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兰双是在半夜时分离开的,本来睡得不安稳的顾跃华在迷蒙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睁开眼睛时,看着枕边的人睡的安慰,感受着怀中静静冷却的躯体,心里一颤,无论他做的准备再充分只是当真实的面对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无法接受的。
俯下身,透过夜明珠发出的幽幽的光,清楚的看到任兰双脸上恬静的笑,一如在国公府初见时的怦然心动,这些年了,他最想做的就是让她的笑如同小时候一般,不会在时光中沾染上各种色彩,他想过要给她一生的富足安稳。只可惜,自己想的再好,这些年,她陪在自己身边受的苦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知道她很累,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担心。可是,她愈是这样做他就越心疼,到底是自己苦了她。
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这尘世的一切不会再烦扰到她了,顾跃华轻轻的抚上任兰双早已冰凉一片的脸颊,然后紧紧的贴了上去,紧紧的将她拦在怀中,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化她,只是抱得再用力,还是冰凉。
顾跃华从床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有一丸药丸,想也不想的吞了下去,然后紧紧的抱着任兰双,像是很多个夜晚一般亲密的抱着她入睡。
“怎么回事?”同昌长公主看着敬兴斋正房的门口处,丫鬟婆子们围成一团,各自低声的交谈,“怎么都矗在这里?不去做事!”
同昌长公主话语一出,丫鬟婆子们立即纷纷的列成两排,恭敬的请安。
同昌长公主看了看天,日头已经上来了,时间也不早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去服侍国公夫人?”往常这个时候,任兰双早就起身了。
只见一个婆子恭敬的俯了俯身,面色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国公爷没有喊人,奴婢不敢擅自进入。”
同昌长公主看了看屋内,的确是老二的作风,素常都不喜欢让人进入他跟兰双的卧室之内,哪怕兰双已经搬到了广平候府。
想起昨晚的梦境,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了感觉,也不管后果如何,下巴微扬,直接命令,“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门口等候的丫鬟婆子们有些迟疑,实在是国公爷的明文规定,之前就有不少丫鬟因为各种特殊的原因而被国公爷给好好的惩戒一番;但是,公主殿下也是惹不起的,迟疑了一下之后,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
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深,同昌长公主步履很快的走进去,刚刚踏入房门,一种孤凉的感觉扑面而来,同昌长公主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沉,快步走到卧房,撩开床罩,看着睡的亲密无间的顾跃华和任兰双,眼泪簌簌落下。
无力的垂下手,丝滑的床罩飘然落下,还是无法置信的朝后退了两步,被依梅和依梦给扶住,同昌长公主满脸是泪的回头,就看到身后的人脸上的泪水也纷纷而落。
“公主,”依梅扶着同昌长公主,既是伤心又是担忧。
同昌长公主勉强的支撑起身子,声音低沉,“去,跟侯爷手,就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已经仙逝了。”无力的说完,不忍再看遮挡住熟悉容颜的绣着比翼双飞的大雁的玉白色床帐。
同昌长公主的令下,马上有侍婢俯身离开。
广平候顾跃斌可是一路飞奔过来,等到走到敬兴斋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不肯再往前走一步,扶着敬兴斋门柱,怅然若失的看着屋内,最后还是在贴身长侍的提醒下,有些狼狈有些无法接受有些胆怯的满满朝里面走去。
迎面而来的人,脸上都带着泪水,似乎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但是自己是怎么也听不到他们想要说什么。每走一步,好像过了一个光年,时间如此的漫长,漫长到还清楚的记得弟弟出生时候的样子,哇哇的大哭,自己是那么的欢喜,终于等来了自己期盼的弟弟;时间又是如此的短暂,明明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怎么会一下子突然间就没有了呢?就是一眨眼,经历了一个人的出生、成长到最后的消亡。
每走一步,就像是有万吨重的巨石在脚下,是那么的吃力,走的是那么的痛苦;只是,走的再沉痛再缓慢,每走一步,就少了一步,距离就近了一步,哪怕自己再不愿意接受,再不想去接受,最后也不得不去接受。
“子清,”子清正是顾跃斌的字,坐在榻上失神的同昌长公主听到门口的动静,忙走了过去,扶住顾跃斌,“你还好吗?”
