这火大概烧了两个时辰,等到火势弱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天也快要亮了。杜大肠带头走了进去,在废墟里面发现了一具已经烧焦了的尸体,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一只大马猴子。
那时候世道太乱,人和畜生都不得安生,经常会看到马猴子在大道上或山岗上活动,所以杜大肠他们对于这种动物并不感觉陌生。曹慧芸见这马猴子的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忍不住向前凑了凑,打算看的清楚一点儿,谁知道她刚刚往前一凑,这马猴子像是突然间活过来了一样,忽的蹦起来朝曹慧芸扑了过去,旁边的人被吓的四散逃开。还好杜大肠机灵,再加上小时候跟着那死去的大烟鬼老爹学过几年拳脚,他抬起腿一脚就揣在了马猴子的身上,将那只快被烧成骨头了的马猴子蹬出去一仗多远,倒在地上,刚要再往起扑,被曹尚宝抱起烧断了的房梁拍在了地上,从它的嘴里掉出来一个红色的珠子便再也不动了。
杜大肠从地上捡起这颗珠子,见它并非是正规的圆形,倒像是一个鸡蛋,但又比鸡蛋重的多,表面很光华,像是一个琥珀,隔着外表能看见里面,似乎是一团清水裹着一粒冒了芽的种子。杜大肠看了半天,没看出这是什么,拿给曹氏兄妹去看,二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又给村子里面的人看,依然没有人懂。杜大肠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想把它丢掉。
这时忽然听到几声“呜呜”的叫声,像一个老妇低沉的哭声,杜大肠顺着声音看去,见不远处蹲着三只白狐狸,中间一只最为漂亮,正是来时候路上救的那只,旁边两只个头儿稍稍小点儿,毛色也没有那只亮,它们都盯着杜大肠手里的东西,跃跃欲试,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杜大肠猛然间想起了一些事,小的时候经常听家里上了年纪的仆人讲起,飞禽走兽都有灵性,有些生灵在深山老林里修炼,年深日久就能够练出内丹。内丹是宝物,能滋阴壮阳,包治百病,要是上了货架子比那千年的老灵芝还要值钱。只是大家都是听说,谁也没见过,估计今天手里的这东西八成就是那只狐狸修炼的内丹,不知道因为什么差错被那马猴子给吞了,所以这只老狐狸才会被猎人追赶而无计可施。杜大肠觉得自己留下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不如就将这内丹还给狐狸算了,随之心里面善念一动,就像那只白狐狸招招手。
那狐狸也不怕人,见杜大肠招呼自己,便几步窜到了杜大肠的脚下,抬起头看着杜大肠。杜大肠见这狐狸的眼睛是红色的,清澈如水,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清澈的眼睛,一想就知道这只狐狸不是寻常之物,便将手里的珠子送上前去。那狐狸微微将嘴张开,杜大肠就势将珠子放到了它的嘴里,狐狸一闭嘴就将它咽了下去。登时就感觉这狐狸和刚刚有所不同,杜大肠仿佛看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姑娘在看着自己笑,待他冷静下来,却见那只狐狸已经带着两只小狐狸走远了,走到拐角处又回头看了一眼,才一晃不见了踪迹。
杜大肠对村子里的人说,这火是那狐狸放的,帮你们除去“恶鬼”的也是那些狐狸,所以以后大家见了狐狸都不要去动杀它,有吃的就给点吃的,没有吃的也要好生招待,切莫惹到它们。杜大肠这么说也不是向着这些狐狸,他知道这些狐狸都成了精,要是谁得罪了它们,以后肯定就别指着安生了。
说话间天已大亮,村子里的人将那只快烧成干尸的马猴子埋了,杜大肠和曹氏兄妹在村子里弄了点饭吃,休息了半天才继续赶路。
几人又走了半天,早已累得精疲力竭,汗珠子掉地上摔八掰,曹尚宝对杜大肠说:“你我兄妹三人越走越是荒凉,起先还能遇到几个羊倌,现在却连半个人影子都不见了,就这么走下去真的会有县城吗?”
杜大肠的心里也没底,他说:“大哥尽管放心,要是有县城,再走个几十里也该到了!”
曹慧芸说:“哥哥们莫要担心,到时即便没有县城,我们三个大活人也不至于饿死。”
曹尚宝说:“妹妹说的虽然在理,可老话说一分钱没有难倒英雄汉呐!”
杜大肠笑道:“哥哥你又乱操心了,实在不行,咱继续干咱的老本行,要饭吃也成呀!”
三个人边走边说,正聊着,却见打前面走来一个白面书生,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从前面缓缓走来。杜大肠对曹尚宝说:“大哥刚刚还说一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子,现在人不是来了?”
曹尚宝说:“待他走近一些,你我兄弟可向他问问路。”
说话间,这人走到了面前,杜大肠走上去双手作了个揖,那人唱了个喏还礼,倒有点二像是戏文里的公子哥,几人看着有点儿不舒服,但也没太在意。杜大肠问道:“敢问这位兄弟可是从前面过来的?”
那人道:“正是,不是几位有何见教?”
曹尚宝说:“仁兄既是从前面过来的,可知前方到市集还有路途几何?”
那人笑了,说道:“我当什么要紧的事呢,原来是问路啊!从此处往前再走六七十里有一个县城叫洛神县,这天就要黑下来了,估计今天你们是到不了了,但是再往前走五里就是白草坡,那里有一家野店,店主是一老一少两人,以父子相称,年长的叫张财,年轻的叫小栓子,都是一些喝血吃肉的主儿。你们到那里就直接过去,实在走不动了歇歇脚也成,但可千万别喝他们家的肉汤,也千万别在那儿过夜。”
三人都不明白这人的意思,曹尚宝问道:“这却是为何?”
那人却故弄玄虚,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该说的在下都以言过,这过得去过不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罢便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去。
杜大肠对这人说的话也很在意,他在背后问道:“敢问尊驾是做什么营生的,如何知道这些,刚刚这一番话是从何说起呀?”
那人头也没回,却高声唱道:“问我做什么营生,本是凡间一缕风,非仙非鬼亦非怪,无形无影又无踪;掐指一算全明了,谈点闲话学金星,若尔不顾书生劝,坐等三更把命送……”这歌声阴阳怪气,没有一句正调,倒像是一只在学人说话的猫,哼哼唧唧的搅得三个人的心里乱糟糟的。
曹尚宝问杜大肠:“兄弟可信此人的话?”
杜大肠道:“将信将疑呀,为今之计也只好继续往前,待到了百草坡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言再作打算了!”
曹慧芸动动嘴唇,欲言又止,杜大肠见她这样问道:“慧芸妹子可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曹慧芸摇了摇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