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皇上的话说完好久,那跪在地上的林嗣同都没有任何反应。
太子站在一旁脸上不由的露出了怒容来:“林嗣同,父皇问你话呢!你装什么聋做什么哑!你以为你不说。本太子就拿你没辙吗?本宫告诉你!那李太医的事情是本宫亲眼所见,而你,却是证据确凿!”
“既然如此,那太子殿下直接将我杀死就是,还问这么多做什么?”林嗣同终于开了,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太子很想猛踹他一脚。
这时候,坐在御案后的皇上冷冷开口:“震儿,你不是说他在宗人府里已经招认了吗?”
太子闻言,忙回身答道:“父皇,是的,是刘大人亲自审问出来的。”
“屈打成招也算是招认吗?”那跪在大理石地面的上的林嗣同忽然冷笑一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猛的扒开!顿时,他那身鞭痕累累,刀疤满布的身子便狰狞的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若不招认。那还有能面圣的一天吗?恐怕早已经死在那宗人府大牢内了!”林嗣同冷冷道,如今的他,因为在监狱内被各种酷刑伺候了一遍,身子骨早已经不如从前了。说上这两句,他便低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简直能将人的耳膜震穿。良久才停歇了下来。
房间里静了一静。
良久,端坐在书案后头的皇上才慢慢开口:“林嗣同。抛开纵火案一事不谈,你连任三年福州刺史,总共贪污白银二百万两,勾结朝中大臣,欺君罔上,这些罪责,无论哪一样,都足够让你死上一回!”
林嗣同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忽然大变!
他终于不镇定了,皇上询问纵火一事他可以抵死不认,但贪污受贿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都抵赖不了,从前他还侥幸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些,可如今,皇上已经当面说了出来,他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皇上这是要定他的罪了!
“皇上!请您开恩!微臣知错!”脸色大变之下。林嗣同连忙跪地哀求了起来。但他内心中其实已经知道,皇上既然将事情说了出来,那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已经唯有一死了。求情,改变不了什么。
太子站在一旁,瞧见林嗣同这幅哀求的模样,冷冷一笑,道:“林嗣同,你还是赶快将你是如何勾结杜尚书之女,在本宫回京路上对皇长孙下毒手的事情讲出来罢!”
“皇上,微臣只是贪污受贿,但绝没有与杜尚书勾结,请明察!”杜尚书连忙跪地叩头道。
“好你个林嗣同!你与杜尚书秘密勾结的书信,本宫早已经派人去江南取了,你还不肯低头认罪?”太子指着林嗣同便大骂开了:“你这件事情本宫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以为你否认本宫就拿杜尚书没法子吗?哼!你这是痴心妄想!”
“震儿!”皇上不满的呵斥道,太子这幅轻浮毛躁,易爆易怒的性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好一点?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收敛,在别人面前还不得嚣张跋扈到了什么地步!
太子听到皇上呵斥。终于安静了下来。
皇上这才将目光对准了林嗣同,口中道:“林如海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让你如此替他卖命?”这话,其实与太子刚才说的话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皇上讲的更文雅一些罢了。巨场何划。
林嗣同跪在那里又开始一言不发,当起了哑巴。
太子见状又要暴走,皇上连忙拦住他道:“震儿你先回去吧!你放心,父皇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听到皇上如此说,太子即使是再想留下来将林嗣同大骂一顿也只能站了起来道:“是,父皇,儿臣遵旨。”而后狠狠的瞪了林嗣同两眼,这才大步而出。
当天,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如何审问的林嗣同,总之接下来不过两天时间,杜尚书家便被查抄了。
杜尚书也被罢了官。
一时之间,京里人人侧目。
苏熙芸坐在自家院子里,听着下人带回来的消息,心中有一阵的茫然,但还有一丝痛快。
杜家倒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一世中,再也没有人能害的承安伯府倾倒,她再也不用去走上一世悲惨的路?
其实她这是多虑了,早在她被圣旨赐婚给了齐烨之后,那上一世的命运便已经不可能发生的了,而且,这一世里,嫁给严丞相家的那个倒霉之人,已经变成了白家的三小姐白蕊琪。严家那个痴傻儿,早已经跟她苏熙芸没有什么关系的了。
杜家倒了,杜若云那个骄傲如孔雀一般的女子,此刻心中是何滋味?
苏熙芸以手撑着下巴,想起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忌惮杜若云,两个人唯一的一次交锋也是以对方败北而告终,这一次,不用她出手,杜若云便已经落得个如此悲惨的结局,她心中有一丝痛快,但也有一丝惋惜。
说到底,杜若云其实也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女人,只可惜眼瞎看上了秦萧,并且不择手段的做了那么多恶事,杜家如今败了,不知道杜若云在安国候府过的怎样?她原本就已经从妻贬为妾,如今的境遇苏熙芸就是用脚趾头尖也能想象的到。
安国候府,荣华院门前,直挺挺的跪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虽然身形纤瘦,但腰杆却挺的笔直,跪在那里双目前视,一点也不理会身边来来去去经过的那些个下人丫鬟,端的是铁骨铮铮。
一阵风吹过,将仆妇们的议论声随风传了来:“哎呀,杜家被抄了,杜姨娘跪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想要太太将大少爷还给她吗?可她也不瞧瞧,太太那么宠爱大少爷,又如何会将他交给杜姨娘?”
“是啊!是啊!杜家被抄,幸亏杜姨娘已经嫁入咱们府上,不然的话,她可是要充入教坊司的!没有被撵出去就已经算是好的了,如今还妄想太太将大少爷还给她,她都不怕她那个倒霉样子玷污了大少爷吗?”
