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秋至山寒水冷,春来柳绿花红,至于这冬天嘛,只能说是寒蝉凄切,其声也悲了。
每年到此岁暮天寒之时,王诩这盛夏里生的孩子就全身不得劲儿,早晨赖在被窝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课是能翘就翘,有几次到了中午都不见人影。
近来的日子也相对平静,自从奥西里斯领完便当后,S市的灵异事件几乎都绝迹了,妖魔鬼怪仿佛不约而同去了远方度假一样,留下一座冷冷清清的孤城。
但换句话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没鬼可抓,天下太平,世人爱怎么折腾死自己是他们的自由,反正王诩作为一个狩鬼者,正好落个清闲。
十二月的某天,猫爷一大清早就冲进了王诩的寝室,反正门锁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和小孩儿玩具也差不多,根本没能阻止他的入侵。
猫爷毫无顾忌地将王诩的被子一掀:“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王诩被冻得像条死鱼,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着,口中呻吟道:“被……被子……”
十五分钟后,他们已坐在食堂里了。
王诩捧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呼吸着久违的晨间空气,眼中尽是不快之色:“什么事儿啊?我早上血糖很低的,听了会不会昏过去啊?”
“这张卡是用你的名字开的。”猫爷说着就递上了一张存折,里面还夹着银行卡:“密码是你身份证最后几位。”
王诩神情木讷地接过来,只想了大约五秒,就回道:“说吧,军火、毒品还是假钞?”
“我不是让你洗黑钱。”
“那就是金融诈骗咯?”
猫爷无奈地捂脸摇头:“自从你在灵异侦探事务所工作那天开始,我就帮你办了这张卡,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交给你自己保管了,里面有你在新人评估拿到的奖金,多次任务的报酬等等,统统加起来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王诩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猫爷一番:“你是谁?化妆成猫爷有什么企图?”
猫爷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去:“当雏鸟羽翼已丰之时,将其一脚从巢里踢下去是最好的选择,不能让它们习惯于生活在巨大翅膀的阴影之下。”他迈开步子往外走去:“我这个人总是擅自背负起许多东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而每当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一些时,回头再看看肩上,不知不觉又有了新的负担……
所以,这次我不会回头了。”
王诩吃着馄饨,睡眼惺忪,表情麻木。但在最后,他还是开口道:“以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猫爷确实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离开了王诩的视线。
…………
第二年的一月,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猫爷的儿子出生了。
用王诩的说法,那叫魔王降临人间,世界从此动荡不安……
而诡异的是,S市的灵异事件,也在那天以后重新多了起来,算是恢复了正常。
…………
同年三月的某天。
还是在食堂,王诩一副闲庭漫步的样子,端着午饭,硬是挤到两位“女友”中间的位置坐下。
尚翎雪和燕璃皆是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说出来的台词都一样:“发春是吧?”
王诩不声不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东西来:“鄙人最近在校外添置一套房产,三室一厅,离学校也不算太远,因为要还贷给银行,故求室友两名,包伙食、水电均摊,房钱好商量。”
两位美女盯着他手上那本房产证,表情数变,然后……她们同时用眼神对王诩说了一句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燕璃先开口了:“我住的地方挺好,学校宿舍也不错,没兴趣。”
尚翎雪也道:“房东太猥琐,我一个女生住进去太危险了吧。”
王诩冷哼一声,她们的反应完全就在意料之中,他早有后手。
只见这家伙又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清了清嗓子,十分镇定地说道:“阿联酋,全称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位于阿拉伯半岛东部,被称为沙漠中的花朵……”
尚翎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喂,你在干什么啊?”
王诩挥了挥手,示意她别打岔,自己继续说着:“阿联酋奉行中立、不结盟的外交政策。坚持睦邻友好的和平外交。”说到此处,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我托了些关系,嗯……当我说关系的时候,指的有可能是美国NSA之类的机构,帮我走了一些程序,然后弄来了一些文件,总而言之呢……”
燕璃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等等……我记得阿联酋是一夫多妻制的国家之一来着……”
王诩居然笑着答道:“啊~你也知道啊,那就好解释多了。而且我发现他们国家对结婚年龄放得很开的,来,拿着笔,你们俩只要在这里和这里签个名……”他肆无忌惮地说着,完全忽略了身边有两道能够杀死人的目光直射而来。
这天,王诩被修理得很惨,但他最终还是“请”到了这两位室友。这整件事看来其实很像是借钱,王诩先开口借五千,人家不鸟他,然后他提出一个方案,类似卖掉个肾什么的……于是最后,他得到了那五千。
…………
六月,婚礼。
教堂门口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古尘,水映遥。
没错,他们早就领过结婚证,孩子都快半岁了。但猫爷觉得,他欠妻子一个婚礼。
今天的威廉一身黑色西装,头戴耳麦,手持一部掌上电脑,霸气十足地指挥着全局。
“婚车准备好了?很好,我知道了;喂喂?哦,我听得到,酒店那边怎么样?都就位了是吧,好的,记住,三号桌,就是名牌上写着王诩、刘航、埃尔伯特的那桌,每道菜都得上双份儿,像鲍鱼这类按只算的东西一定得是三的倍数。什么?啊,我知道,没错儿,这桌就只有三个人……”
王诩在远处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他也没有发飙,只是虚着眼,傻站在原地。
倒不是他不想发作,实在是不太方便;他此刻穿着牧师的长袍,身背育儿背带,而猫爷的儿子正趴在王诩的背上,吮着拇指,瞪着死鱼眼东张西望。
猫爷走到他身边:“小凊还乖吗?”
