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穿透帘子而来,让萧绪一瞬间忘了手中在做什么,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那个方向,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这人会是他吗?
土灵站在主位边,敏锐地感觉到主子情绪的变化,目露疑惑地看向帐帘,很快他眼前一亮,难道——
帘子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掀开,从下到上,是一双普通的军靴,普通的士兵服,普通的头盔,然而那张脸却一点也不普通!
我的老天,老爷子!
但是,那一脸的坚毅,一脸的正色,一脸的冷静,是什么鬼?
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认识楚老爷子的,除了萧绪一行人,还有鲁魏云,一见到人,顾不上他出现得不合规矩,转头对主位上的人道,“王爷,这就是之前末将向您提到的……”
咦?王爷呢!
怎么一转头就不见了?
在鲁魏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就已经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老爷子,您怎么会在这里?土灵,传军医给老爷子看看身上的伤!”
鲁魏云扭过头,双眼瞪得老圆,这么温和亲切的王爷当真是他见过的王爷?等等,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而此时土灵等人已经欢欢喜喜地将楚父迎了进来,然后妥帖安置在一边的位置上,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包糖果就塞进了楚父的手里,哄着道,“条件有限,您就先吃这个解解馋!”
话落,军医就到了,很快就帮楚父检查起之前受伤的胳膊。
这变故放在自家王爷面前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是在场的将领们却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这时候有与土灵交好的的将领低声询问道,“这人是谁啊?怎么能得王爷这样厚待?”
土灵目光转向那配合军医诊治的人身上,轻笑一声,“这是主子的岳父大人,小王妃的亲生父亲。
这个消息在小小的营帐里炸开。
啊,这个让王爷褪去三分凌厉七分冷然的人就是岳丈啊?
天啊,不是说这老爷子纯真如孩童吗?怎么这样威武凛凛?而且俊美无比,恍若神祗。
……
军医站起身对萧绪欠了欠身,“只是轻伤,没有大碍,敷两天药就会愈合。”
萧绪点头让他上完药就下去,紧接着环顾了一眼四周,那些将领们也很有眼力劲纷纷告退下去忙活他们的事。
只是临走前,几人都忍不住好奇打量了几眼这突然冒出来的王爷的岳父大人,主要是和传闻截然相反,而冲击力更大的是鲁魏云,他居然让老爷子在他手底下当兵,会不会被王爷给揍死?
这时候,萧绪和楚父才正式见面。
“老爷子,这两日您就在军营里好好歇息,等伤好了,我便让人将您送回去。”萧绪在他身边落座,一句都没有提及方才楚父现身时说的话。
楚父的目光从手中的糖包移开落在眼前这绝代风华的女婿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回去,我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简单叙述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恢复的过程,口齿清晰,十分的正常。
“哐当——”土灵端着的茶水已经洒了一地,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楚父,“您恢复记忆了?”想当初烟萝和空灵费尽心思都不能让他想起过去,大家都以为这条路漫长艰辛,却不想一个转身回来他就什么都想起了,而且好像呆病也好了。
若非刚才证实过真身,他还以为有人冒名顶替。
待得到楚父的确定后,土灵欣喜若狂。
萧绪迎视老爷子的目光,没有往日的迷糊纯真,只有清明睿智,其实早在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发现他的气场发生了改变,心中隐隐有了怀疑,如今得到证实,他心中欣喜,总算了却了一件心事,若是小家伙知道了,肯定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老爷子的提议,他是不会赞同的。
“您刚回来,又是大病初愈,应好好休息,至于请战一事,我会考虑其他合适的人,您不用担心。”
萧绪温和地道,顺手还招了士兵准备带他下去好好梳洗一番。
然而这时候楚父开口了,声音冷静无比,“这里没有人比我熟悉,我相信我会是最适合的人选。”
萧绪神情不变,仍旧是平和淡然的模样,“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让您冒这个险。”
声音温和,拒绝却没有转圜之地。
然而,楚父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天真的时候,死缠烂打也要女婿顺他的意,如今恢复记忆,没有以前的死皮赖脸,但是同样精明,晓之以理动之情,谁不会?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被人陷害然后失去了十万弟兄,女婿,当年我就是从这里跌倒的,现在我想从这里重新站起来,否则我永远过不了这个坎,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你也不会想让我一辈子抱憾终身的,对吗?”
这最后一句,萧绪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过去,那个每当有事都星星眼看着他的老爷子,让人拒绝不了,也让人无法板起脸。
“可是这次真的很危险,不仅要转移敌军的注意力,还要想方设法和乌林那边取得联系,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爹,这不是儿戏!”萧绪试图劝服他。
可是楚父就是铁了心,眼睛眯起看他,“战场无父子,你身为一个主帅,该做的是知人善任,而非被情感牵绊,我的战场经验不比你手底下的人少,这次的地形又特殊,你知道没有人比我适合。下令吧,女婿!”
“这不——”
萧绪话还未说完,就被截断,“女婿,要是你不答应,我就不让采采嫁给你!”
萧绪:……
老爷子一段时间不见就摇身一变成稳重人士,让土灵高兴之余又有些怅然若失,以后是否再也没有人会叫他一声黑无常了,虽然以前一直很抗拒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但是如今,却让他有些失落。
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偷偷跟在他身边,只为塞一根鸡腿给他当宵夜,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会天真可爱地向他讨要糖包了,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说话了,更不会有这样的人,会头顶鸡毛跑来跟他诉苦,小白小黄还是小调皮又欺负他,让自己给他报仇了……
“黑无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