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花朝节。
这天本是花神生日,若是在江南,已经是春草如丝,桃杏争艳了,人们便踏青赏花,吟诗作画。京城地处北地,二月里天气尚且有些凉,便是春草,也只有远看时候的朦朦胧胧。无花可看。女孩子们便会穿红着绿,剪了五色彩纸黏在花树枝头,称为“赏红”。
这一天,也是老夫人的生日。
生于花朝,伯府贵女,出阁后成了一品的侯夫人,老夫人这一生也堪称完美了。
今年,是她五十岁整寿。之前,永城侯府先后传出沐容与未婚女子有染,母亲被人陷害以至和离后,门第着实冷清了不少。而因有杨家横插一脚,导致叶沐两家多年的婚约破裂,更是叫人不能不叹一声侯门事多。
不过,紧接着便是我被皇帝封为了安乐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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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凛国里,一般而言。王府嫡出女都会获封郡主,庶长女中,若是母亲出身高些,也有封郡主的可能。其他庶出女孩儿,一般就是县主甚至县君的封号了。
若是不受宠的王府庶女。也有个别连个封号都没有,只是宗室女的。
能在京中混迹的人都不是傻子,见这爵位封号如天上馅饼一般落在了我的头上,便知道,外祖父哪怕已经过世多年,留下来的福泽也依旧能够荫庇母亲和我了。
因此上,这一次来到侯府贺寿的人,比年前的走动还要热闹些。
老夫人下定决心要去一去前段日子的晦气,特意命了二夫人要大办,帖子散出去不少。故而这一天,侯府里处处披红挂彩,所有的下人都穿上了簇新的绸衣服,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的。
过了巳时,宾客陆续上门。有亲朋故友,也有借着机会前来巴结的。
老夫人已经换上了绛紫色滚风毛绣金丝团花寿字纹的对襟大袖袄,系着驼金色宝相花纹路的马面裙,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插戴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整个儿看上去华丽辉煌。平日里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刻薄的面容,今日格外的慈和,坐在花厅主位上,与前来贺寿的女眷们说笑。
她有意炫耀,将沐灵菲几个打扮得也是千娇百媚的——沐灵菲眉目精致明艳,便是一袭大红色裙裳,闪金缂丝料子,领口袖口都滚着雪白的风毛,将她一张雪白的小脸衬得更加娇艳,丽色无双;沐灵语五官不及沐灵菲,却也是个清丽秀美的,便是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胭脂色六幅裙,裙子上绣了可爱的兰草图案,显得灵动非常;沐灵萱脸型稍圆,也是个容色夺人的,只是年纪尚小。不及沐灵菲耀眼,便与沐灵兰一样,都是烟霞紫色的服饰,一个俏丽一个娇憨。四个女孩儿坐在老夫人身侧,?刷刷水灵灵。任是谁来了,也会夸赞一句老夫人好福气。
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连声说着不敢当的话。
宾客盈门,热闹非凡。随着客人越来越多,我发现,来的客人虽然多,然而却没有几家带了女孩儿过来的。想必,还是忌讳着侯府那点儿名声呢。
坐在老夫人身侧,我玩味儿地笑了。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理国公府,缮国公府,荣威将军府等京中勋贵,或是清流家中均有人来道贺。
“老夫人!”
刘嬷嬷今日是内院掌事,匆匆走了进来,在老夫人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立时便僵硬了一下,眉头也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我坐在老夫人身侧,只听到了“白家”二字。
垂下眼帘看着茶盏中碧色澄澈的香茶,我笑了笑。白家的人,果然还是忍不住了。
之前将白蓉蓉逐出家门,不过是权宜之策。
虽然有人弹劾白千山教女不严,白千山自己也痛心疾首地上了请罪的折子,并言称辞官致仕,然而皇帝似乎并没有把他女儿未婚与勋贵私通当做一回事,只不疼不痒地训斥了一番,竟然没有了下文。
尤其,白千山外放的第三子,年前回京述职,据说会升调回来。一门父子四人入仕,俱是四品以上的高官,白家如今一扭白蓉蓉丑事出来时候颓丧衰败,竟有几分比从前更盛之势。
白蓉蓉偷偷出府与白家人联系,这件事我知道。我想,沐容应该也是知道的。或者说,若没有他的帮衬,白蓉蓉大概也不可能进出侯府那般方便。
至于老夫人,看方才情形,是被蒙在了?里的。
但人已经上了门。没有赶出去的道理,且以白家如今的情势,老夫人也未必有胆量赶出去。
只能挤出笑容,轻声道:“请进来。”
白家来的人是白太太和白家二夫人,那位我曾见过的白家大夫人,却没有来。想来,上次她女儿因白蓉蓉一事被退亲,婆媳之间留下了芥蒂吧。
见到白家来人,女眷们也都是面面相觑,怔愣了一下,花厅里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太太出身本不高,只是嫁了个好丈夫,这才做了个二品的诰命夫人。她不像从小在高门大院里长大那些夫人,能够脸上笑着手里却插人一刀,有什么便都摆在了脸上。
感觉到许多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面色上先是有些恼怒,然而被身边的二夫人悄悄一拉袖子,便又做出了笑脸,走动间昂起了下巴。与其说是来贺寿的,却不如那架势如同上门挑衅。
“老夫人安好。”论年纪,白太太与老夫人相仿。因此,上前祝寿的便是白家二夫人。
这位二夫人的父亲乃是翰林院的一位老编撰,出身很是清贵,也能言善道的,比之白家大奶奶,更得白太太欢心。
她言笑晏晏,将手中贺礼送到,乃是一座白玉观音像。
这观音像乃是用了极好的羊脂白玉,莹润生光,明洁润泽,托着净水瓶的观音长眉秀入鬓角,低垂着眼眸,面容慈悲,端庄秀雅。
用料既好,雕工更佳。
饶是今日收到许多的珍贵寿礼。老夫人也不禁惊呆了一下。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礼贵自然就更不会怪了。
老夫人嘴角扬了扬,一抬手,“破费了,请坐吧。”
白太太便与白二夫人坐到了清流一边。
都是有眼色的人。各个女眷们短暂的惊讶后,便又恢复了方才的热络。
白太太听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忍住,轻咳了一声。
白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为难,还是笑着向老夫人说道:“好叫老夫人知道,自从我家小妹进了侯府,我母亲是时刻牵挂着。知道今日这样的场合,她身份所限不能到前边来,还是想与老夫人求个情,能否允我们去瞧瞧她呢?”
这声音不算大。然而坐的近的人都听见了。
尽管白蓉蓉进府不大体面,老夫人却也不好拦着不叫人家母女相见,毕竟,霍姨娘赵姨娘等都站在花厅里伺候着,唯独少了白蓉蓉。若是一味不叫她出来,难免便有苛待之嫌疑了。
老夫人笑容牵强,笑道:“哪里话,蓉蓉这孩子知书达理,我也是十分喜欢她。因她身子重了,这才叫她在院子里歇着的。”
转头命珍珠,“去请了白姨娘出来,就说白太太来了。”
珍珠福了福身子出去,没过多久,白蓉蓉便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搭在珍珠的腕子上,身后跟着她的两个丫鬟侍书侍琴,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因是老夫人寿辰,她虽然不能穿大红色衣服,然而却也打扮得很是得体。桃红色缕金对襟袄,胭脂色落梅裙,头上梳着高髻,戴了一支金累丝卧凤钗,容颜秀美,气质端庄,仿佛又成了那个以温婉贤惠闻名京城的白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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