“央央,是你啊。”顾跃斌收回散漫的思绪,看了看眼前的人,整个人有些无力,同昌长公主忙扶住了他,承受了他的力量。
同昌长公主扶着顾跃斌到塌边坐下,将顾跃斌揽到自己的怀中,沉痛无比,“太医说了,兰双是二更时分走的,二弟,”同昌长公主闭着眼,泪水从眼角边华夏,极力的支撑,“估计是兰双刚刚咽气,就吞下了早准备好的药丸。”
顾跃斌低沉着头,并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同昌长公主的手力度更加的用力了起来。
因为顾跃斌过于用力,同昌长公主只感觉手臂快要断掉了一般,看到顾跃斌沉痛的表情,极力的压制疼痛,换了个姿势将顾跃斌揽到胸前,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在同昌长公主的安慰之下,顾跃斌紧握的手紧紧的松了,脸埋在同昌长公主的胸前,抱着同昌长公主的腰力度重了些,简直要将她融进在骨血般。
茫茫若失的顾跃斌,心情虽然伤痛,但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终究是挽救不了他的名,想到这里,顾跃斌感觉心紧紧的揪了一下,痛的他无法呼吸。
顾跃华是他一手照看着长大,名为兄长,实际上也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在里面。他们的父亲,说实话,在他们的生命中并没有扮演过父亲的角色,为了心爱的女子,将他们母子三人留在着端庄巍峨的平国公府,守着他心上的人镇守在边疆。在母亲怀弟弟怀得那么艰难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心爱的女子小小的受伤,在母亲的面前冷言冷语,母亲受不过,气的早产,好不容易弟弟生了下来,依然没有得到父亲的半点关注。看着小猫般的弟弟,他发誓,要给他弟弟最好的。
好不容易弟弟平安的长大,虽然脾气倔强蛮横,但心底简单善良,最是真实不过的,他想着等弟弟成年了,就让他娶了自己心爱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兰双,相信在他的庇护和兰双的灵巧的心思下,弟弟这一辈子就无忧了。
哪知道,父亲为了他心爱女子产下的庶子,不顾平国公府百年的规矩,执意投靠了仁静太后,踏入争储的风波中。好在顾念从小到大的情谊,初登帝位的皇帝陛下并没有责怪,又有同昌公主的的帮忙,平国公府才能在这场风波中无恙。
父亲明明知道,弟弟心里念念的人就是兰双,可为了他那个庶子的心思,硬生生的想要将他们拆散开。那一段岁月,他们走的有多么的艰难,顾跃斌紧闭着眼,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要不是因为他的好父亲,兰双身体也不会这么差,弟弟也不会。。。。。
那一次,将他对父亲最后的一丝恩情都没有了,母亲生生的死在自己的面前,也让他最后痛下了决心,只不过决心下的太晚了,导致了今日的下场,他实在无法走出这种愧疚。他明明许下过诺言,要让弟弟安稳一生的。
“子清,不要再想了,”同昌长公主轻抚着顾跃斌的头,温言劝道,“你也不要觉得歉疚,兰双知道你为了当年的事情一直走不出来,所以才想出将祧儿过继的办法,二弟一直执意的认为平国公府本该就是你继承的,对于兰双的决策才没有意见。不过说到这,”同昌长公主笑了一下,“二弟就是那个性子,只要兰双说的什么,他都相信。还记得以前,兰双骗他说冰糖葫芦是雪变的,那个傻瓜,为了让兰双吃到冰糖葫芦,还巴巴的守在雪地里非要找出一个来,可没把我们笑死。”
顾跃斌依旧一言不发,想到往事,眼底里也有隐隐的笑意。
察觉到顾跃斌的放松,同昌长公主继续说道,“说到这,二弟痴情的毛病跟你可是一模一样,二弟守在兰双身边守了这多年,才把兰双的心给融化了。跟当初的你可是一样,一听到我要远嫁西域,也不知道是谁巴巴的跑到皇兄面前,非要将我许给他?当初我是千种法子想尽,秉持着平国公府的传统,硬是不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咳咳咳”顾跃斌轻轻的咳了咳,脸上的恼意一闪而逝,隐隐的可以看出红色来,“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这也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之一,天知道最后不过是皇帝陛下小小的计策而已。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同昌长公主笑着看着丈夫,“二弟就怕你心里难受,走之前拉着我说了不少的事情,如今他得偿所愿了,你也不要握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才是。不管怎么说,不在的人去了他们想要的地方,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的活着才是。”
同昌长公主说的在理,顾跃斌心里其实知道,只是一时之间还是受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