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分开用的,莫冠杰一直在书房,阿九到底还是心疼父亲,准备好食盒点心让灵珊亲自送去。
她原本打算听莫冠杰的吩咐去看望三哥莫隽咏,后因意难平不愿意去提点三哥的短处,况且眼下她说得再多,莫隽咏未必听得进去。
天色渐晚,莫昕岚依然没有回来,莫冠杰在书房很是着急,不是有仆从传消息回来,莫昕卿拦住莫昕岚并劝说莫昕岚回来,莫冠杰都要亲自出府去寻找莫昕岚了。
姜氏听到了消息后,淡淡一笑,吩咐道:“等岚姐儿回来,让人通知我一声。”
“是,夫人。”
“老爷在书房……此事不许告诉阿九。”
“是。”
“什么事儿不告诉我?”
阿九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棉衣,从敞开的领口可见鹅黄色的亵衣以及一抹粉嫩肌肤,散发着沐浴后清香的小身子一头扑进姜氏的怀里,软绵绵似猫儿撒娇:“娘有事瞒着我?”
姜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搂着阿九掂量了两下,怎么疼这小丫头都不觉得过分,顺手拿起干手巾擦拭阿九的头发,“岚姐儿的事儿,你不是不想知道么?”
“八姐姐找到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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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姜氏点头。
阿九横躺在暖炕上,头发铺陈开,让姜氏把头发擦拭干净,慢慢的合上眼睛。“娘……”
“什么?”
“今日……”阿九犹豫一会,粉嫩的脸庞带出几分的烦躁,喃咛痴语。“我许是被鬼怪附身了。”
姜氏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从来不信鬼怪之说的。”
“以前不信,可昨天我又做一个奇怪的梦。”
阿九最信任姜氏,难以启齿的话都愿意同姜氏说,无论她做得事是否让姜氏满意,姜氏都不会伤害阿九。
“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地方应该是妖魔界。”
姜氏摸了摸阿九的额头,笑道:“妖魔界?”
“反正很奇怪啦。”阿九的脑袋在姜氏的腿上滚来滚去。“梦境的世界虽奇怪,但……我不怎么陌生,不认识的东西也知道怎么用。而且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然后呢?”
“一个很漂亮,很厉害的女子被她的未婚夫抛弃了。”
阿九眼睛突然变得瑟瑟的,“明明她有地位,有财产。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事业。没错,那里女子也可以有事业的,不必在家里相夫教子,只能困在后宅里,她的未婚夫选择了一个……只有善良和娇美的女子,而说她是……”
“是什么?”姜氏慎重了许多,不知为何阿九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能听出女儿口中的悲伤。
“冷血无情。只有金钱,专门为富人脱罪的……律师。没有公德心,不懂得伸张正义,同情弱势群体……”
阿九说着说着,眼角滚落眼泪,不想让姜氏担心,直接滚到姜氏怀里,“娘,今晚我同您一起睡,我不想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她好孤单,所有人都说她不对,连她一直很孝顺的父母也认为那个男人抛弃她是对的,没有人同情她,也没人理解她的坚持和操守……”
女儿说得话,姜氏大半都听不懂的,不过听不懂并不妨碍姜氏安慰阿九。
“好,好。”
姜氏心疼的抱住阿九,拍了拍她的后背,“阿九乖,娘会一直陪着你,即便你做尽坏事,娘也陪着你。”
其实这些话阿九也不见得完全懂得,在梦里别人的话她都听不见的,只有这段话她不仅能听见,而且记得最深,本来能言善辩的女子在亲朋的打击下,黯然离去。
孤单萧瑟的背影让阿九心如刀割。被她悄悄撕碎的高检法官证书随风飘散。
她本已经决定放弃最爱的律师执业去做法官,维护司法公正,她不不必再为律师操守纠结……可一切都迟了。
那份不被理解的痛苦,阿九感同身受,所以她才会在今日把有可能成为自己朋友的人领去茶楼。
让陆叔叔和沐焱宇看清楚自己的真正性情,总比将来被他们责怪自己欺骗他们强。
如果他们看不上阿九,认为她歹毒恶劣,冷血自私,她宁可当做不认识他们。
在姜氏温暖的怀里,阿九渐渐的睡着了,即便如此眼角的泪水却从未干过,姜氏放松身体,让怀里的女儿睡得更为舒服,轻轻哄着在睡梦中尚且不安稳的阿九,眉头慢慢的拧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阿九方才说得事根本同平时不搭边的,莫非真如女儿所言被鬼怪俯身了?
