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不敢违令,应允一声,低着头出去了。
萧奕澈披着睡袍从床沿站了起来,走至桌上倒了杯水喝。
喝完水他咚一声重重的放下,又觉得心痒。
他望向窗外——小东西,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十八年,十八年的时间足够给他铺好路了。
一会,还真有人从驿馆送来了信。
“大人,信来了。”亲信恭敬的递给他。
萧奕澈快速的接过,连忙打开——
洋洋洒洒几大张,上面详详细细的记录了凌向月外出的吃喝拉撒。
“她去了紫雾山庄?”萧奕澈喃喃,眉间一丝疑窦。
继续读下去——
了解了事件的始末以后,他缓缓将手里的信纸捏成了粉末。
他约莫猜到她为何抵触回到萧家来了。
可是——
他恍恍惚惚的将手伸开,手里的粉末便从指缝间慢慢的飘扬落地。
他并不想放开她。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青竹欢快的身影迎了出来,木槿淡笑着跟在身后。
“嗯。”凌向月笑着点头,和几位嬷嬷一一示了一下意。
几人一阵寒暄,笑声伴随左右。
这次出门因为不便,凌向月就没有带青竹和木槿跟上。
幸好没有,不然那个龙湖还过不去。
“小姐......”青竹贴在凌向月耳后欲言又止。
他们正穿过妙廊,准备向花厅走去。
妙廊尽头凌长舒倚靠在那里,见他们来了,笑着迎了上来。
“二妹——”凌长舒挑了挑眉,眼神向花厅的方向看去。
凌向月愣住。又看青竹蠢蠢欲动的神色,她好像心有所感。
脚步加快朝花厅走去——
花厅里两人坐的靠椅上正坐着她念念不忘的方婉如。
“娘——”凌向月惊喜的喊了一声,怎么也没想到娘已经回到了家里。
她飞快的跨进门去,迫不及待的跪在方婉容的膝下。
连发炮珠的问道:“娘!你是不是将煜儿抱走了?交给了外祖父?你是不是回了紫雾山庄?我们去紫雾山庄怎么没见到你?煜儿你藏在哪里了?娘!你快告诉我!我要见他!”
方婉容被她摇得一阵头晕,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无奈的笑道:“你一下问这么多叫我怎么回答。”
“娘——”凌向月哭了起来。
她都快担心死了,娘竟然还一副漠不关己的神色。
“你为什么要将煜儿抱走?为什么要将他交给外祖父啊?”她继续不依不饶的摇她的手臂。语气里充满了责备。
“好了好了。别摇了。”方婉容抽出双臂,叹口气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也不多说了,当年的事......”
凌向月记忆里早有了当年的事。这几天来不停的做梦。
做到她都快精神分裂,快认为那个方婉沐就是她自己了。
“当年的事你别再提,我比你还清楚,我只问娘煜儿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我如何才能将他从外祖父手里接回来?”
方婉容只当她是道听途说。也没有放在心上,听她说要从方紫兴手里接回外孙。不禁叹道:“你以为娘想这样做吗?还不是为了你外祖父,他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多久了,舒玄又还没有成亲。只有煜儿能继承他的衣钵,我怎忍心不答应他......”
“他要煜儿继承他的衣钵?”凌向月一脸疑惑:“他都已经那样了还有什么衣钵?”
“自然有,你祖父衣钵多着呢。”方婉容笑着摸了摸凌向月的头。
凌向月不满的噘嘴:“那也不用神神秘秘的连见都不让见一面。”
“你祖父自由安排。你别着急。”
能不着急吗,才那么小的孩子。心头的一块肉。
凌向月心里堵得慌。
回来后几日,凌向月精神不济,做什么都想着孩子。
有天下人来禀告,说是她儿时的玩伴要求见她。
“你说谁?”她放下手里的厚书。
他们去紫雾山庄的时候年早已经过完了,此时正是初春,处处一片春暖的景色。
“就是那个......”青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小时候经常跟在她同胞哥哥身后,哭鼻子的那个?扎两小辫......”
