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兄?
莫昕岚慌忙的追问:“父亲收陆天养做弟子?”
见莫隽咏面无表情的点头,莫昕岚的心彻底沉入冰谷,就算九妹妹嫁给陆天养,犯事时,莫家完全可以接回九妹妹或是直接同九妹妹恩断义绝,开除宗籍。
出嫁女是完全可以舍弃的。
弟子不同,莫家很难不被牵连。
纵使有很多事同莫昕岚的记忆有出入,可该发生的祸事都发生了,哪怕起因和时间不同,大事一件没遗漏。
莫昕岚痛苦悔恨的呻吟,一定是九妹妹鼓动父亲收下陆天养!
九妹妹……太不晓事了。
莫隽咏本来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莫昕岚毕竟是他嫡亲妹妹,他对莫昕岚最为爱护,承认莫昕岚愚蠢,自私自利,不如九妹妹良多, 他心里不舒服。
莫昕岚脸上透着茫然,不被亲眷理解的痛苦之色,仿佛她是慈悲的仙人高高在上的怜悯犯蠢的众生,莫隽咏的愧疚减轻大半,更加理解父亲的难处。
父亲不是冷血无视原配嫡女的人,面对莫昕岚,死人都能被她气活过来!
有九妹妹方才提醒,莫隽咏不敢放莫昕岚离开。
莫隽咏说道:“我先去外面打听消息,二妹妹先留在此处,等我回来咱们再商量如何救出父亲。九妹妹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你不可胡乱安排,府上就没母亲不晓得的事儿。”
莫昕岚先是不服气,后又觉得脸颊隐隐作痛,前几日姜氏那一巴掌给她的教训极为深刻。
姜氏敢当着莫冠杰和辅国公面掌掴自己,还有什么是姜氏不敢做的?
涉及九妹妹,姜氏总是特别的厉害。
不过若是姜氏点头把九妹妹嫁给陆天养的话……念头只在莫昕岚脑里一闪而过,她没自信可摆布影响姜氏的决定,姜氏不同善良的九妹妹,一旦莫昕岚越过界,姜氏万不会手下留情。
她同九妹妹同父异母,总算是亲姐妹,同姜氏可没半分的血缘关系。
姜氏一巴掌彻底打灭了莫昕岚做她女儿的心思。
莫昕岚道:“哥哥快些回来。”
莫隽咏算是把莫昕岚软禁在外书房,他并没出门,一个人去厢房静思。
随后他得到在燕国公府上孝顺老太太的莫昕卿送来的消息,不由得感叹一句,“她们两个谁是我嫡亲妹妹,我都不会像眼下头疼,为难。”
偏偏最不省心的莫昕岚同他血缘最近,也是他无法割舍下的责任。
毕竟母亲在亡故前叮嘱过他要爱护妹妹。
莫隽咏在面上对妹妹一视同仁,同莫昕卿最显得亲近,也曾埋怨过因为莫昕岚生母早丧,心里却是最疼嫡亲的妹子。
从燕国公府上赶过来的大伯母进门后说出来意,莫隽咏没让大太太见莫昕岚,只说莫昕岚抱恙染病不适合去老太太跟前尽孝,恐把病气过给老太太。
任由大太太口若悬河的劝说,莫隽咏只认准一条莫昕岚染病不得外出。
万般无奈之下,大太太提出看望染病的莫昕岚,莫隽咏摇头婉拒,并以莫冠杰入狱不愿意牵连祖母和大伯父等人为由,强行送走大伯母。
没有完成使命,回到燕国公府后,大太太被老太太痛骂一顿。
大太太抹泪委屈的说道,“他们不让我见岚姐儿,我又有什么办法?以弟妹的脾气秉性能容我撒泼硬闯?”
“母亲有何事不能同我说,非要寻岚姐儿?儿媳看她不顶用。”
“你顶用?!”
老太太捏着佛珠,嘲弄道:“你的心眼子对我没用!但凡你争气一点,老大和长孙也不至于出不了头。老大读书耽搁了,就说你嫡亲的儿子,我的大孙子……他降生时老二已经高中了,家里使奴唤婢,吃用不尽,他启蒙读书时,我硬是让老二给他请了最好的先生,笔墨纸砚都是最好,最贵的,可他现在快二十了,连个秀才都没中上,在他身上的花费能养出十个老二来!”
大太太为儿子辩解,“二弟福运好,不是说莫家祖上积累下的福祉都落在二弟身上了,您大孙子分不到福泽,自然比不过二弟。”
“母亲,卿姐的婚事您应不应?万一二弟被问罪,那家可不会娶卿姐的,一旦亲事不成,您大孙子一辈子都难出头了,我……我将来还有什么指望?三姐儿……直到现在燕国公世子都不开口向咱们提亲,有卿姐儿勾着他,我怕世子爷脑袋犯浑不晓得谁对他是真心。”
有燕国公做靠山,大太太不担心被莫冠杰牵连。
老太太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反诗案上,对长孙和三姐儿的婚事并不上心,总想着莫冠杰丢官被夺爵后,一切都会平顺下来。
莫昕卿没了莫冠杰,还能跳出她的手掌心去?
自然是她让莫昕卿嫁谁,莫昕卿就得嫁给谁。
用莫昕卿的婚事换长孙的前程,这是老太太早就定好的,只是一时忙不过来才让莫昕卿同燕国公世子纠缠到一块。
老太太甚至恶毒的想莫昕卿被燕国公世子破了身子,嫁到那家去后必然落不下好来,她不用不担心莫昕卿以后报复自己。
男人嘛,贪图新鲜,得到了也就不稀奇了,燕国公世子占了莫昕卿的身子就算不立刻厌弃她,有个清清白白的侯府嫡千金在前,燕国公世子还能百般维护莫昕卿?
