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晨一行人赶到会所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声鼎沸,乱的一塌糊涂。张自强独木难支地在和一代群人说着什么,不时被群情激愤的人们打断。看到他们的车飞驰着进来,如释重负地悄悄舒了一口起,解脱了般的地望向下车走来的杨晨。
快步走到会所门前的平台上,杨晨往会所门里看去,那里整齐如旧,说明这伙人还没有动粗,他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转回身来,他朝这帮人说道:“大家谁是带头的,我和他说话?”
早等着他出面的人们一起吼叫了起来,“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还钱……!”
又是好一阵子的群情激愤、异口同声。
杨晨和高一涵预料的事情还是不期而至了。所以,他并也不觉得意外,平静地站在那清清嗓子。
“各位,我是公司的总裁,这里我做主,请你们一个一个告诉我你们的要求?”
“欠我们的工费、工资、材料款,还有误工费什么,今天都一次还清,要不就不你们开门营业!”几个壮汉理直气壮地吼了起来。
放眼观察着这群人,里面竟然有一些公司辞退的不合格员工,其他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按理这个时候,坝上除了准备牧事的牧民,就是林场的职工。平常里人也不多,时间长了公司和他们也都相熟起来,今天这些人的出现显然是有准备的。
“请大家不要着急上火,我一一了解情况了再和大家商量怎么办,你们围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他还在用语言来平息他们的怨气,可不等他说下去,现场又是乱哄哄地吵闹和呼喊。
于是,他又转变了策略,希望把人群带离给员工们继续正常工作的机会。“那好,我们公司在林场街上有个办公室,公司的财务都在那里办公,我们大家下去慢慢商量好不好?”
“不行、我们不会中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的、我们就在这里说、说不清你们就别想开业……”还是群情激愤地吵闹,不依不饶地,杨晨的建议又一次被淹没。
张自强一直守在即白的身前,生怕不理智的人们有出格的行动。
“总裁,他们一早就过来了,也不动手,就是堵住了通道和会所,您看后面那几个人手里还拿着家伙呢?”
“员工有没有问题吧?”他非常冷静地询问,就拍员工被欺负,那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没事,就是受了一些惊吓,都躲到会所后面去了。二勇和小黄守在球场维保车间,担心他们过去搞破坏。”张自强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听到这杨晨稍稍放下心来,既然员工没事,他就好和他们开始周旋了。
“没事就好。你让他们分分诉求的种类,我一个一个地谈。”
杨晨开始了筹划布置,这样的情况不高处理,需要在中间去寻找突破口,僵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要这些人都静下来听他说话。
“明白,不过您小心,我觉得者不善,好像是有组织的。”张自强提醒他。
“看着像是,也不动手,还很有策略,不过这样也好。我来吧,你去把他们的想法都收集上来给我。”
张自强按照他的要求,开始组织这些人的诉求分类,周松几人也彬彬有礼地帮忙开始舒缓人群的情绪,这些员工都跟了杨晨不少时间,他们已经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帮助他处理事情。
他想自己付那么多张嘴终是徒劳,转身进到会所里,等着张自强分批把人叫进来交流。
坐在和会所会客区的他,自如地给自己找了一瓶饮料,还煞有介事地从瓶子里倒到一只杯子里,怡然自得地开始在那里慢慢喝了起来,一切都是为了做给这些人看的。
杨晨眯着眼,冷冷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往事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
集团公司组织了二级企业的老总们前往厦门大学参加一个MBA培训班课程,杨晨安排后一切工作,按照企业管理A角和B角的原则,把公司的管理权限和公司的另一位副职进行了交接后飞到了厦门。
按照培训的组织单位的安排住进了位于厦大附近的一个酒店,刚把行了放在了屋里,自己的电话响了起来。
里面是员工急切地汇报声,“杨总,景区里出问题了,一群要账的人把景区大门封掉了,现在我们无法营业了……”
“???”杨晨满腹狐疑,这不应该是B角副职应该汇报的问题吗,怎么是一个主管?随即,他挂断了电话,拨通了那位副职。
“牛副,员工反映给我说景区里有人要账追债,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电话里是漫不经心的回复:“杨总,我知道。不过我不清楚这个事情的原因,具体问题我不太清楚,恐怕要你亲自回来处理了……”说完竟然波澜不惊地把电话撂下了。
惊天的奇闻呀!一句话就能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唐塞过去,显得宠辱不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杨晨实在没法,一面向集团领导说明了情况,请示是否回去处理。一面自己在电话里遥控着员工处理和稳定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局面。
在得到集团领导的批复后,他在厦门仅仅停留了十五分钟,又从厦门经昆明转机回到了景区所在的沙溪,开车三个小时从沙溪市区来到了位于横断山区的景区。
来回九个小时,他在夜色漆黑中来到了正在闹事的人群中。
在景区办公区的大会议室里,几个员工唯唯诺诺地在安抚前来闹事的人们,而企业的高层、中层管理者们人影皆无!
