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地面泥泞不堪,本来就不算好走的乡村土路变得越发难走,陈顺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滑倒了好几次,浑身都沾满了泥,脏兮兮的,罗靖宇也没比他好到那里去,两人小心翼翼的走一步试一步,刚进村,就看到一个气质温柔,穿着时尚,披肩长发,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站在路口朝他们傻乐。
这气质一看就不符合大河村的气质,罗靖宇还没来得及跟身边的人发问,“这是谁?”就见陈顺忠完全没了刚才小心翼翼的步伐,脚下生风的朝路口的人奔去。
“我靠,顾二。”
陈顺忠说完,拨开牛群,直接冲了过去,抱着顾乘月就是一顿摇,“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吗?啊!不是说明天吗?不是说明天吗?啊!哈哈哈……说好的明天,你咋今天就回来了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牛群八成没见过他的主人这么疯,被他的动作吓得直接不敢往前走,罗靖宇微微皱了下眉。
顾乘月被他摇的左右摇晃,配合着点头,“是呀,是呀,因为我爸明天要出差,所以今天就把我送来了,我说,胖子,你能别晃了吗?我一天没吃饭了,在晃下去我就要吐了。”
顾乘月刚说完,一个大饼直接伸到她嘴边,“那你赶紧吃点,补充补充体力。”说完又顺手从她手里掰了一块过来吃。
顾乘月咬了口大饼,忍不住问道,“嗯,好吃,怎么还有?”
陈顺忠手舞足蹈的指了指天,说道:“下雨。”
“哦。”顾乘月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罗靖宇从陈顺忠冲向顾二的那一刻开始,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刚进村,就看到顾乘月了,与他暑假认识的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判若两人。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顾乘月,他以为陈顺忠好歹也会问一句“那是谁?”
可惜,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罗靖宇看着他俩那旁若无人的寒暄,默契的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顾乘月咬着手中的大饼,冲姗姗来迟的罗靖宇问了声好,“哥哥。”
罗靖宇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乘月用手指戳了戳陈顺忠,冲着罗靖宇的背影,用气音问道:“什么情况?他怎么了?你欺负他了?”
“怎么可能。”陈顺忠两手一摊,表示不知道,别说顾二了,连他都感觉莫名其妙,好像天天旁敲侧击问顾二啥时候回来的人不是他一样,可见到正主的时候,他又选择无视,什么情况?
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大脑就已经被顾二回村的消息抢占了,满脑都是顾二回来了,他又可以过上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晚上还有漫画书看的小日子,惬意得很。
至于罗靖宇,管他什么情况呢?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再说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小伙伴分开一学期见面高兴。
“哎,你终于回来了,我告诉你,你要在迟回来几天,就没有什么鱼了,我听我爷说,这两天正是季节,昨天我爷还弄了点小黄花鱼呢?”
听到有小黄花鱼,顾乘月两眼放光,“真的吗?”
“废话,肯定是真的呀,”陈顺忠像搂着好兄弟一样搂着她,“放心,哥哥给你留了。”
顾乘月从小就喜欢吃鱼,尤其钟爱冬天的小黄花鱼跟鲈鱼,每年冬天回大河村,饭桌上总是免不了要有鱼,不是炸小黄花鱼就是清蒸鲈鱼,年年如此,白吃不厌,陈顺忠知道她喜欢吃,每年打了鱼,都会给她留一份。
顾乘月吃了口手中的大饼,笑嘻嘻的说,“没白疼你。”
“那是。”
哈哈……哈哈……
“你等我回去给你送过来。”
“成。”
“我今晚上你家住。”
“行,我这就回去扫榻以待。”说完还配合着做了一个扫的动作。
“倒不用这么刻意,像往常一样就好。”
“遵命。”
说完两人顿时笑成一片,罗靖宇走在两人的前面,莫名的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
到了岔路口,陈顺忠就跟他俩分开了,虽然同是一个村,但方向不一样,陈顺忠走后,顾乘月拍了拍罗靖宇的肩膀,“哥哥。”
罗靖宇头也不回的问道:“干嘛?”
“你今晚上我家吃饭呗,给你弄小黄鱼吃。”
“不要。”
“干嘛不要啊!你不喜欢吗?”
