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失笑,“傻孩子,你以为哀家要送你去哪儿?不是嫁人,哀家也没有资格将你送走。”
嫁人?
太后要帮她赐婚?!
林昭言吃了一惊。
太后既然要封她为县主,那这个赐婚的对象一定身份高贵,否则她配不上他。
可她林昭言在侯府再不受宠,在外人眼里看来那也是百年世家建安侯府的正统嫡出,配哪个又是配不上的?
好像也只有,皇子王孙了。
林昭言第一个反应就是萧岐。
“太后,我……”她吓得连敬语都忘了,急冲冲道:“我恐怕配不上。”
太后又笑,“哀家还未曾说是谁呢?你就知道自己配不上?”
林昭言一时间六神无主。
会不会是萧岐?如果真是他该怎么办?
那一日他冷冷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她无法想象今后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这个男人,为了得到所想要得到的,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人在他眼中只划分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两种,他从来就没有同情,也丝毫不觉得对付‘女’人可耻。
他只在乎最终结果能得到什么。
他冷血得不像是个人。
她想若是她以后跟他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我……”林昭言决定不管什么大不敬的罪名,她今日就算拼死也要回绝了这‘门’婚事,她绝对不可能嫁给萧岐!
太后却抢在她之前开口。“哀家要将你指婚给端王世子,端王属地远在陇西。路途遥远,你若是嫁过去了。日后要回一次盛京也就难了,可不是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么?”
太后这样说着,心里越发觉得这‘门’婚事妙不可言。既可以让林四远离争端,避免日后因为她而引发不必要的‘混’‘乱’,又可以让端王跟朝廷扯上关系,他将来做任何事也要掂量掂量。
虽然她清楚知道端王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林昭言这回是彻底‘蒙’圈了。
她僵在原地半响才找回了一丝自己的思绪,“端王世子?”
不是萧岐就好,不是萧岐谁都行。这是林昭言的第一反应。而后又仔细回味了一番太后的话,端王远在陇西,那么她今后就要去陇西过日子了?
陇西地处偏僻,环境恶劣,并不是富庶的封地,据说端王是当年太后死情敌的儿子,所以才会给了他这么一块鸟不拉屎的封地。
但她却觉得甚好,在皇家,你若是没有资本去争那高位。越不受宠才活得越久,毕竟帝王要服众,也要讲求家常伦理,一般对皇帝没有太大威胁的皇帝都不会杀了。否则这天下的百姓就要闹翻天了。
谁想要一个昏君暴君?到时学陈胜吴广揭竿起义,那可就晚了。
所以,端王这样‘胸’无大志的。很安全,真的。太安全了。
而且,太后赐婚。端王为表示尊重,是不可能在明面上跟她过不去的,她不用担心各种争宠吃醋,只要能装糊涂,跟端王世子相敬如宾就行了。
这就是她所求的顺遂。
“对,端王世子,等今年除夕,哀家会特召端王一家进京朝圣,也会把你喊了来,哀家会亲自替你们赐婚。”
林昭言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但终于肯相信,太后是真的为她着想的。
鼻头有些酸涩,她跪下身,哽咽道:“小‘女’谢太后费心,只是不知何以为报。”
“要回报做什么?只要你过得开开心心的,便是对哀家最大的回报。”
林昭言鼻子更酸,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太后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真的是因为她那日救了她吗?
“好了,你去吧,你祖母和七妹哀家已经派人吩咐她们在仪‘门’外等你。哀家招你来入宫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你心里清楚就好。”
林昭言点头应了是,又一步一步从殿上退了下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步伐一扫沉重压抑,带上了轻快和憧憬。
鹅黄宫灯轻洒轩榭,琉璃碧玺相映程晖,林昭言一身柳碧‘色’苏绣印‘花’裙裾,在重重灯影下,就如同一只淬了墨汁的‘花’蝴蝶,沿着蜿蜒长廊,蹁跹飞舞。
红漆落地,青砖铺就,月‘色’下,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那位便是新封的安阳县主,建安侯府三老爷的嫡长‘女’。”
“她便是那刘氏为他生下的嫡长‘女’,与我的心儿一般大小。”
亭台月‘色’下,荫郁‘花’树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女’声。
须臾,便从回廊旁走出来一个人影,借着柔淡的灯光,可以看清是一位面容秀丽干净的少‘妇’,正是这后|宫最得宠的‘女’人呢——宛妃。
她口中的那个心儿,则是她十四年前死去的‘女’儿。
她此刻怔怔着望着那道蹁跹离去的身影,心头惴惴的痛。
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也该有这般大了吧?