杨晨是西南省旅游集团公司向全国招聘的职业经理人,被派遣到这个景区做总经理,这个时候,其实是他进入这个公司才刚刚三个月有余的时间。
空降的职业经理人从到职的第一天开始就成了众矢之的,他的到来仿佛动了很多人的“小饵块”(一种西南特有的米制饼状事物),反正是总经理负责制,既然你是不告而来的,那给你喝上几壶在所难免。出事了,你自己扛着就成,帮忙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就这样,杨晨步履维艰地开始自己的国企职业生涯。
他人才一进会议室,那里面的“老乡们”、“包工头们”、“小工们”,甚至还有地上躺着的几个“残疾人们”全都来劲了,一拥而上把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显得渺小无比的杨晨瞬间被淹没在了人民“斗争”的惊涛骇浪之中。
所有在场的人们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攻击目标,怎样难听就怎么来的恶语相向马力开足,饱和式的攻击霎那间朝他倾泻所有的火力。
经验不足,始料未及,惊恐万分,措手不及……,是杨晨当时的狼狈,还未开始战斗,他就已经败下阵来。
之后,更加奇妙的事情陆续发生,一个个剧本轮转演出,把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职业抱负粉碎得无以复加。
次日,杨晨着急景区公司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处理集体讨债的处理,可是会议上那位B角副职振振有词地一句话直接把会议在开始阶段就画上了句号。
“公司的决策体制是总经理负责制,我们这些副职可以提议或赞成总经理的决策意见,也可以反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总经理决定了怎么做,自己对决策结果负责就行,我们觉得杨总您自己决定了我们执行就好……”
此人一席话讲完后,会议室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再没有人发言表态,十几双眼睛都等着他的决定和等着看他的笑话。
面对危局,他本想和大家同舟共济,并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自己前去冲锋陷阵,可是杨晨还没有了解事情的发生原因时,身旁的助手们不但没有把后背给他,业已把他暴露在了“敌情”面前。
杨晨无奈,带着几个员工开始和这些“村民”周旋起来,一轮轮谈判,一次次交流,一番番博弈,艰苦中杨晨始终不断地被出卖和抛弃。
他决定好了的谈判策略,但凡一进入谈判流程,对方竟了然于胸,对他的一切行动见招拆招;一旦谈判出现转机,总会在对方策略性地应对中急转直下;无论是公司党总支、总经理办公会议里他说过的话,总会在沟通和博弈中被对方精准地“猜中”,并精准施策地加以化解,随之而来的是整个谈判一再陷入被动……
杨晨无奈,一再退让,在制度和法规的边缘处一一后退,很快他就被逼到了墙角而退无可退。前面是谈判方的步步紧逼,后面是一条条“红线”,最终谈判不得不告以失败。
杨晨为了合法合规地处理公司过往的这些工程欠款、或者源于不合规决策而实施的工程留下来的一大堆遗留问题,不得已采取了“双向审计”的办法。以期通过对这些遗留工程欠款事项开展公司内部专项审计及由政府审计机构参与的审计工作来保证决策依据的合规合法性。
但是,这一来却捅出了一个大篓子。几天后,集团领导的电话打了过来,大意是:当地政府、村民、施工方等上万人联名给集团写了一份“倡议书”,要求集团现场免去他总经理的职位!
杨晨迷茫了、释然了、轻松了,如果真的因此而被免职,他就可以逃离这不受人控制的局面,从此无事一身轻,那些所谓的难题且让其束之高阁,他们将就此和自己毫无瓜葛。
当时,他就是以这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的,一个人输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哪还会计较得失和荣辱呢?
然而,事与愿违,经过这次突变后,他却稳稳地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又坐了几年,直到他自己提出了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