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 季威荣和往常一般还未入睡,点着灯看着账本,坐在桌边等他。
见他一脸疲惫的回来, 脸上露出心疼。烧了水洗去一身疲惫后, 方颜玉又按着他亲热一会, 之后, 方颜玉枕在他的肩窝上, 星眸半闭,“阿荣,我最近看来不得不回家看看。今日在张家, 见到张家私自放了恶鬼出来,要去家里对付我七弟。”
季威荣轻抚他的黑发, 疑惑道, “为何是七公子?”
方颜玉懒散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始终放心不下, 还得回去看看。明日我让陈子敬给绿乔送个音信,我便回家看看吧。”
季威荣关心的道,“你也累了,别想那么多了,先睡吧。”
两人睡下之后, 方颜玉却开始做梦。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只惊得一身的冷汗。季威荣睡的迷糊间察觉他身上潮湿, 见他面色不善, 皱着眉头在呓语, 便伸手推醒他。
费了好大的劲,方颜玉才挣脱梦魇, 幽暗中,见季威荣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伸手抹去额上冷汗,“没事,阿荣,我做了噩梦而已。”
季威荣叹气,“又是小时候见到鬼的那些吗?”
方颜玉却是摇头,“阿荣,我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小山洞里,那里黑的厉害,我什么都看不见,那里也没有一个人。山洞里,只有一扇矮小的不得了的门,我便趴在地上,朝门外望,可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那里好黑,好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被关在那里。我害怕极了,不管我怎么喊叫,发疯,都没有人。”梦境中的景象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方颜玉心中一颤,那个梦,太寂寞了,太空旷,他几乎在梦里疯掉,如果不是阿荣推醒了他……
季威荣见他脸上痛苦,安慰他道,“没事了,念常,若下次再多这个梦,我会叫醒你的。你不会一个人了。”
看到他平和的眼神,方颜玉不知怎么的,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这次,他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次,山洞的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俯下高瘦的身体,一双血红却温柔的眼睛露了出来,那人奇怪的道,“小孩儿,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这几日,方颜棋在尺素的调教下,靠着天资聪颖,努力将以前错过的知识全部补上,方颜良也没纵容他,已经开始督促他学习看账本,方颜棋虽然有些苦不堪言,但是他大哥偶尔来给他鼓励一番,他便甘之如饴了。
这日,他正在院子里翻阅他大哥抄给他的金刚经,尺素在边上替他煮茶,一边看,两人一边聊着天。
“七公子,最近看你好像有些烦心,怎么了,眼睛复明不是好事么,怎么不高兴啦?”尺素小手托着下巴问他。
方颜棋从书里抬起头,看着那张妍丽的小脸笑了笑,尺素一下子红了脸。
“是我大哥最近情绪不太好,我大概是受他影响了。”
尺素惊奇,“我没看出大公子情绪不好啊。”
方颜棋又是一笑,“你看不出来正常。我以前眼睛看不见,要查知别人的情绪,就只能靠听的。我大哥这几日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说话时候语气却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大概又是为我二哥的事情烦心了。”
尺素偏着头想了想,“我不明白,我见二公子的次数不多,只是这府里,都说,能和大公子一竟高下的就只有他。我一直以为他们兄弟互相看着不顺眼呢。”
方颜棋哭笑不得,“我二哥脾气孤僻古怪,他心里想什么,谁也搞不懂。只是,你说的也没错,我二哥的才能俱在我等之上。我其实也想过,大哥他是习惯了二哥当他的对手,现在二哥不在府中,也许他是寂寞了吧。”
“对了,七公子,你现在看的是佛经吧,被老爷看到了可就不好了,你可要注意呀。”尺素伸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书上字体倚侧秀逸,倒不似字体主人平日里的圆润温和。
方颜棋抚摸着手里经书,眼波流转,“我看除非是你说出去,不然可不会有人知道。”
尺素皱皱鼻子,“讨厌,我哪里是嘴巴那么长的人。”方颜棋院子里种了一棵银杏树,过了中秋,小扇子般的银杏叶已见微黄,一阵风吹过,有片纤小的叶子落了下来,正落在尺素的发髻上,方颜棋见了,伸手粘了过来。尺素见那张秀美的脸贴了过来,心中一跳,正要别过脸,方颜棋柔声道,“别动。”说着拿走尺素发上落叶。
尺素小脸更红,顿时有些不自在,找了个借口,躲屋里去了。
方颜棋年纪虽小,心里却是清明,看了尺素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只觉得心里忐忑,却又因为知道了尺素的心思有些窃喜,尺素性格讨喜,两人日日相处下来,已经情愫暗生。方颜棋脸上不由有些微红,用书捂了脸,闻着书上的墨水味,良久思绪才平静下来。
这时,方颜棋觉得周围忽然变得阴冷,眼前一阵影影绰绰,竟然有数道影子直奔他的院子冲了进来。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围在中间。
方颜棋震惊瞪大眼睛,看着这些围着他的人,不,应该说是鬼。他心里暗自数了数,这里有七只恶鬼,个个身上鬼气冲天,怕是修为不低。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奇怪的道,“这个小孩就是方家的老七吧?确定没错?”