“你的衰仔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他还算比较安分的。”
“哦……这样啊,对了,你确定自己在网上拿到的牧师资格没问题吗?”
“你们在法律上、事实上,生活上都早已是夫妻了,就算我有问题,也影响不了你这次骗取婚假的大计。”
猫爷语重心长地道:“这可不是骗婚假。你要明白,基本上每个女孩儿在她们十二岁时就开始憧憬着一个完美的婚礼,虽然我老婆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期待我给她补上的。”
他们话说一半,段飞忽然凑了上来:“啊……好久不见呢,开膛手,诶?这就是你儿子吗,真的很像你啊。”他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一点都不可爱呢……”
谁知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古家的小少爷居然朝他投去一个十分不屑的藐视眼神,然后用婴儿那小声音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了一边,继续吮手指……
“喂!这小子刚才干了什么!我被他鄙视了吗!你儿子才几个月大就能做这么让人讨厌的举动啊!”
猫爷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段飞:“哈?你哪位啊?我有邀请你吗?混到婚礼现场来是想跟着车子一起去酒店蹭饭吗?”
“想坐着婚车进殡仪馆是吧!人渣!”段飞回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新任的千风兼楚江王……宁枫大人……的二货弟弟啊!”猫爷这一句话里就停顿了两次,还掐准了能把人活活气死的槽点:“不好意思,总共只出现过十章不到的酱油角色,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呢。”
“你还真敢提啊!我的出场明明早就超过十章了吧!你在第九卷里不也处于半酱油状态吗!”段飞一边叫着,一边被身后的韦迟钳住拉走了。
韦迟还是那副老实人的呆样,边拖还边对段飞道:“小飞,听姐夫一句,不要和新郎吵架,再说你也吵不过他的。”
王诩望着他们渐行渐远,嘴角抽动着道:“话说这个超级酱油才是真正的人生淫家吧……”
“哟,王诩,好久不见了啊。”贺氏兄弟和孙小筝也来了,贺文成第一个上前打招呼,并且在第二句话时就让整次对话变了味儿:“怎么,婚礼还特地设立了‘处男区’吗?”
这句讽刺本来是针对王诩穿着牧师服装并且背上有个男婴才诞生的,没想到,在这一瞬间,王诩和古凊的眼神居然都同化了,两人同时朝贺文成投去一个不屑的藐视眼神,然后冷哼一声,把头歪向了另一边。
“喂!你儿子才几个月就能做出这么惹人厌的举动啊!还有这种协调感是怎么回事?!和疯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被同化了吗?!”
猫爷耸肩,好像对儿子目前的品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试验过很多次了,除了爸妈以外,只有王诩背着他,他才显得比较平静,而其他人抱他就会哭闹,所以王诩当义务保姆的时间比较多。”
“哇!姜大仙!你真的来了!”王诩这时正巧望见姜儒走进了教堂,立马直扑而去:“大仙近来可好啊?有没有什么时事新闻啊?花边八卦啊?独家预言啊?”
姜儒讪讪笑着,单手摸着后脑勺:“呵呵……王诩你还是老样子呢。”然后,他笑脸相迎地说了一句话:“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下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哎……废物。”王诩扭头就走。
“呵呵……这个……这敢爱敢恨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有点生气啊。”姜儒的笑容都变得尴尬了。
“好了,各位,请听我说一下。”威廉举起一个扩音喇叭,走到教堂中间道:“由于新郎一个家属都没有,新娘也只有一位家属,而且他要担任伴郎。所以座位这样安排,男士们都坐在新郎这边,女士们请坐到新娘那一侧。”
王诩打着哈欠,威廉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半句,反正和他也无关。他是牧师,基本上都得站着。
他干脆从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试着最后再温习一下。
猫爷曾经说过,如果你想杀了王诩,准备一摞纸,钉在一起,在上面写满字,不需要多久他就完了。
不过这次的稿子,却是王诩自己写的,内容方面除了传统西式婚礼该有的宣誓问话,还有王诩花了一宿写出来两段话。首先是介绍新娘:天姿国色,秀丽端庄;她是优雅的、高贵的、秀外慧中的,简直就是上帝背着自己的老婆暗中制造的。她可以嫁给医生、律师、艺术巨匠、英雄豪杰、任何已知或未知空间的帝王,没有人配得上她。
再看新郎,一个十足的混账玩意儿,卑鄙阴险,玩世不恭;他是颓废的、无耻的、毫无下限的,简直就是从撒旦的监狱底层成功越狱出来的。任何女人嫁给他都如同跳入了无底的火坑……
王诩望着手上这张稿子,深深叹了口气,最终将其揉成一团,用黑火燃掉了。
他转过脸,对着自己背上的古凊道:“衰仔,你我共勉,一起努力成为那样一个可靠的混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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