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但是……”金福来说着,将手中的鸳鸯叠往我面前推了推,“这生意,我这小小当铺可能做不下。”
他虽如此说,但我分明看见他的手并未离得太远,明显是舍不得那鸳鸯叠。
开当铺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宝贝,也喜欢昧宝贝。喜欢宝贝的,即便宝贝最后不会是自己的,他也愿意赊出银子去换得这宝贝给自己把玩把玩。
喜欢昧宝贝的,见着一个宝贝就会收了一个宝,期间会想办法仿出那么一个赝品来,等人来取时,便会将这假的东西回给人家,而将真的宝贝给自己贪了,再趁机转手卖出去大赚一笔。
我不知道这金福来肚子里打得是哪种算盘,但是,这鸳鸯叠若真能像锦清风说得那般能大能小,那他是昧不了的,我也不必担心锦清风会被他骗了。
“金老板,你不知我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的缘由。我是在帮锦府的人来借点钱做笔见不得人的买卖。您是个聪明人,具体做什么买卖也不会让我来告诉您吧?不过,这比钱,十天以内必定有人来还,这个宝贝,你也别转手给了别人。”
我笑着说着,手中便将那鸳鸯叠往他手下推了过去。
听得我这样一说,金福来的眼神有些闪烁,他低头往鸳鸯叠上瞄了瞄,手指抖动了两下,似乎想要抓住那鸳鸯叠,但终究还是没伸手。
“金老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笔买卖您做了不亏,但您要是不做,恐怕以后就再也做不成生意了。”
“这……”
冷不丁听得我如此说,金福来面上一惊,霎时便白了脸。
他没想到我一个小小年纪的姑娘,手里会有一个这样的宝贝,也没想到我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嘴里还能说出这么黑的话来。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黑的话来,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只有绝情主才能做得出来吗?
原来我和他没什么差别……不不不,是我受了他的影响,被他带坏了……是的,绝对是这样……
“姑娘既如此说,我也是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金福来嘴里说着,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只是,姑娘一下要这么多黄金……你只身一人前来,又要如何拿的回去呢?”
“我如何拿走,你且不必担心。你只需把黄金备好,一个时辰之后,自会有人来取。”我说着,也不向他要收据,只转身便走。
“诶,姑娘!你就这样走了?”金福来看我转身要走,看了看手里的鸳鸯叠,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不知道,即便不把鸳鸯叠压了在此,我若是想从他这儿取走银两,他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记得备好金子,也别尝试着去得罪锦府的人。”我嘴角轻扬,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当铺。
脚下径直往箫声客栈去,但走出没几步,又想起了绝情主和王翠翠的欢声笑语,又收了脚,拐了个弯往前走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从没说我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也没说想要
和我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未说出口的感情,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来过。模模糊糊的感情,让人不痛快。
跟多情主打赌的那一刻,我想过要大胆地去面对,但在听到他们的嬉笑声的时候,我又觉得这一切是我在自作多情。
“如果开了口,会很尴尬吧。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说出口之后,又要怎么相处?”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心中郁郁,只是闷闷地往前走着,此刻要是多情主在,该有多好。心里难过而迷茫的时候,不应该就是朋友陪在身边的时候吗?
但是,多情主他去哪儿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熟悉的街道里,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走到了阿府门口。
阿府面前,站着一排我并不认识的护卫,立着两个先前见过一面的石狮子。
真的,好想走进这扇门……真的,好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快快乐乐地侍奉双亲膝下。
如果不需要成婚,如果没有世俗对女子的条条框框,我真的……很想很想天天出入这门下。
这才是我的家,才是可以溶解一切悲伤的地方啊!