凌向月想了半天,哦一声,终于想了起来。
是隔了两条街的姚家。
姚家原来跟父亲生意上有来往,姚父时不时会带他们兄妹俩来家里玩。
那个爱哭鼻子的妹妹姚梨花她倒记得不清楚。
反倒是那个哥哥姚昌季她印象比较深刻。
因为姚昌季那时候读书很厉害,是学堂里最得先生喜爱的才子。
后来还考中了秀才,然后便不知上哪里去了。
他妹妹来找她有何事?她记得小时候她很少跟她玩,她老躲在她哥的身后,玩也没得玩。
她神情柔和的站了起来,乡里乡亲的,见一见也好。
随即吩咐下去,叫客人在客厅等着。
她进屋换了件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出来,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又不失雅贵。
进得客厅,厅里已经有一位身着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头戴玉垂扇步摇,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端端而坐,她脸若银盘,美若天仙,眼波略带恃傲的打量周围,身后立着两位翠绿色丫鬟,也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府里丫鬟正在给她斟茶。
女子看着金盏里那茶色,柳眉微微蹙了蹙,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这什么茶?”她问道。
丫鬟愣了愣,回到:“六安瓜片。”
女子神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凌向月人还未到,笑声已经先问了出来:“怎么姚姑娘不满意府里的招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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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姚梨花的女子这才将视线抬了起来。满眼笑意的朝厅堂口走来的女子看去。
她其实先前余光已经看见凌向月来了,只是凌向月让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她心里不爽。
此时见她一身容光,素面朝天难掩天生丽质,只眉目间隐约可见一丝憔悴。
凌向月这一个月来出门在外,睡得不是很好,回来又焦心萧布煜。是因睡眠不太好。人就不精神。
姚梨花关切之心外露:“几年不见,妹妹倒是成熟了不少,听说已经生孩子了?”
说着满眼带笑的朝她身段上瞧了瞧:“母凭子贵。母凭子贵。”眼里涌出一片艳羡之色。
说到孩子,凌向月不想多谈,敷衍的嗯一声,然后坐在了正位上。
堂里伺立着一些丫鬟和嬷嬷。
凌向月叫了一名嬷嬷去厨房吩咐好好准备午膳。
姚梨花笑着说道:“就是听说凌家的二小姐回来了。所以过来打个招呼,虽然凌姚两家现在没有生意往来了。不过你回来,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归来探望一下。”
青竹在凌向月旁边诧异的望了她一眼。
这姚家小姐以前不是胆子很小很爱哭吗?长大了倒是大气了不少,说话说得圆圆滑滑的。
她跟我们家小姐有这么熟吗还称呼姐妹。
凌向月也讶异她的转变,愣了愣。笑着的回道:“我这一回来忙得一堆事,脑子都迷糊了,倒是忘了去探望姚伯父了。”
姚梨花比她大一岁。
“这倒不必。”她弯着嘴角。扬脸神情愉悦:“妹妹甚少回柳州,不知家父已经搬迁至应天府了。”
凌向月正色道:“这我倒真没听说。”
姚梨花执起金盏。似乎等着她问下一句。
谁知凌向月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的茶盖。
姚梨花等了半晌没见她再问一句,便忍不住抬了抬下巴,对刚刚倒茶的那位丫鬟笑道:“麻烦你去给我倒一杯龙井过来,这茶我不习惯。”
丫鬟看了看凌向月,凌向月打起精神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扭头好奇的对姚梨花说道:“六安瓜片,产自齐山,齐山云雾,东起蟒蛇洞,西至蝙蝠洞,南达金盆照月,北连水晶庵,无芽无梗,唯一的由单片生叶制成,采摘时取二、三叶,求壮不求嫩,时人最是喜爱,姚姑娘竟然会不贪欢?”
姚梨花神情放柔,笑着解释道:“我原来是不理这些君子之道的,嫁了人后跟着夫家,耳濡目染,学了些得道,夫家讲究精细,不太喜大片叶子茶,我也随了这毛病。”
她笑得三分矜持三分腼腆四分满足。
凌向月从善如流:“不知嫁到何地?”
姚梨花身后两个丫鬟脸上露出笑容。
姚梨花也面色含春,眉目带情:“嫁得早,就嫁了当地的赵氏子弟,不然也随着家父到了应天府。”
她身后一名丫鬟笑着反驳:“大夫人,你这话可不对,老爷能上应天府任教,可也是姑爷的功劳,你不嫁姑爷,老爷怎么上应天府。”
她说大夫人这三个字时,说得尤其清脆悦耳。
闻言,姚梨花可爱的一嘟唇,自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脑子,倒是真糊涂了。”
青竹在凌向月旁边斜眼看她们,敢情是来炫耀的。
她们小姐才不会理会这样的人。
赵氏在柳州属于大户人家,凌向月只听说赵氏家里出了一个还是两个进士,又有赵氏女子进宫当了嫔妃,受了皇上的恩宠,本身家产就浑厚而渊源,属于一流大户,所以赵氏在柳州可以当螃蟹。
比之凌家,姚家这样的商人起家的家族,自是高了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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