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一出门,就觉得自己坠入了夕雾花的海洋里。谷里到处都是如云如雾的夕雾,有蓝紫色的,白色的,还有粉色的。跟上一次在时空锁里见到的情景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的花朵色彩艳丽,要更为鲜活。
没有那些惆怅与忧伤,像是一个少女急切的在向人表达自己明快喜悦的心情。
连理走在前头,素白的衣服在这色彩艳丽的山谷里非常显眼。而她身上的这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只是锦上添花,早就被淹没掉了。
在这样花朵的海洋里搞出来这么一件大花衣服,她更加明确了,这个连理完全就是在讽刺自己。
真是难以想象,姬凌云那样严厉的人手底下竟然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丫头。可见,他是有多么的宠她,真是越想就越觉得气闷。
她平时穿紧身的现代装穿惯了,现在改为宽袍大袖的汉服,很不习惯。而且这一路上有好多长着倒刺的植物,满布绣线的衣服老是被勾住,光是花费在摆脱那些尖锐的倒刺上头的时间就很长了。最重要的是不敢使劲拽,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像是绣花一样的用手捏。这衣服的料子看起来就很名贵,如果要是弄坏了,还不知道那个连理会怎样对她。
山谷里的路蜿蜒曲折,还有很多乱石子,她脚踩一双柔软而又接地气的绣花鞋,比在脚上裹了一层厚布没什么区别,走不了一会儿脚就疼的受不了。
她蹲下身子,伸手去摸自己的脚,看向已经甩下自己很远的连理,“连理姑娘,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就走这么点路就受不了么?你还真是娇气!”连理头也不回,声音是说不出的嘲讽,“不管还有多长时间,你也别指望着休息。大人等你等的心急了,你知道那个后果是什么!”
等的心急,就自己过来好了,何苦要难为她这穿软鞋的?她开始怀疑姬凌云是不是真的在等自己。
这个连理摆明了非常的不待见自己,如果再惹恼了她,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就糟了。
咬了咬牙,她站了起来,追在连理的后面,“喂,你等等我!”
连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的,脚不沾地走的飞快,她跑起来都追不上。不过幸好,不管她是怎样的快,总还是留了一个背影。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难走,可以用羊肠小道坎坷不平来形容。这样的路对于一个女鬼来说一点困难都没有,但是对于白轻来说,就跟受酷刑差不多了。
她觉得自己的脚疼的像是被刀子割过的一样,那股痛意一直钻到了心里去。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跟连理杠上了,也不求饶,就一直这么走下去。今天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要把自己给带到哪里去。
脚很快就被磨破了,鲜血透过绣花鞋的鞋面渗了出来。而道路还是看不到尽头,遥遥无期。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停了下来。两只脚疼的是连站都没法子站了,一靠到地上就跟有千万根钢针扎下来一样。
眼前的那一抹洁白的背影仍旧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距离,她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连理姑娘,到底还有多远?”
连理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红润润的小嘴微微一弯,“马上就要到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是要到
的样子呢?视野里的夕雾花渐渐的稀少了,翠绿的野草大片大片的,这已经不像是那个花团锦簇的山谷了。
她们好像是走出来了。
前方的天色也不像谷中那样蔚蓝,而是要下雷雨之前的阴沉,仿佛有一道分界线一样,将眼前的景象分成了两个世界。身后是清朗春光,明媚盎然,身前则是暮色四起,雾霭沉沉。
而且气温开始变冷,最起码降低了三四度,在谷中她穿着这件汉服还觉得有些热,可这个时候却冻的浑身直打哆嗦。
“你看到那条河了吗?”连理回过头来。
上一刻还距离白轻很远,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身边,指着北边的那条一半乌黑,一半水蓝的河。
“看见了。”这么显眼的一条河想要看不见都很困难。
她一直都在奇怪,那么宽的一条河上竟然没有桥,只有一艘比竹筏深不了多少的小舟泊在岸边。这是不是说明,想要过河就只能坐船呢?
连理脸上难以掩饰一丝得色,手往那边一指,“大人就在对岸,只要过了那条河就可以见到他了。”
白轻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直觉那条河不是轻易就能过的。她硬着头皮问,“连理姑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夕雾谷啊,难道蓝雨没告诉你吗?”
“我是问,这里是人间还是冥界?”白轻早就产生了怀疑,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这里有阳光与鲜花,还有绿树小草,景物与人间一样。但她就是觉得这里到处都透着一股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感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连理的眸子里闪烁了一下,不耐烦的回答她,“都说了是夕雾谷了!”