脚下忍不住要往阿府中去,但没挪出几步,身子终究还是再也迈不出去。不知道眼泪为什么要往下掉,这咸咸的味道,灼烧得心中刺痛。
咬牙,转身,只又往箫声客栈走去了。自己选择的路,再痛苦,再难熬,也要走下去。
“我和他,只是为了打败共同的敌人漆鬼王而在一起,打败了漆鬼王之后,我们便会成为各自的陌生人。”一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催眠自己。
回到箫声客栈,还未进门却看见了斜靠在门边的多情主。
我刚想上前去问他去哪儿了,但他转头望着我的那副模样,竟是一副十分落寞的表情,而他的眼睛,有哭过的痕迹。
“你怎么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多情主,他的忧伤看起来那么大,又那么深,好似已将他整个人给吞噬了。
他也不轻易在人面前表露他的悲伤,无论怎样都会试着咧开一张嘴来让自己表现得很快乐,但面前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似已经失去了保持笑容的勇气和力量。
“你回来了。”多情主惨然一笑,没有回答我,嘴里的话一说完,泪水便从眼眶掉了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一提,急忙奔了过去一脚便踹开了他身后的房门,以为绝情主和无情主出了什么意外,但门一开,却见他们都整整齐齐地坐在了桌前。
无情主手里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只白色茶杯,而绝情主正一手搂着王翠翠,用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睛看着我。
“为什么要担心他们呢?”我心中喃喃,手上若无其事地将那被我一脚踹开的房门,又默无声息地给掩上了。
伸手擦掉了多情主脸上的泪痕,放在嘴里尝了一下,也是咸咸的味道,这咸味不比我刚才尝到的滋味要淡。
“幽冥,我饿了。”我对多情主说着,便提脚就往楼下去了。
听得漆鬼王说过,绝情主的本名叫霸冥,无情主的本名叫无冥,而多情主的本名,叫幽冥。
幽冥,相对于称霸整个冥界的霸冥来说,他是太过轻的存在;相对于不把整个冥界放在
眼里的无冥来说,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他的悲伤,他们才都看不到吗?”无情主会读心,他不可能不会知道多情主的心事。绝情主不是很细心吗?他怎么会连亲弟弟的悲伤都看不到?
还是他们认为,多情主的悲伤,没必要去顾虑?
既如此,又何必要将三人强扭成一股绳,称之为“三情公子”?
“三情公子?哼!如果连各自的心事都不懂得去关心,又何必要了这三情公子的名?如果只顾了自己,连他人的心事都不顾,那就干脆各叫各的名,彼此彻底区分开来。”
我心中怒气未解,又见眼前这番模样,火气蹭的就往上冒了出来,也十分的心寒。
客栈里,在这个时候吃饭的已经没几个。挑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跟新来的店小二要了几盘鸡鸭鱼肉和两壶酒,面前便只剩多情主了。
不,是幽冥。
“父王死后,便没人叫我这个名了。听你这么一叫,我还以为回到了过去。”多情主嘴角苦笑,眼中泪水未干。
“明明就在门口,为什么不进去?是因为那里面没有可以分担你的忧伤的人吗?”
“并非如此,而是不想把悲伤带给他们。”
“你失踪的这段时间,莫非是遇到了九儿?”能让他这样的,除了我们三个,便是九儿了。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
我无言,他嘴中虽如此说,但我明白,如果没有七分的把握,他不至于伤心成这个样子。
看来他们的重逢,并未发生什么美好的故事。而现在的九儿,又变成了什么模样?是真的成了漆鬼王的傀儡,还是做了她自己?
“你要是想哭,我是不会拦你的,这里也没谁能看见你。但是哭完之后,你还得跟我赌一把必输的局。”
“哼!”听得我这声,多情主嘴角轻扬,“才一会儿不见,你的语气就跟他一样的冷漠和霸道了,说出来的话也好像是他才会说的。”
我知道,他嘴中说的“他”是指绝情主,那个名叫霸冥的家伙。
“是吗?可能也是我,心中了断了一段还未开始的情。”我淡淡地说着,两眼冷冷地瞄向了门外穿梭的人马。
对我来说,现在只想尽快解决掉漆鬼王,回到自己的生活。无论绝情主对我有感情也好,还算是没感情也好,对现在的我来说,他的感情还给不了我安全感,所以也不是我非得要去抓住的东西。
“这样的你,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多情主说着便望向了我,眼睛里多了一份担忧。
他比任何人更能明白,一个女人在决心要变的时候,会变得多么可怕,就像九儿。
“拿掉锦府十万两黄金,算谁赢?”
“十万两……黄金?”
“虽然没能毁掉半个锦府。”
“若是锦清风能看得见我,我倒也想跟他交个朋友。”
“所以?”
“算你赢。”
两个伤心的人,话也变得少了。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在这沉默中,小二上了菜,我也吃了饭,喝完了酒,走出了客栈。
“去哪儿?”多情主跟在身后,虽面上少了许多开朗之色,但对我这个朋友,仍是十分关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