”她们是指望不上了,都是些没远见的蠢货,我好心送岚姐儿,卿姐儿一桩好事,都不晓得接!“
老太按了按太阳穴,惋惜的说道:“等她们一个个被关进教坊司时,再照应一二吧。”
大太太吃惊不小,重复一遍,“教坊司?母亲,难不成二弟也是主谋?一旦二弟被定罪,咱们怎么……会被牵连呀。”
因为反诗案,许多钟鸣鼎食的家族一下子分崩离析,一人对帝国有异心,全家连坐。
大太太被吓得脸煞白,身体不安的颤抖,“母亲,您可别吓我。”
“嘎嘎。”
老太太底气十足的笑了,指着大儿媳笑骂:“瞧你那点出息?!陛下对谋逆的奸臣无情,可对忠心耿耿的首告恩赏有加。”
“您……您……”
大太太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隐隐觉得有天赐良机降临。
老太太示意大太太去门口看看有没有人偷听,大太太查看后关严实房门,回到老太太跟前,小心翼翼的摇头,眼见着老太太郑重宝贝似的取出几封书信来。
好在大太太认识几个字,“这是二弟的字迹!”
莫冠杰亲自写了字帖给老家的侄子们练字用,他的字称不上顶好,只是素有薄名。
“忠在前,其余都得向后靠,我不是不疼老二,可他做得事……对不住朝廷,对不住皇上的恩德,也对不住长公主殿下为他挣到的爵位,当初真正照顾帮衬燕国公一家得是老大,爵位也该是老大的。”
老太太揉红了双眼,呜咽抽泣,“儿孙们不争气,可也都是堂堂正正做人,忠于陛下,我舍不得老二也不能看他败坏莫家几代积累下的清白。老二书房起火湮灭罪证……岂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终究同许巍藕断丝连,我……只能……只能亲自去告发他了。”
大太太眼珠一转,立刻明白告发莫冠杰的好处,只要莫冠杰获罪,再请燕国公说明谁是恩人,侯爷爵位自会落在长房头上,她做了侯夫人,儿子做世子,为儿子挑哪家闺秀不成?
她也不用再寄居在燕国公府上,莫家的宅子……也会是她的,她不似姜氏小家子气,定会把侯府整修得金碧辉煌。
难怪莫家书房起火后,老太太会面露喜色,一个劲夸莫氏办事得力,原来老太太提前给二房上眼药,以为烧掉书房就能湮灭罪证?老太太手中的证据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大太太心悦臣服的望着老太太,真真是高明。
直挺挺的跪下,大太太恳求,“让儿媳同您一起去吧,儿媳晓得您难受,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咱们只能从一样了。”
老太太本也没打算自己一人去,“你同我去不是不行,到衙门上可不许乱说话,坏了我的安排,我必不容你!”
事关爵位富贵,大太太哪会不经心?
她几乎把老太太当做祖宗菩萨恭敬着,亲自跑前跑后的安排出行去衙门的事宜。
老太太褪去华美的服饰,只穿一件土黄粗棉布褂子,头戴镶嵌米粒大小珍珠的抹额,周身上下简单朴素,宛若忠厚人家的老人,双眼赤红,不是大太太扶着仿佛迈不开一步,满脸的悲伤纠结,告发儿子的痛苦在她身上显现无疑。
光冲她这份做派就能得到很多人的同情,足以消弭她告发儿子引起为母不慈的影响。
大太太比她可是差远了,不过有老太太的榜样,大太太哭哭啼啼不敢露出一丝的喜悦之色。
莫昕卿挣扎的从床榻上爬起,对来报信的奴婢深深的福礼,赤城感激的说道:“碧玺姐姐的恩情,我一辈子不忘。”
“八小姐不必……奴婢当不起。”
从未得到过尊重的碧玺慌忙去拉莫昕卿,“奴婢不能耽搁太久,早些安排吧,奴婢瞧老太太出门时成竹在胸,极有把握,也给北苑的燕国公和姨老太太送了消息。”
莫昕卿点头道谢。
碧玺很快的离去,翠儿按不住的焦躁,“老太太不留一点余地,巴不得二房倒霉,八小姐……眼下谁能阻止老太太?就是去寻三少爷和夫人只怕也来不及了。”
莫昕卿皱紧眉头,“以前祖母只是偏心,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完全不顾父亲的死活,也是,她还有疼爱的大伯父和三叔,没了父亲,她一样有人养老送终。父亲多年捎去的银钱都喂了白眼狼!”
吐出胸中的郁闷,莫昕卿披上外罩,“去请燕国公世子。”
“他只怕帮不上您。”
“我只是向他辞行。”莫昕卿轻声道:“收拾好行囊,父亲坏了事,咱们可别连累了燕国公。”
“……小姐?”
莫昕卿眸子璀璨炯炯有神,不见任何慌乱,翠儿仿佛一下子安下心来,“奴婢这就去请世子爷。”
莫昕卿勾起嘴角,以燕国公世子对自己的钟情,他一定会在父亲被定罪之前定下同自己的婚事,沐家是守规矩的人家,总不会出尔反尔,况且老太太未必能凭着书信就让父亲丧命,父亲多年的功劳,又有阿九斡旋,就算丢官夺爵,性命应该是无碍的,没准好一好还能去外面做个小官。
毕竟父亲的岳父大人是当朝首辅,神武帝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莫昕卿只能先顾自己,她可没阿九的能耐和胆量。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