旁边有鬼点了点头,“刚刚那仆人指的就是这个方向,看起来是没错了。”
方颜棋心中一紧,他们是冲着他来的,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他沉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尺素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查看,却什么都没看见。“七公子,你在和谁说话?院子里没有人啊。”
方颜棋转过头看她,“尺素,快走,我大哥正在前厅会客,你去找他。”
那几个围着他的恶鬼也是满脸惊诧,他们早已现行,为何这小丫头却是看不见他们?其中一个恶鬼走上前,要去抓尺素,方颜棋一愣,抓起石桌上的茶杯就向他砸去。方颜棋年纪虽小,手劲却是不小,因为他以前眼盲,其他功夫不甚精通,一手暗器功夫却是不错,听音辨位尤其出色,这茶杯在他手里就成了个大型暗器,带起风声朝那恶鬼打去。那恶鬼嗤笑,这点微末技能就想伤他,本欲托大不去理会,不期然那茶杯打在身上,竟然疼痛万分,茶杯从他身上穿体而过,带起阵阵白烟,那恶鬼一阵痛苦翻滚。
尺素终于也察觉了不对,虽然看不见人,耳边却传来痛苦的哀嚎,她冲到前方,站到方颜棋的身边。那些恶鬼见她冲过来,竟然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狠狠推开,全数无法再近方颜棋的身。
方颜棋也是一愣,看尺素跑来,微斥道,“不是让你先走吗,怎么还冲过来了?”
尺素撅起嘴巴,“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
方颜棋心中感动,却见那些恶鬼拼命要冲过来,却如同被东西阻拦一般,无法靠近。方颜棋转动眸子看看尺素,这丫头还是一脸疑惑的瞪大美目,她的眼睛中还是看不到一丝鬼影。方颜棋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丫头,竟是八字极重的那种人,他不相信,这丫头会被他大哥送过来只是偶然了。
那些恶鬼尝试半天,却始终无功,带头的那人恨恨道,“我们道行不够,今天先撤,改日再来。”说罢一挥手,便要离开。
却听的耳边一声冷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方家是什么地方?”
方颜棋听了这声音也是一愣,转眼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却看见阳光下,一个俊逸绝伦的年轻公子哥踏步而来,他看起来走的很慢,却转眼就来到众人身边。二哥?他正疑惑,尺素已经替他解疑,“是二公子。他怎么回来了?”
众鬼见他,嗤笑一声,“区区人类,也想螳臂当车?爷们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怎么着?”
抓不到方颜棋,众鬼将气撒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却见他身上浮现微黄光晕,一股冲天的正气涌了上来,那人拔出腰间佩剑,动作优雅的如同蝴蝶在翩翩起舞,广袖翩飞间,那青锋剑刃划过,挡在他眼前的恶鬼全数被斩杀。
方颜棋吃惊的瞪大双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二哥的真实面貌,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出手,他二哥的武功已经远超常人,甚至远远超过了他大哥。
方颜玉斩鬼结束,收起长剑,竟是转身就走。
方颜棋见他竟然这样就要走了,急忙喊道,“二哥,等一下。”
方颜玉听他声音,停下脚步,转头淡淡的看着他,“怎么了,小七,还有话要说?”
方颜棋走到他面前,方颜玉扫了他眼睛一下,“眼睛复明了?”
方颜棋点头,他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叫住他二哥,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了。
方颜玉淡淡道,“那便好,二哥还没说声恭喜你。最近你不要出门了,刚刚那些恶鬼就是冲你来的,等大哥回来,你让他请些符回来贴在院子里,再多派点人手来。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却听方颜良声音传来,“二弟既然回来了,怎么又要急匆匆就走?我们兄弟多日不见,不如坐下喝茶,聊一聊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