也该,活得这般恣意美丽。
建安侯府的四小姐被太后亲封为安阳县主,七小姐被太后召选入宫的事很快就成为了盛京城内最热闹的谈资。
人人都道建安侯府会教‘女’儿,养得一个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一时间建安侯府的姑娘被捧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便是先前最受追捧的董丞相的千金都黯然失‘色’。
来建安侯府求亲的‘门’槛也快要被踏破了,原本那些无人问津相看一‘门’亲事都要左求人右拜佛的庶‘女’都成了抢手货。
各房的几个姨娘脸上都笑开了‘花’,直夸刘氏会教孩子。
秦氏却郁卒呕血不已,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戏,她就不帮娉儿定亲了!现在要选,肯定可以选到更好的吧!
她气红了眼,又在心里狠狠记恨上了刘氏一笔。
林老太太跟刘氏说了要将林行言过继到她名下的事情,刘氏虽然千百万个不情愿,但也只能点头答应。
宛姨娘也被人从庄子上接回来了,她瘦了许多,更有一种弱柳扶风的娇弱,看着让人忍不住怜惜关爱。
别说是林琛,便是林老太太,也觉得这个惩罚足够了。
林行言哭得很伤心,抱着宛姨娘怎么都不肯撒手。
只有刘氏和林若言是无动于衷的,在心里狠狠问候了宛姨娘一句“贱人矫情”,暗恨她怎么没死在庄子上。
林昭言对宛姨娘的到来则是生出了几分警惕。
宛姨娘不是个好主,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她这次被关在庄子上这么久,虽说是她自作自受,但她心里肯定不这么想,她会认为是刘氏和卢氏害了她,肯定会伺机报复。
她得提防着她一点。
林昭言并没有告诉刘氏太后要将她指婚给端王世子的话,瞧见刘氏最近也没有什么举动要替她说亲,更是不急着表明态度。
她现在已经不生刘氏的气了,却还是不想主动开口说话。
过了几日,太后便派了人来接林行言入宫。
林行言那日穿了一件浅绛‘色’苏绣木槿‘花’云绫长裙,梳着高高的凌云髻,香腮雪染,云鬓浸墨,发髻上的金累丝红宝石步瑶在阳光下如血滴一般,她就像一只挣脱了蛹的‘花’蝴蝶,尽情释放她的墨彩缤纷。
阳光如雪,朱墙碧檐,皇宫的车仪浩浩‘荡’‘荡’。
林昭言立在大‘门’外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因六公主身亡而引发的风‘波’,其实,才刚刚开始。
时间就这样缓缓而过。
在整个盛京都在沸沸扬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萧王府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萧王府势大,自然也异常忙碌,一个小小的县主册封于他们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至于林行言被选入宫,他们早知道是建安侯府之人,至于是哪个姑娘,与他们无关。
萧王府近日有更头疼的大事。
月朗星稀,疏影横斜,萧王府东面的院子内灯火通明。
疾风骤过,暗香浮动,几个丫鬟跪在堂前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萧王妃坐在上首黑漆楠木镌刻祥云‘交’背椅上,穿了一件正红‘色’右衽夹金丝绣丹鹤牡丹纹的十六幅综裙,梳着高高的朝凰髻,面容‘精’致,皮肤雪白,一双犀利的凤眼毫不留情地盯着跪在堂下的丫鬟,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在烛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到底是谁做的?现在站出来,我留你们一条全尸!否则,剁碎了喂狗!”她缓缓开口,明明是漂亮到极致的薄‘唇’,却说出这番残忍到极致的话来。
萧王妃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曾经有个丫鬟不小心跌倒在萧王爷怀中,萧王妃问都不问,直接命人将她勒死,沉入了荷塘。
从此以后,服‘侍’萧王爷就成了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再没有哪个丫鬟敢肖想萧王爷。
据说萧王妃曾对萧王爷说过,她要的爱干净纯粹、矢志不渝。如若不能便不要娶她,娶了她就要遵守承诺,否则她将会同归于尽。
因此,萧王爷从未纳过一房妾室,广为人称道。
几个丫鬟越想越怕,纷纷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为什么昭言会认为是赐婚给萧大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