“嗯。”
“你不喜欢小黄鱼?”顾乘月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小黄鱼呢?那么好吃的东西还会有人不喜欢。
“我跟你说,小黄鱼虽然个头小,但在我看来,它比大黄花鱼更好吃,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入口即化,放到锅里简单一炸就特别好吃,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
得,人压根没接她抛出去的橄榄枝。
到家门口的时候,罗靖宇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赶回去?”
“嗯。”
往常要是顾乘月不在,陈顺忠都会帮着他一起把牛赶到家,今天因为有顾乘月,陈顺忠就直接回家了。
回到家,罗靖宇把牛往牛棚里一赶,喊了他爷爷一声,直接就跑回房间了。
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前前后后冲洗了一遍,可过了十分钟,堵胸口的气都还没散呢,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一声接着一声,强劲有力。
罗靖宇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躺倒在床上,内心感叹,“完蛋了。”
等陈顺忠关好牛,拿着小黄花鱼来到顾家,发现只有顾乘月,“他呢?怎么还不过来呀!”
“人不来。”
“啊!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
从这天开始,罗靖宇就没跟顾乘月和陈顺忠一起去放牛了。
罗松看着每到中午跟傍晚就出来院子里闲逛的罗靖宇,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待不住了吗?那再待两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村里毕竟没有什么好玩的,难怪你待不住。”
罗靖宇不知道他爸从哪里看出他待不住,朝门口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干脆利落的拒绝,“不去。”
刚说完,也不知是怎么了,刚坐下去的人,突然站起来就往楼上跑。
罗松看着他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瞅瞅把孩子折磨成啥样了。
不多时,只见罗靖宇以一幅无比闲散的模样从楼上溜达下来,不早不晚,刚好遇上从门口经过的顾乘月跟陈顺忠。
陈顺忠看到院子里的人,冲他打了声招呼,顾乘月紧跟着。
罗靖宇看着两人,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打算进罗家门的两人,看到这种情况,只好转身往顾家走。
罗靖宇的操作直接把罗松看笑了,陈小胖他知道,可那个叫哥哥的女孩子,是谁呢?他坐的位置,视线刚好被开着的门遮拦,刚才,他就应该起来看看到底谁?
罗松回来后,天天跟他爸下地干农活,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发现原本天天跟小伙伴一起放牛的儿子也是天天在家,除了吃饭时间,就把自己锁屋里,刚开始,他还以为这小子是想跟他增进一下父子感情,可两天过去了,他儿子除了定点定时的下来溜达一下外,基本就搁房间里待着,现在一看,八成是跟小伙伴闹矛盾了?
他觉得很新奇,毕竟他儿子情绪很少外放,当然,大多数时候也没有小伙伴。
罗松为了这事,定好回去的日子都改了,忍不住又观察了两天,发现他儿子天天如此,以他多年的社会阅历,以及对他儿子的了解,不难得出,他儿子确实是在闹别扭,至于跟谁闹别扭,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不外乎就是自己的好兄弟被别人抢走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这种感觉呢?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我的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的好兄弟只能是我的好兄弟,怎么能同时是别人的好兄弟呢?罗松自以为了解了情况,打算跟他儿子促膝长谈,然后让生活回到正轨。
行动力很强,说谈谈立马就谈,等罗靖宇吃过晚饭回房间后,罗松立马就敲开了他儿子的房门。
罗靖宇打开房门,一看外面站的是他,连门都没开全,只问了一句:“爸,是你啊?怎么了?”
一句话就把罗松好不容易搞起来的气氛整稀碎。
“谈谈?”
罗靖宇看了他爸一眼,好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但还是侧过身,让他爸进了房间,罗松看了一眼屋子的摆设,不由感叹,果然还是隔代亲,这屋子跟他住的那屋,直接没有可比性,人家这床上用品都是配套的,还拥有一张独立的书桌,烤火器,风扇,他那屋,床单都不知是从那一辈下来的了,边角都已经破损了,正中间还坏了一块,那被套就更别提了,八成是祖传,第一代。
罗靖宇看他爸进来后不说话,忍不住问道:“要谈什么?”
罗松收回视线,笑了一下,“怎么最近都不见你跟他们去放牛了?”
“不想去。”
“咋啦,跟小伙伴闹别扭了。”
回答他的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没有。”
两个字,将他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直接堵死,屋里一阵沉默,能听到沙沙声,那是罗靖宇写字的声音。
父子俩静默无言。
都已经过了五天了,顾乘月跟陈顺忠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思考。
“罗靖宇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