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楚凰对刚才看到的只字未提。凉渊看她是低头想事,便问道:“你可是在怀疑什么?”
“并不是。倒不如这么说,戈炎想与你联手,已经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哦?”凉渊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说来听听。”
“他在殿上呈上画卷时,说的是‘我所得,我送与皇上,聊表心意’,他是代表他个人来的,在殿上他便这么说过了。”
她面容如画,眼却似刀锋一般锋利,凉渊喉头想要涌出一些话,在月光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声道:“明日便回宫罢。”
昨夜落了大雨,楚凰跟随凉渊回来后便沉沉睡去,也是一早也发现园内落叶凋零,花瓣合着污泥一半埋进了土壤中。除去这些,一些顽强长在树上的叶子却焕发着新绿的色彩,空气洁净,楚凰这时才发现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处。
起码这么原生态的空气,是在现代想闻也闻不到的。
已经有人来催她回宫,回去时自然还乘坐那小小轿辇。凉渊跟随皇后和贵妃走在队伍最前端,时不时往后一瞥,触及她目光又收了回去,一脸冷淡。楚凰早就看惯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了,只是稍微不习惯贵妃身旁那凤冠的人也打量着她。
浮云园在京城的西郊外,跟皇宫更是隔了挺远的距离。被午后的艳阳晒着,楚凰很快便昏昏欲睡,只是走出树林时,一阵凌厉的杀意突然袭来,让还在睡梦中的楚凰打了个寒战,醒过来后一双明目四处看,这树林安静得太过诡异,楚凰的预感不会出现错误,这里遍伏杀机。
晴儿看她一脸凝重,走上前几步问道:“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去前处待着。”楚凰扬了扬头,指向皇上所在的地方。
她的直觉告诉她,皇上正处在危险之中。
几乎是顷刻之间,从树顶落下几十个黑衣人,朝着队伍的前端厮杀起来,霎时尖叫便传了过来。楚凰看晴儿还走在半路,于是脚尖一点,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回去待着!”
晴儿还未说出一句话,楚凰便又向前冲去,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刀,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待赶到时,楚凰看见贵妃正紧紧缩在轿辇最里面,她的丫鬟倒在一片血泊里,就连侍卫也头身分家。楚凰深知保住头领的重要性,她此刻只想护住皇上。
“皇上人呢!”她朝着贵妃大吼一句。
颤巍巍指了指东方,楚凰看向那个方向。正是黑衣人聚集最多的地方,也来不及考虑更多,从倒下的侍卫身上抽出黑刀,立即朝着东方而去。
“你怎么来了?”凉渊手中拿一把剑,刚刚挥手斩掉一个黑衣人的手臂,血溅满他的脸,一脸怒容显得更是可怕:“给朕滚回去!”
楚凰从黑衣人腹中抽出黑刀,冷道:“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侍卫的人数在急剧下降,黑衣人人多势众,杀是杀不光的。凉渊四处看,用力地把楚凰捞进自己的保护范围,推着她道:“往东边
走,那里有靖国古寺。”
树林深深,阳光从密林里渗漏下来只剩星点,身后追逐的脚步紧紧逼着,楚凰回头看了一眼,无比丧气自己手中没有一柄机关枪,若是有的话,扫射一番他们便都死绝了,那还用我们这么拼命跑?
“还在瞎想。”凉渊低声喘气:“你是不要命了罢。”
幸好两人的体力经过一夜的休息都是够用,没跑半个时辰已经能看见古寺的铜钟。楚凰脚步逐渐加快,身子有一半脱离了凉渊,霎时之间,身后急速地响起呼啸声——
那是一支箭。楚凰身在古代,便是忘记他们用的除了剑和刀,还有一种可以远距离伤人的兵器。箭声呼啸而至,已经到她身后,楚凰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受那背上撕裂的感觉时,一个影子覆盖住了自己。
伴随着凉渊低声一哼,吃力地倒在自己身上,楚凰惯常冷淡的脸色浮现一丝哑然,回头看向凉渊的脸,一双墨色的瞳仁有些微失神,是她的错觉么?她居然从这个冷血家伙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深情?
“凉渊——”
楚凰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从黄昏等到月色洒满她身前,深夜严寒,寺庙里的小和尚已经过来劝阻了自己几次,让自己回去休息,但她还是固执等在外面,她要亲口听到庙主说凉渊并没有大碍。
“这么一来,恐怕是要欠他一次了。”
楚凰真不喜欢欠人的感觉。
月凉如水,庙内的池水隔了片刻会有涟漪浮动。她突然闻到一种熟悉的香气,可这园中并没有花丛,连树木也是清一色的绿,如何会有香气?