“你这意思是,夕雾谷既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冥界吗?”
“就是这样!”
白轻真个是惶惑了,既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冥界,那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河面上传过来一阵凉湿的风,连理迎风撩了一下黑亮的长发,那张清新脱俗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你也别太奇怪了!凭借大人的本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这里其实是大人为自己最爱的女人造出来的一个空间,原本是想要与那个女人生活在这里,可是后来……”
嘲讽的神色忽然变作了恨意,连理没有再说下去,澄澈的眼睛里瞬时布满了能够烧尽一切的怒焰。
“那个女人是不是叫做夕雾?”白轻想起来蓝雨就是这样叫自己的。
连理紧张的问,“你怎么知道?”
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肯定了么?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
“是蓝雨这样叫我的,我想,她肯定是认错人了。”
“当然是认错了!”连理清冷犀利如同锋利匕首的眼神直射到白轻的脸上,“你如果是那个女人,我还能够容你活到现在吗?”
话里行间都不难感受得到连理恨那个夕雾入骨,估计不光是夕雾,凡是与姬凌云在一起的女人,连理都会讨厌。她也喜欢那个男人,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
白轻的心里冰凉的一片,这下子更加觉得自己与那个夕雾是长的一样的容貌了。姬凌云一开始接近她,只是因为她的容貌。不过,她还心存侥幸,想要再确定一下。
“连理姑娘,蓝雨会认错我,我长的
跟那个夕雾是不是很像?”
连理皱了眉头,很干脆的说,“不像!”
白轻的心跳的简直像是运动场上,被扔的一上一下的大绳,“不像?”
连理难得正眼看着她,非常干脆的说,“不像,你和那个女人没有一点儿像!否则,我也同样不会容你!就像对待那一个一样!”
那一个?哪一个呢?难道连理曾经见过与夕雾长相一样的女子?估计夕雾是个绝世美人。能够让男人为之痴迷,让女人嫉妒发狂的那一种。
所以,她对待自己的手段就温和了许多。颜值高,是绝佳的资源,同时也是灾难的源泉。
“不过呢,就是你也……”连理的话没有说完,取而代之的是两声极度阴森的笑,她拉着白轻飞快的走向那条小河。
一走路,白轻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脚上,那股钻心的疼痛狠狠折磨着她,几乎是一步都没法迈出去。但是连理手上的力道很大,不走不行,就这样一路被她给拖到了河边。
走到近处,白轻才看到扁舟上躺着一个人。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因为穿着一件与木料同色的衣服,所以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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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理将白轻放在了岸边,自己一脚踏到了小舟上。因为用力过猛,那艘船被压的翘起来,连理站的那一端沉了下去。她惊的花容失色,脚尖轻点飞掠而起,顷刻间就又回到了岸上。
随着连理的离开,小舟又落了回去,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将平静如镜的湖面砸的起了一阵激烈的波浪。一霎时,水花四溅,将岸边的小草打湿了一大片。
连理弯下腰伸手在水里头搅和了两下,水面上顿时翻起巨浪,水花如同飞花碎玉一般的向着船上那个人袭击过去。
眼看那个人就要被河水淋成落汤鸡,却在水即将落到他身上时,忽然在虚空中凝住了,就跟失重了一样,在空气里流过来流过去。
忽然聚成一团冲着连理就过来了,连理当然也不是好对付的,轻快的闪避,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衣服下摆被淋湿了。
从头至尾,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仍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一动都没动。不是男人,白轻看不出来他是人还是鬼。
连理吃了亏,怒气冲冲的用手拂去沾染到身上的水渍,冲着小舟上的那个人气急败坏的吼道:“古音,你给老娘起来,装什么死呢?”
白轻当时就惊呆了,这个说话的强调与内涵,实在跟连理清新脱俗的长相太不相称了。
古音在小舟上翻了个身,背朝着里头睡过去了,“臭婆娘,不要打搅我睡觉,晚上我还要去和你姐姐幽会!”
“古音,你给我起来!”
“除非把你姐带到我面前,否则就不要打搅我睡觉!”
“古音,你给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个虽然不是我姐姐,但我保证你见到她比见到我姐还开心!”
古音不理睬她。
“你要是不看上一眼,我就闹的你睡不了觉,还要撺掇我姐永远都不跟你见面!”
这个威胁够分量,古音没办法再睡下去了,翻身坐起来,抬头朝着岸边看过来。一眼看见白轻,不禁“咦”了一声,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几遍。很精神的一跃而起,笑着对白轻说,“姑娘,上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