姜氏仔细的观察阿九,没错,是她从小养大的女儿,深情,说话,同她的亲昵都同往常一摸一样,阿九不是被脏东西缠上……如果真如阿九所言,梦里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女子也够可怜的。
好在阿九不会是她!
姜氏收紧手臂,把女儿楼得更紧了几分,目光盯着暖炕铺陈的百子图案,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犹豫,阿九是女儿,莫昕岚等人尚且对阿九心怀戒心,真若再生一个……姜氏不知自己能不能护得住,养得好。
她对莫冠杰也没十足的信心,万一将来莫冠杰升官封爵,莫家爵位家产之争恐怕会越演越烈.
姜氏有一种感觉,莫冠杰官职绝不仅仅停留在国子监祭酒上。
神武帝一统天下后,很少再封世袭爵位,可万一哪一日莫冠杰得封爵位,辅国公那边不得疯了一样的防范姜氏的儿女?
“夫人。”
齐妈妈悄悄的走进来,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回来了。正在书房同老爷请罪。”
姜氏松开阿九,抹去阿九不自觉流出的泪水,悄悄的起身。接过齐妈妈递上来的斗篷,“走,看看去。”
书房中,莫昕岚发丝凌乱,小脸煞白,楚楚可怜的跪在莫冠杰面前,哭着道:“父亲。女儿错了。”
莫昕卿要比莫昕岚状态好上不少,不过一路追着莫昕岚,她伤势尚未痊愈。也比往常显得脆弱.
莫昕卿跪在莫昕岚身后,低垂着脑袋,”父亲,二姐姐并非有意同您争吵。您晓得二姐姐的脾气爽直。在激动时会口不择言,二姐姐反思后已经明白母亲的一片好意。”
姜氏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披着一件长毛斗篷,静谧娴雅,若珍珠一般散发着温润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光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莫冠杰的目光越过两个请罪的女儿看向姜氏,满含深情和一抹对姜氏的愧疚。莫昕岚慢慢握紧拳头,心像针扎的一样疼。本以为自己不在意父亲对姜氏的深情,事实摆在眼前时,莫昕岚还是恨的,恨父亲忘记生母……
莫昕卿悄悄的拽了莫昕岚一把,微微摇头,暗示莫昕岚不要再莽撞了,莫昕岚再胡搅蛮缠的闹下去,在莫冠杰心里姜氏母女的地位会更为重要。
哪个男人不喜欢识大体,体贴的女子?
在外面截住莫昕岚时,莫昕卿没少劝莫昕岚,言谈间暗示了许多,也帮莫昕岚出了不少的主意。
莫昕岚本来对莫昕卿态度平平的,莫昕卿却渐渐赢得莫昕岚的好感,即便莫昕岚对她持有戒心,依然享受莫昕卿的‘支援’和‘主意’,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变化,同莫昕卿成为好姐妹也不是不行呐。
没了周姨娘,莫昕卿少了靠山,莫昕卿根本无法巴结姜氏,不靠莫昕岚兄妹,莫昕卿还能靠谁?
