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诤往西路书房走去的路上,还能隐隐听见西门外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垂着眉眼叹了口气后,他的脚步也不曾停留,快步就回了书房。
若说之前他还有些不大服气,或者说,他还在坚持自己的理由,这时他已经知道先生到底为何责怪他了。
先生既然收他为弟子,便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能力,以及他对太子的忠诚,更不会担忧他不会好好待妙妙一辈子。
那么先生对他的责怪,实际上还是怪他太特立独行,却不会与人联手、精诚合作吧?
若他前几日愿意藏在齐坚身后只做指点,这会儿也不是急吼吼的离开书房,只为了将妙妙该应对的事儿都大包大揽了,先生想必更是乐见其成。
只因那罗五虽是他祖母娘家人,要叫他一声表哥,如今却是闹到卫国公府门口了,还口口声声要见妙妙,这便是妙妙该直接面对的事儿。
而他这一次出面替妙妙打理了,下一次呢?难道就因为他屡屡越俎代庖,却叫人平白议论妙妙无用?
他本该叫妙妙自己去处置这事儿,等她哪里需要他帮忙的,再伸把手才是。
只有这样,才是团结友爱互利互惠不是么?合作得多了,情谊当然也会更深……
因此上等他回到了书房里,他便对齐文恒认了错;眼瞅着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便知道他猜对了。
是啊,既是连他自己都想清楚了,就怪不得先生责怪他。笔`¥`痴`¥`中`¥`文
当年的他不就是太过喜欢独来独往单打独斗,连在父亲面前他都大有保留,总想拿着自己给承安伯府一大家子挡枪,才落得一个横死的下场?
那么现如今他就不该再犯那些错……
也就是高诤对齐文恒认错的这当口,西门外,刀子和几个粗使婆子已经将那些来看热闹的妇人捆了,拴成串便要往衙门里送。
之前还有妇人不服气,哭着喊着、跳着脚的问自己到底犯了哪家王法。
待得知擅入勋贵之家所在地、擅自在门前停留也算窥觑之罪,都不用拿着破布堵她们的口,她们便再也不敢吭声。
眼见着人已经被威慑住了,富妈妈便及时阴恻恻的开了口,说是若不想被送进衙门去也不是不行,前提便是自愿喝一碗哑药即可。
“……如此也便省得我们大发慈悲放了你们回去,你们却管不宗舌。”
那几个妇人虽然都被拴成了串儿,闻言便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竟没一个被绊倒的;她们低声哭泣着求饶,心中也全都懊悔得不行。
她们可都是市井人家,哪里懂什么大规矩?
不过是有人塞了些碎银子,叫她们这个点儿到大齐家胡同看笑话,再将看到的事儿给宣扬出去,怎么就要搭上一条嗓子,从此变哑巴呢?
而那罗五小姐虽不在被人绑了又被逼喝哑药的行列,她又何尝见过这场面?
就见她连惊带吓的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和身子筛糠般抖个不停。
敢情这大齐家胡同不能乱来?那、那她来这一趟做什么,她还不如****去承安伯府守着、逼着自家老姑奶奶点头呢!
等罗五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她终于想起自己并没在被绑之列,外加上她又有了新主意,撒腿便往胡同口跑去。
刀子见状就想追,却被富妈妈喊住了:“你也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就这么去追一个姑娘家算怎么回事?”
刀子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可随即便对身边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婆子便飞快的朝那罗五小姐追去。
其实富妈妈本想着,叫那罗五小姐跑了就跑了,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大不了回头找到罗家要个说法去。
更何况那罗五小姐来时根本不说来意,只说要见自家小姐,这会儿又抹头就跑,谁还不知道她是被人逼着或是撺掇来的?
她若真跟高二少爷有些什么瓜葛,肯定不会跑得这么快,那还追她做什么?
可是自家小姐也不能没见到人啊,那便叫人叫罗五追回来吧,等将面前这几个妇人都处置了,再带罗五回后宅也罢。
那拴成一串的婆子媳妇越发傻了眼。
连方才那位正主儿都跑了,她们几个怎么办,难不成就真等着喝哑药?那这一趟可真是亏大发了!
只是她们到底不知道,富妈妈方才只是吓唬她们的,给良民灌哑药这种事儿……她怎么敢真做?
既是几人哀求得紧,无一不被吓得汗流浃背,如今也到了富妈妈再提要求的时候,那便是哑药也可以不喝。
“可你们第一要管住嘴,今日不管这门口发生了何事,都只许当做没看见,第二便得将那主使之人指出来,否则你们还是难逃干系。”
至于主使之人怎么指,之后自有几个婆子跟着这几个妇人回去;真正的主使之人绝不会亲自去市井坊间找这些人来帮忙,大不了一层层往上捯。
……这么一来二去的耽误了些工夫,等富妈妈带着那哭哭啼啼的罗五小姐往后宅走去,已经到了巳时末,若在往日,千锦园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富妈妈便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低声呵斥那罗五,赶紧将眼泪擦了去。
“又没人请你来,你装作一副委屈模样儿给谁看?这可是卫国公府,你哭得再可怜也没人同情你,有能耐你就哭死吧!”
可罗五哪里是觉得委屈?她只是害怕好不好?早知道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才不听那方子琼撺掇她!
富妈妈便从她的低声唠叨里听到了方子琼的名字,当时便站下了,又低声逼问着、叫罗五将之前那话再说一遍。
“你说是高大姑太太和方子琼叫你来的?”
罗五又被富妈妈吓了一跳,方才擦掉了眼泪,就又有新的泪水流出来,嗓子也哽咽起来。
“若不是她们娘儿俩说,二表哥马上就要下场应试,这关键时刻恐怕最愿意息事宁人,我才不来呢!”
“那你怎么不问问她们,方子琼自己为何不来,有这么好的事儿倒让给你这个商户女了!”富妈妈又恨又恼。
“妈妈也说我是商户女!”罗五既怕又委屈道。
“子琼表姐再早早没了爹,方家可是清贵人家,哪里做得出这种找上门来求……求正室高抬贵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