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眼就到了这一日傍晚。
千锦园的正房里，齐妙一边伸开胳膊等富妈妈给她换衣裳，待会儿好去乐颐堂用晚膳，一边听着富妈妈轻声跟她说着话。
“万岁爷今儿一整日都没去御花园。”富妈妈皱眉叹道。
簪花宴一共为时三日整，今儿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天不成？
“妈妈是怕皇上接连三天都不去亲自指人留牌子，却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薛梅叫她做主，到时候哪怕闹起来也不如预期的声势大？”齐妙笑问。
听得富妈妈果然是担心这个，她越发笑起来。
“妈妈您怎么就忘了，这一届的秀女可不单是要给皇上充盈后宫的。”
建康帝膝下已经有三个儿子到了适婚年纪了，外带从打出了正月，龙书案上便堆满了宗室勋贵之家请恩指婚的折子，这可是上京城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儿。
既如此，这便不是头两届随便叫后宫谁和谁一同做主，圈上几个人名儿留下做嫔妃的时候了不是么？
建康帝今日不去，明日不去，最迟后日也要露露面，再亲自留下些人选，或配儿子，或指婚给宗室勋贵了。
“他虽是几位皇子的父亲，可他首先是个皇帝。”齐妙笑罢后轻声道。
“就算秀女们的资质都差不多，儿子们的侧妃是谁家的都没所谓，他的后宫再添些什么人也没所谓，亲自施恩给宗室勋贵这种事儿，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呢？”
那她们着的是哪门子急？
富妈妈恍然笑起来：“小姐说的正是，是妈妈想窄了。”
她再是宫中宫女出身，终究只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哪像小姐眼界如此之宽，还懂得些许帝王权术呢？
富妈妈也就放了心，一心一意的服侍齐妙穿戴起来。笔%痴#中￥文 bi@
只是等到帮着她将衣裳都穿好了，富妈妈又上下打量了打量，这才惊觉自家小姐恐怕是随便指了一套居家常服，谁知这套衣裙却是去年秋天做的，如今有些短了。
“我知道妈妈是怕几个大丫鬟嘴不严，便每每都借口亲自服侍我、将她们都打发出去再跟我说话。”齐妙笑道。
“不过几个丫鬟都各有各自的一摊子，妈妈却好久没碰这些了，难免就不如她们清楚。”
“您瞧我何止是这身衣裙短了，您给我梳的这双螺髻也有些松散。”
齐妙越说越想笑，因为她只觉得发髻松得叫她都不敢动，稍稍一动说不准就会披头散发成了疯婆子。
“因此上若叫我说呢，妈妈以后也不用避讳她们了。”
“我早些天就将她们都招呼来，说清楚了我和奉平伯府的过节，妈妈不用担心她们管不住嘴。”
就算万一真有那管不住嘴的，卫国公府这么大，戒备也比寻常人家森严得多，还能叫小姐贴身的大丫鬟有机会将话传到外头去不成？
她倒能趁机将身边的人重新筛一筛，足够忠诚的留下，不忠诚的趁早永绝后患。
这不比将来带着丫鬟们嫁去承安伯府，再随时遭遇背叛强得多？
富妈妈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她和鸣翠几个都在千锦园服侍小姐，便该齐心合力，哪有将丫鬟们当贼防着的道理。
几个丫鬟又都是自幼陪着小姐长大的，都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她可没发现谁像白眼狼。
再抬头看看齐妙那摇摇欲坠的发髻，她也掩口笑起来，笑罢后便高声招呼几个丫鬟都赶紧进屋来。
却不知富妈妈的声音落下好久，也没等到鸣翠几个进门，反而听得门口处传来几声吵嚷似的声音。
等她快步来到厅堂前，挑开帘子往外一看，便瞧见以鸣翠为首的几个大丫鬟正在门口拦着二小姐齐嫣，说什么也不叫齐嫣进来。
“她们这是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妈妈在跟我谈要事。”随后跟出来的齐妙见状笑道。
“您去替她们解解围，再叫嫣嫣进来吧。”
富妈妈应声而去，稍倾就将齐嫣领了进来。齐嫣被拦在外头好一阵子，死活就是进不来，本来还是满心怒火呢，站到齐妙跟前却一下子愣住了。
“大姐姐这是什么打扮？”齐嫣又想笑又不敢笑。
“都怪我闲的无聊，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穿衣梳头，便将几个丫鬟赶了出去，结果便成了这个样子了。”齐妙无奈的摊了摊手。
“她们肯定也是怕你瞧见我这个狼狈样儿，便拦着你不许你进来，你可别再埋怨她们了。”
齐嫣的满心怒火顿时就消失殆尽，还掩着口笑起来；笑罢后方才既带着一点不解又有些期盼的目光重新看向齐妙。
“我过去一直以为大姐姐将来是要进东宫为妃的，如今虽是不成了，承安伯府也不至于连几个下人都养不起，还叫大姐姐学着捯饬自己吧？”
齐妙顿时就弄懂了齐嫣的来意。
这是庶二房所住的东路院子也知道确凿的赐婚消息了，便叫齐嫣来探探她的口风，想知道卫国公府是不是还要继续与太子联姻吧。
若还要继续联姻，她齐妙已经被赐了婚，卫国公府又没有别的女孩儿了，论理说可不就是该轮到齐嫣攀太子这个高枝了？
只是卫国公夫人向来对庶二房毫无善意，这等嫁给太子做侧妃的好事，庶二房也清楚未必真能落在齐嫣身上。
就算卫国公夫人前几日给了齐嫣一个教养妈妈，也不能证明人淹是齐嫣——卫国公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兄弟呢，整个齐家大族也有不少的好女孩儿。
万一卫国公夫人宁愿便宜族里别的房头儿，也不想叫庶二房因为齐嫣进宫出了头怎么办？
只是齐妙弄懂了齐嫣的来意是弄懂了，她却不想被齐嫣牵着鼻子走，叫这丫头轻轻松松就得到答案。
再说进东宫为妃这事儿也不归她说了算，她拿什么回答齐嫣呢？
更别说她婚事已定，根本就不用齐嫣李代桃僵替她进宫了，她为何还要强忍着心中不喜、面上事事顺着齐嫣呢？
“嫣嫣你实在想多了，就算承安伯府养不起下人，我总能养得起不是？”齐妙淡淡的笑道。
“我只是觉得我这么些年了都没学会自己梳头，想动手试试罢了，就当消磨时间了。”
齐嫣顿时有些着急了：“大姐姐的确养得起几十个下人，可平白被赐了这么一门莫名其妙的婚事，大姐姐就不觉得委屈么？”
“难道我觉得委屈，嫣嫣便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齐妙高挑眉梢。
她有疼她爱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外祖母和两个哥哥，难道还用等齐嫣做了太子侧妃再替她撑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