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瘫坐在石阶上喘粗气,看了看东子他们,也都白着脸,歇了一会儿,继续开始爬。
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头顶忽地轰隆隆巨响,而且那石头向着我们迅速滚来,我见状将东子推到旁边,那石头便从我们中间滚了下去,而盘旋在麟粉上的尸螨被压成肉泥,其他的见状纷纷逃到石头缝里。
东子松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头顶,发现又有石头滚了下来,挥着手让我们闪到一边,等那响声慢慢停下来,我们这才继续爬。
因为这石阶太陡,老豆儿好几次滚了下去,我们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发现之前看到的牌楼竟然塌了一角,四周的祭柱也倒了一根,原来刚刚那轰隆隆的巨响是因为这里塌了,怪不得。
潘阳兴奋地凑到那巨大的祭柱旁,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文有些傻眼,东子走了过去,瞥了一眼那刻文,心头忽地一震。
“这……这不是青铜片上的鸾文嘛?”
老豆儿指着祭柱上的文字,突然惊呼道。
鸾文,这种文字不是老早消失了么,怎么会出现这?
我半信半疑地看向祭柱上的文字。
鸾文其实和阴刻文有点像,可里面有太多奇怪的符号,我只认识两个字,而且是最简单的两个字。
其实说实话,当年我们马家老太爷也是个厉害人物,不仅识文断字,而且对于风水秘术有很高的造诣,当年我们家在余姚那可是赫赫有名,和河北的癞家,山西的岳家,湘西的鬼家并称建国四大家,这癞家发了横财,在北京扎了根,成了老北京的爷儿,后来癞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仅剩下癞家老四这一脉,再后来癞家老四去了白城,这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过了几年,马家也落魄了。
那些风水秘术也慢慢压在箱底,小时候奶奶经常给人看坟,每次她都带着我,刚开始没什么,可后来村里发生怪事,接二连三死人,奶奶说村里遭了阴,必须要除阴,那时我还太小,不懂什么叫除阴,可当看到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奶奶说的除阴竟然是用鸡血混着黑狗血的斗墨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画符,那符很奇怪,有点像埋死人的镇鬼符。
我站在奶奶的身后。
奶奶用黑狗血在我眉心点了红心。
过了好一会,她这才咧嘴笑了:“成了,成了!”
“老仙姑,这事成了?”
一旁的秃头老汉看着我问。
奶奶将手伸进铜盘,用黑狗血洗了洗手:“算是成了,这样,你去村东口找两口棺材,器口要大,上黑漆,再找一只红冠公鸡,用红绳绑住脚拿过来。”
“上黑漆?”
那秃头老汉不解。
奶奶瞥了他一眼,这才解释道说:“必须上黑漆,你再让你家二愣子找五个大小伙子,必须身强体壮,这样才能镇住阴物,你也别拿身弱的糊弄我,这除阴是大事,不能马虎,行了,别杵着了,快找东西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
秃头老汉听了我奶奶的话连忙点头。
我看着奶奶阴沉的脸,突然有些紧张,感觉后背凉凉的,奶奶瞥了我一眼,随即一竹棍打在我后背,嘴里骂骂咧咧:“死痨鬼,你活腻歪了是不是,我凤仙姑在这,你还想猖狂,我告诉你个痨鬼,别动歪心眼,规规矩矩的,并离我孙子远一点,我就给你找块好地,让你的后辈享享后福,若动心思,那别怪老婆子没给你提醒。”
那冰凉的感觉一下子没了。
我睁着大眼睛看着奶奶:“奶奶?”
“宝儿,别怕,有奶奶在,就不会让这阴鬼碰你一根指头,你乖乖站在圈里,等奶奶干完这除阴的活儿,奶奶再让你出来。”奶奶用斗墨给我画了一个圈,抬头叮嘱我道。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没过一会,那秃头老汉找来东西。
那两口棺材通体发黑,器口很大,而且发着一股浓烈的桐油味,奶奶上去,摸了摸棺材的压堂口,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东西齐了,就差人了。”
奶奶在黑漆棺的左下角放了鸡油灯。
秃头老汉点头哈腰:“老仙姑,我这老辈什么时候露面,要不您给张符,我好护护身,这万一出了状况,我还能有点防备不是?”
出状况?
奶奶脸色顿时一沉:“老七,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凤仙姑什么手艺,你难道不了解,今个这除阴,我带了我家宝儿给你坐镇,难道我老婆子的诚意还不够么?”
