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疼。
我睁开眼睛,入眼便都是黄沙,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脑子闷闷的,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东子他们去哪了?
走了好几步,发现沙子里是东子的背包。
我踉跄着扑了过去。
可挖了好一会儿,这沙子里就只埋了东子的背包,却没有东子的身影,我泄气地捶打了沙子,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完。
最后我瘫躺在沙子上,闭上眼睛休息。
原以为会结束,可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不仅没有结束,反而越陷越深,也许从血岭开始,我便已经无法逃脱了,这一年多来,我经历的所有事,所有人,那些记忆在我脑海一遍遍回放,刺激着我的脑神经。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北京。
又或许我不该出生,不该生在马家。
在沙地躺了很久,久到我分不清时间,我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呼吸着沙漠里的空气,只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般。
天黑了,我还躺在沙地上。
那半月挂在头顶,明亮而又冷清。
要是这会东子在就好了,他会说耍嘴皮子,会赶走那难以消磨的恐惧,也能让这漫漫长夜变得暖和起来。
可惜东子不在。
躺了好一阵,我猛地坐了起来。
拿过一旁东子的背包,拉开拉链找点吃的,可找了好一会儿,吃的一点没有,反倒摸到好几个黑驴蹄子。
这黑驴蹄子也不能当饭吃啊!
我站了起来,爬上面前的沙丘,在月光的照射下,那一个个沙丘像个被啃了一半的大馒头,我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希望唾沫能让我减少点饥渴感。
“东子,吉恩,三秃子,你们到底在哪啊,如果喘气的话就给我吭一声成不成啊!”
“……”
四周没有回应声。
有的不过是呼呼的风声。
我拖着身体往前走,爬过一个沙丘,又走过一个沙峰,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睡了不知多久。
我听到东子的声音,还有三秃子的嚎叫声,我想要睁开眼睛,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躺着听三秃子鬼哭狼嚎,可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什么。
东子瞟了我一眼,担心道:“这都一天一夜了,茴子怎么还没醒,要是再醒不过来,那可怎么办?”
“于胖子,要不咱先出去搬救兵……”
“操你大爷。”东子踹了三秃子一脚,忍不住大骂道:“在下面,茴子怎么对你老小子的,你他妈还有脸提搬救兵这事,我告诉你三秃子,你再敢跑路,老子就将你小子埋沙子里当肉干……”
三秃子赶紧陪笑:“你急什么眼啊,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再说了,小马这情况耽误不得,再不出这茫茫荒漠,他肯定会被渴死。”
虽然三秃子的话不好听,可话本身没错。
东子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烦躁地踢了两脚沙子:“那你说怎么办,不过你小子死了跑路的念头,要不然……”
“我不跑,不跑。”
三秃子怕极了东子。
东子翻出最后一点水,给我灌了一口,三秃子在一旁咽了咽唾沫,紧盯着东子手里的水壶,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于胖子,这水剩多少了?”说着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眼睛一刻也没离过水壶,仿佛要将水壶盯出一个洞来。
东子晃了晃水壶,叹气道:“剩下一半了。”
“一半?”
三秃子不满:“这水现在可是我们哥三的救命水,能省就省,你怎么还给小马灌一大口,要是这后面几天等不到人,那我们哥三可就真成肉干了。”
“怕什么?”
东子瞪了三秃子一眼。
他将水壶拧紧拴在腰间,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三秃子说:“现在茴子是伤号,我不能放任他不管,再说了,我们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得怪你老小子,要不是你,我们肯定能跟着那帮雇佣兵离开沙漠回北京。”
“这可不能怪我。”
听到这话,三秃子立马反驳:“我哪能想到你那洋兄弟会叛逃,要怪就得怪小马遇人不淑……”
“放屁。”
东子一听顿时火了,爬起来便朝三秃子扑了过去,三秃子一看这架势,立马窜了起来,两个人沿着沙丘打打闹闹,时不时传来三秃子得哀嚎声。
我动了动手指,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三秃子,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老子才不站住。”
东子气得大骂,快速跑上前,一脚踹翻跑得正欢的三秃子,骑在他身上怒道:“跑,再给老子跑一个试试,妈的,老子今个不卸了你就不姓于……”
“醒了醒了。”
三秃子看到我坐了起来,兴奋道。
东子先是一愣,随后一拳打在三秃子脸上,忍不住骂道:“三秃子,你他妈又来骗老子是不是,我告诉你,这招没用了。”说着又一拳打了下去。
“于胖子,小马真醒了。”
三秃子捂着脸,看向我求救道:“小马,你快让于胖子停手,要不然哥哥这条命可就真没了。”
我踉跄地走了过去:“东子。”
东子停了手转过身,看到我真醒了,立马从三秃子身上下来,两三步窜到我面前,捏了捏我胳膊,又打了我一拳,红着眼睛问:“真醒了?”