“谁说不是呢!如今连世子爷都很少去她那院子了……”
这议论声尖酸无比,说话之人又刻意将音量调的很高,一点都不介意那直直的跪在那里的女子听到。
杜若云跪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的冰冷。
从她回到安国候府之后,秦萧一次也没去过她的院子,如今的杜若云,总算是明白当初苏黛云被卖到戏班子里的那种绝望感觉了。她也终于明白,当初的她,想的太天真了,秦萧既然可以将自己爱了很久的苏黛云毫不犹豫的转手就卖了出去,这便证明,这个男子心早已经坚硬如铁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一直好好对待下去的人,也唯有他自己而已。
杜家风光无限的时候,这个男子或许会宠她无限,但当杜家败了,她杜若云也就被弃如撇履。
眼前的事实就是证明,秦萧当初那么不想娶张太傅的女儿,连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都是在她房里度过的,可如今,他已经整整窝在张氏的房里几个月都未曾出来过了。就连她杜若云想找他,也只能来这荣华院里,直直的跪在这里,等着秦萧路过的时候,好求一求他,让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让她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寒风阵阵吹过,浑身早已经凉透的杜若云,忽然听到从眼前那高高的院墙里传出一阵小孩子的笑声,一直都面无表情的她,脸上忽然出现一丝激动的表情来,这声音,是玉哥儿的!
玉哥儿如今已经快要五岁,活泼可爱,那银铃一般的笑声透过高高的屋宇传到跪在那里的杜若云耳朵里。让她这个做娘的,忽然就泪满衣襟。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声音了?杜若云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杜若云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一眼便瞧见不远处有一对衣饰光鲜亮丽的男女相携着走了过来,而那女子,竟已经大腹便便。
这一幕刺痛了杜若云的眼睛,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禁紧紧的掐住了大腿上的肉,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剧烈的疼痛不仅没有让她感觉好受一些,反而还更刺痛她的心。
很快,那在众位随从簇拥下缓缓走过来的男女二人也瞧见了杜若云。
秦萧的双眸立刻缩紧,他特别想掉头就走,杜若云那挂满泪珠的脸,仿佛就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负心薄幸,无声的在指控着自己,秦萧特别不想面对她,就如同当年的苏黛云一样,这些女子,既然已经没有用了,那还呆在自己身边做什么?难道一定要自己逼迫着才肯离去?
一瞬间,秦萧的目光之中闪现出一丝阴霾之气来。
他望着无声无息跪在那里的杜若云,很想走过去叫她滚,叫她离开安国候府,尚书府都已经被查抄了,就连杜尚书本人,也已经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老百姓而已,杜若云又有什么资格呆在伯府?
也许是时候给她一封休书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秦萧的脑海之中便一发不可收拾。就连挽着他的胳膊站在一旁的张敏瑶都感觉到了异常,不禁开口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这一声问候,同时惊动了三个人。
彼时,杜若云跪在青石台阶下,目光遥遥如水般的穿过这满院子的繁华,落到眼前二人那互相握着的手上,而秦萧,他也终于不得不将目光转移了过来,去瞧那如今根本就不想面对的人。
“夫君,杜姨娘这是怎么了?”张敏瑶瞧见杜若云的落魄,面上露出冷冷一笑,转头对着秦萧软语道:“夫君,该给杜姨娘的份例,我可是一分不少的给她了,今年入冬的棉衣与银丝碳,也已经早早的就送了过去,她如今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给谁看?”
听到这段幸灾乐祸的话,杜若云终于挪开一直盯着秦萧的眼睛,望了一眼站在秦萧身边的张敏瑶。她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怜悯。
那丝怜悯刺痛了秦萧的眼睛,他忽然大踏步上前,对着杜若云冷冷开口:“杜氏,如今天冷了,你不在屋子里呆着,跑这里做什么?”
期待了那么久,得到的却是如此冰冷刺骨的话语,杜若云那颗原本已经遍体鳞伤的心又被刺了一剑,顿时鲜血淋漓起来。
“世子,我想看看玉哥儿。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未曾瞧见过他了。”杜若云慢慢的道出这句话来。脸上的悲伤也收敛了一些。如今的她,再也不会唤他夫君了,因为秦萧,他不配!
都已经明白了他的冷心冷情,她再表现的又多失望,多伤心又有什么用?不过图惹笑柄罢了。
果然,秦萧听了这话,眉头顿时深深的皱了起来,他不耐烦的甩出一句:“你回娘家住的时候怎么不想念他?如今杜家败了,你才想起他?杜氏,难道你想通过儿子来要挟我去救杜家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
“世子,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看玉哥儿一眼而已,别无所求。”杜若云努力让自己装的平静一些,但是心中的悲痛到底有多深,那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萧听了这话,竟断然拒绝:“你还是回去好好呆着吧!没的将你杜家的腐朽气息带给我儿子!”
杜若云听了这话,面色一寒,她正想反驳几句,那站在秦萧身边的张敏瑶忽然抚摸着自己的肚皮笑眯眯的对秦萧道:“相公,玉哥儿毕竟是杜姐姐亲生的孩子,他们母子相见原本也是应该,您又何必断然拒绝?”
秦萧听了这话,顿时不吭声了,很显然,张敏瑶的话,他不得不听从。
杜若云跪在那里,闻言,她有些迷惑不解的望了张敏瑶一眼,不知道她这样说到底是何意思,这个女人会帮自己?
杜若云并不相信。
然而下一刻,张敏瑶却亲自招手叫过一个小厮,吩咐他道:“你去荣华院里,将大少爷抱了来,太太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