“老仙姑,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七,你也别哈哈里骗人,我算明白你这类人,这痨鬼是你的老辈,它害了人,按理说我应该除,可你老小子也别撇事,你自个的老辈你自个不担着,难不成要我这个老婆子担着?”奶奶动了火气。
秃头老汉连忙陪笑:“老仙姑,我鸡眼被糊了,您海肚子能撑船儿,就别和我见识,今个这事您必须掌事,要不然咱们村可就遭大罪了。”
“……”
奶奶没说话。
秃头老汉挠了挠头,那白屑纷飞。
过了一会,秃头老汉的儿子过来,身后还跟着五个年轻人,他们看到站在圈里的我,又看了看面前的黑漆棺,有些不解。他们都认识我奶奶,而且这几年村里抬棺,请的也是这五个人。
“都来了。”
奶奶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
那五个人点头:“老仙姑,您这是做啥?”
“村里有阴鬼,我来除阴。”
奶奶将红冠公鸡放在黑漆棺的上口,又让秃头老汉和他儿子站在左下角。
那五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纷纷站在黑漆棺的两侧。
奶奶拿起晃铃,一下一下地摇,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看着奶奶闭眼念词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的五个人,觉得很是新奇,过了一会儿,风吹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刺骨的寒意,我打了一个哆嗦,抱着胳膊看向奶奶。
“进你的棺,我们送你上路。”
突然奶奶开口,将黑漆棺的棺盖掀开。
我睁着眼睛看着,可就是看不到什么,眉心有些烫,我想要去摸,可被奶奶瞪了一眼,最后我看着奶奶合上棺材,让秃头老汉钉了棺,这才让那五人抬着黑漆棺往村外走,他们走得很快,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那时我好奇,趁着奶奶不注意将眉心的红点抹了,可就在抹去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张死人脸,那张脸白得吓人,眼睛血红血红的。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而奶奶的样子逐渐变得模糊,我记不起来五岁的事,也记不起来奶奶是怎么死的。
时间一长,我对那些风水秘术,寻龙点穴也忘了,今天要不是在这看到这祭柱上的鸾文,我估计也记不起来小时候跟着奶奶除阴的事。
东子抚摸着那些字,眼睛也直了:“这上面的字是鸾文,而且是一种失传的《风水秘术》,这古籍在民国就已经消失匿迹,如今我们在这里见到这本古籍,是不幸中的万幸……哎,茴子,我记得你们马家不是有本《天残风水密鉴》吗?”
“没了。”
我盯着面前的祭柱说。
东子吃了一惊:“没了?”
“那本密鉴已经被人偷了,我根本就没见过,要不然这祭柱上的鸾文,我怎么会不认得?”我盯着祭柱上的文字,心里一阵后悔。
《天残风水密鉴》分为上鉴和下鉴,上鉴为奇门异术八卦阵法之类风水秘术,下鉴则是妖鬼蛇神破解的秘法。
当年我们马家就是凭借这本密鉴立了威望,后来癞家从河北乔迁过来,想要看看这本密鉴,可太爷爷没答应,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密鉴到最后被人偷了。
当初要是那本密鉴没被偷,我也不至于连我们马家最基本的风水秘术也不会,想当初,我太爷爷就是凭借马家的风水秘术立了威严。
后来我和母亲被小癞叔接到北京,这有关密鉴的事我便忘在了脑后勺,时间一长,我也忘了有这一茬事。
最后还是德爷问起,我才说了关于这密鉴的事,德爷唏嘘了一会,便问我想不想学一些寻龙点穴的皮子,我对于这些很感兴趣,便拜德爷为师父。
刚开始德爷见我有慧根,便教了我几招实用的,可后来那些东西越来越生涩难懂,我也不肯好好学,德爷见我没兴趣,也不教了。
想起以前偷懒不肯好好学,我就后悔,我要是好好学,这寻龙点穴的本事肯定比小瑞爷强。
“妈的,竟让一鳖孙抢了先。”
东子一听密鉴被偷了,气得捶胸顿足。
我踢了这货一脚,示意他将祭柱上的《风水秘术》抄下来,反正以后能用得着,东子觉得有点道理,便从背包里掏出笔纸,一笔一划的认真抄了起来。
我看向其他祭柱,可令人失望的是其他祭柱上并没有鸾文,也没有绘图,光溜溜地一整根柱子。
潘阳呆愣愣地看着那牌坊,眼神很是奇怪,老豆儿则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嘴里不断的喊累。
过了半个小时,东子抄完了祭柱上的鸾文,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抡了抡胳膊,将抄好的鸾文吹了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遗留,这才满意的将纸折了起来塞进背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