莫昕岚只要防范莫昕卿巴结莫隽咏和辅国公就好了。
“母亲,方才我……我说错了话,你大人大量,别同女儿一般见识。”
莫昕岚眼睛红肿,跪爬两步靠向姜氏,她的腿受了伤,爬行起来很费劲,“是女儿不识好歹,误会了母亲。”
“岚姐儿起来吧。”
姜氏看出莫冠杰心疼莫昕岚,柔和的一笑,“都是一家人,什么怪罪不怪罪的,只要你明白我是为你好,我就很欣慰了。”
示意齐妈妈扶起莫昕岚,姜氏慢悠悠的说道,“给我请罪是小事,便是岚姐儿不做,我又岂会怪你?岚姐儿腿上有伤,万一为请罪落下病根,别说老爷心疼,我也没脸去见你外祖父和舅舅们。”
莫昕岚的伤口其实已经在外面由莫昕卿寻大夫处理过了,自己的身体谁不爱惜?
听姜氏这么一说,莫冠杰隐隐有种莫昕岚用伤势逼迫姜氏原谅她的意思,仔细一想,仿佛姜氏并没说错,莫冠杰微微叹息一声,眉宇间簇起厌倦,“岚姐儿,你母亲不会怪你,先起来回房歇息罢。”
莫昕卿聪明的扶起莫昕岚:“父亲和母亲有话说,我先送二姐姐回去。”
“别忘了给岚姐儿请个大夫看看。”
姜氏提醒莫昕卿,欣慰的说道:“有卿丫头陪着岚姐儿,我和老爷放心,卿丫头同阿九一般年岁,可比阿九懂事稳重多了。”
莫昕卿不敢回嘴,今日姜氏的话可是步步设陷阱,稍有不慎就得被坑,以往姜氏可没这么‘好斗’,对莫昕岚的小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莫昕岚捅到了姜氏的痛处,姜氏不会再把莫昕岚当做小孩子不懂事的丫头。
她们离开后,姜氏看了一眼整齐没动的食盒,“我就说阿九白费功夫,岚姐儿未归,老爷哪有心情用膳?偏偏阿九怕老爷饿到,现在岚姐儿回来了,我让人给您热一热?””灼华……”
莫冠杰挡在姜氏面前,解释道:“岚姐儿是我女儿,我会担心她,若是阿九,我一样如此。”
“您误会了,我和阿九从没想过同岚姐儿她们分出个高低。我不介意您多疼疼岚姐儿,左右阿九还有我,岚姐除了您之外就再没亲人了。”
姜氏暗示她不会再管莫昕岚。
莫冠杰愁眉苦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怎么做都有人不满意,家里就不能太太平平的?”
“想要太平也不是不成,只是老爷对岚姐儿得多费些心思,她自己想不开,又有卿丫头在旁煽风点火,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何况阿九性情随我,眼里不容沙子,在小事上让一步可以,可也不会步步退让。”
姜氏说道:“岚姐儿口口声声说受委屈她娘心疼,她娘已经去了,自是看不到,我也是做母亲的,亲眼看阿九受委屈,我一样痛心。”
莫冠杰拽住姜氏的胳膊,“别走。”
“不管老爷信不信,我还是要说一句,岚姐儿再迷恋于成国公世子,莫家别说家宅不太平,恐怕会有更大的丑事,名声丧尽。连我都看不透成国公世子,岚姐儿更是不行了。”
姜氏摆脱莫冠杰,低垂眼睑,“阿九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我看不似假的,明日我带她去静闲师太跟前,让师太帮忙看看。”
“灼华,你不必如此。”
“今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明日辅国公必然登门。”姜氏嘲讽的说道:“我连亲生女儿都舍得送去念慈庵,旁人再难找不到攻击您的把柄,我也不单单是为您考虑,阿九的外祖父也备受瞩目。”
ps阿九的前生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女人,所以夜一直不想她恢复前生的记忆,只是在言行上稍稍带出一丝前生的能力。今生的阿九有父母疼,有陆叔叔疼爱,她会很幸福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