“醒了。”
东子一把抱住我,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小子也要折在这了,刘哥不在了,要是你再出事,哥哥真没脸回北京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有些堵。
刘川,他为了救我死了。
忽然间我痛恨我现在的身份,也痛恨这身份所带来的责任,如果我不是马家后人,那结果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东子拍了拍我肩膀:“既然刘哥用自己的命换你,那你就得好好活着,这才不辜负刘哥的牺牲,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扭转乾坤。”
“我知道。”
我压下心里的酸涩。
三秃子捂着脸走了过来:“小马,你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昨晚我还以为你挂了,没想到你小子又活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东子瞪眼。
三秃子连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我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吉恩,便问东子吉恩哪去了,东子没说话,反而是三秃子愤愤不平地对我说:“洋鬼子叛逃了。”
叛逃了?
我看向东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三秃子想要说,可被东子瞪了一眼,然后闭嘴不说,我有些莫名其妙,好一会儿,东子才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们醒来后,便发现被雇佣兵绑起来了,那帮孙子既不是小瑞爷那王八蛋的人,而且也不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帮人,我估计他们才是真正的多伦派,之后我就看见洋鬼子将一个东西交给了雇佣兵,紧接着我和三秃子被人打晕,醒来那帮孙子就没影了,洋鬼子也不见了。”
“看吧看吧,我就说那洋鬼子叛逃了……”
“闭嘴。”
东子看三秃子不顺眼。
三秃子虽然还想抱怨几句,可见东子一脸不善,这才不情不愿闭了嘴。
东子以为我心里难受,便安慰我:“茴子,你别听三秃子胡咧咧,洋鬼子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我估计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怕连累我们才这么做的……”
“难说。”
“三秃子。”东子沉了脸。
三秃子在嘴上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转身坐在一旁的沙丘上,从背包里拿出已经干涸的水壶望壶止渴,虽然水壶早已没水了,可他还是下意识抿了抿嘴,满意地见水壶放回背包,然后躺在沙子上闭眼睡觉。
东子见三秃子安静了,脸色这才缓和了。
我们坐在沙丘上,看着茫茫无边的沙丘和沙峰,东子将水递了过来,我摇头说不用,就剩这点水,还是省点,况且东子和三秃子已经渴到极限,这水还是让他们两喝。
东子泯了一口,然后递给三秃子。
三秃子喜不自胜,拿过水壶,想着多喝几口,可喝了一小口,便停了下来,将水壶拧紧塞给东子,难得说了句人话:“过过瘾就行。”
“呦,你老小子终于说了句人话。”
“于胖子。”
我连忙拦住两人:“行了行了,这水本来就少,咱哥三尽量别说话,保存体力,等这风沙停了,我们就动身。”
“好,听你的。”
三秃子还想赖几天,可被东子一顿揍,他也不敢再躺着不动,第二天,风沙停了,我,东子,三秃子三个人便开始动身,沿着沙丘往前走。
走了大半天。
我们是又热又累,加上渴的要命,谁也没力气再走,三秃子想要休息,可被我拽了起来。
现在休息,那一会肯定起不来。
东子虽然也累,可身体素质好,一路上将我和三秃子拽着,可走了几个小时,我们便发现问题了,我们又绕了回来。
三秃子彻底崩溃。
我舔了舔嘴唇,看向头顶的太阳,一股无力感窜了上来,这走了十几个小时,我们还在原地打转,难道老天爷真要逼死我们吗?
东子累得直喘气:“茴子,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这走白费功夫,不走会渴死饿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太累,我们都瘫躺在沙地上,睡了一会,忽然我听到一阵清脆的驼铃声,我一骨碌坐了起来,又仔细听了听。
是驼铃,是阿力提老人骆驼上的驼铃。
“东子,快起来。”
东子睡得迷迷糊糊:“怎么了?”
“有驼铃声。”
驼铃声?
东子立马来了精神,趴在地上听了听,果然听到了驼铃声,顿时激动:“是骆驼,是阿力提老人的骆驼。”
“我们有救了。”
就在我们高兴时,天突然变了,风也起了,东子连忙踹醒三秃子,拿着所有东西往安全地方狂奔,可老天爷发飙,一个疾风,便将我们三个卷了进去。
电花火石间,我将东子和三秃子推了出去,而这时风沙扬了起来,我被卷进沙暴里,被一块大石头拍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