回头一看,一张脸倾国倾城,笑意婉然,正是翠羽楼见过一面的南浮生。
只是她今日穿了一身男装,青色的衣衫显得人精致无比,头顶夹着一只墨色发冠,去了些媚气,多了些书卷气息。
“你怎会在此地?”
“跟着珑玉出来游玩,昨夜下雨便在庙里躲雨,没想能看见你。”南浮生坐在了她身边,“怎么,看你的脸,似乎有些不高兴?”
“并没有。”楚凰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不高兴,倒不如说是茫然更对一些。”
南浮生手中抓着那月光玩,弱冠年纪却还像小孩一般。
“珑玉出宫了?”
南浮生点了点头:“她要同我一起回去了,这次是来与你道别的。”
“能回家,那是一件好事。”楚凰微仰头,雪白的月光倾覆在她脸上,冷冷清清,有绝美的感觉。
“你可知道,这京城中哪里有人能治……失忆?”楚凰回过头问道。
南浮生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深想了一番:“宫中便有一个神医,名唤季淳安。看来你的确失忆了,竟然连他的名号也不晓得。”
“为什么我就非得认识他?”楚凰呵一声:“就因为我是什么皇后?”
南浮生摇头:“不……他曾为你安过胎。”
楚凰一惊,目光胶住南浮生的脸:“我?有过孩子?”
南浮生点头:“你虽然是前朝皇后,但是孩子却并不是前皇上的。莫要看我,就连我也不确定那孩子是谁的,真要说出一个人的话,那人恐怕会将我撕了。”
“那孩子…生下了罢?”
“并不。”南浮生目光炯炯看她:“你的孩子快足月时被人踢掉了,如果你要问是谁,我大可以告诉你,就是今天替你挡了一箭的人。”
这话像是一声惊雷响在楚凰耳边,她回过头看着那扇门,凉渊就在里面,生死未卜。但他的伤却是因为自己受的,她以为凉渊是良心未泯,还对这身体的主人怀有心意,却不曾想他曾经做过那般凶残的事。
如此一来,还是自己没有辜负他。
那一箭,就是他还给那失去孩子的可怜女人罢。
次日醒来后,宫中已经有人来找寻皇上,午后便会有大批人马过来护送皇上回宫。楚凰将此事告诉凉渊时,凉渊只是淡淡唔了一声,又扭头睡去了。脸色还是依旧苍白,听庙主说,那箭力道极大,射穿了凉渊的肺,若不是送进来的及时,纵然庙主空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也是无力回天。
“这群黑衣人,你可知是谁派来的?”
凉渊闭着眼,突然开口问。
楚凰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是戈炎的哥哥派来的罢,他们两兄弟为了抢夺云奴之主的位子。而戈炎哥哥是肯定不会让他的弟弟与靖国皇上结盟的。”
凉渊低声笑,不知牵动了哪处的伤口,嘴角跟着一抽。
“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啊。”
似乎只是感叹。
若非昨日南浮生与自己所说那段话,楚凰现在恐怕是对凉渊怀有感激之情,但踢掉女子腹中孩儿这种事,骇人听闻,让楚凰现在看着凉渊的脸,内心复杂,无以言说。
“这次的事,你就当是没发生过罢。”
楚凰听他这么开口,脸色一暗,道:“我自然知道。”
“宫中那些人,若是知道是谁为你挡的箭,恐怕会闹出些许事来,你可懂?”凉渊捂着腹部,咳嗽两声,额头渗出汗液,看着楚凰道。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楚凰是进宫之后被晴儿告知,才明白了个通透。皇上是一国之君,若是为了她挡箭,她在大臣中就可被称为魅惑妖邪,在后宫中也无法立足。
晴儿眨巴着眼睛:“主子,皇上这是完完全全在为你考虑啊!”
楚凰坐在房中,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户可以看见乾清宫的方向。凉渊一被送进宫就有一大群太医忙着过去治疗,还有一众妃子忧戚无比,他的世界其实一直离楚凰所认知的很遥远。琼花掩着宫墙琉璃,突然透出一股寂寥。
“还是……还了这份情罢!”
要查到戈淼带来的黑衣人藏身何处,对楚凰来说并不算一件难事。未到三更她便从郊外回来,踏入乾清宫时一身血污,乌发缭乱,唯有一双眼睛格外亮。难得凉渊是没睡的,听见响声便回过头,如此就跟拎着人头的楚凰碰了个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