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伯夫人自打那娃娃落在了高诤手里,银针已经被拔掉,症状顿时就好了很多,且不说她胸口不再沉闷,就连喘出的气也不再火烧火燎叫她难受了。
可她哪里知道她最近身上不爽利全是那娃娃搞的鬼?
她就算是个泥人儿也还有几分土性呢,无论如何也不能容人大半夜的搜查她院子、捉她的人不是?
只是搜查的人一股脑来了,又呼啦啦全都走了,竟是没容得她喝问半句!
她便再也睡不着,只管靠在大软枕上生闷气;这闷气一生起来,也便将她胸闷渐好的状况都掩了去,令她毫无觉察。
如今听李妈妈说自家老爷和高诤又回来了,她也便不管夜已渐深,就匆匆下地穿了鞋,脸色不善的从内室迎到了西次间。
“秋红究竟犯了什么错?”她厉声喝问高诤道。
“这丫头服侍我这么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你竟一声都不吭,也不知会我半句,就叫人用粗暴手段将她绑了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
“我知道秋红昨儿太毛躁,拿进来的汤药烫了你媳妇的脚,可这算什么大不了的?”
“寻常过日子谁家没有个茶碗落地的小事儿呢?”
“你媳妇她才进门几天啊,怎么便将你我母子间挑拨得这么生分!”
“你为了她的一点小伤就要动我的人不说,还说动了你祖父和父亲这般大张旗鼓,诤哥儿你是不是疯了!”
等承安伯夫人自以为淋漓尽致的喝问罢了,也责怪罢了,这才想起自家老爷也在,便有些惶恐的望向了高昌远,泪眼迷蒙的意欲解释。笔~@痴~!中@!文~首发
高昌远无声的叹了口气。
诤哥儿那会儿在外头还替他夫人辩解,说他夫人最近的偏心也好、烦躁也罢,全是那娃娃搞的鬼,还请他不要生夫人的气。
如今看来那娃娃也不过是叫他夫人身体上的症状严重几分,至于早就偏了的心,却是难以扳回来了。
高昌远也就不想再听他夫人解释什么,便沉声吩咐李妈妈:“夫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和你们二爷还有事,在我们事情未完之前,不许夫人出这个正房门。”
说罢这话,他也不管他夫人在他身后如何哽咽,便招呼高诤随他又出了门,一路往朗春园的后罩房而去。
……齐妙在后半夜终于扛不住睡着了,鸣翠和浣紫两个丫鬟便在脚踏上守着她,直待东边天色微微发白,高诤踏着露水回到了听雨堂。
他的脚步极轻,仿佛生怕吵醒了齐妙,却怎知鸣翠一夜未睡,还一直支楞着耳朵?
鸣翠闻声便将迷迷糊糊的浣紫拉起来,两人一起服侍着高诤到西次间洗漱,并不敢进内室的净房闹出一点动静来。
高诤笑着夸她俩做得好:“想必你们县主也跟你们学说出了什么事,你们能这般镇静,也不愧她高看你们一眼。”
却也不待两个丫鬟谦虚两句,齐妙已经披着小袄从内室撩帘儿出来了,浣紫忙迎上前去,将她扶上了暖炕,又扯过一条丝绵被给她搭上腿。
齐妙便半梦半醒的打量起高诤来,见他洗过脸后很是神清气爽的模样儿,并不曾因为忙碌了一整夜而憔悴,脸色也不沉闷,她就轻轻笑起来。
她就喜欢他这个劲儿!哪怕是天要塌了,也不怨天尤人!这不比前世那个苦大仇深的小言官强多了?
高诤却也是这么想的,他也喜欢她这个劲儿。
巫蛊娃娃可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儿!若换成寻常妇人吓都吓死了,她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可他方才叫开院门时,就发现她已经将守门的婆子都换了,换上的全是她的陪房。
他还不放心,又往正房后头走了一趟,就发现几间后罩房都上了大锁,每间房前都守着个健壮仆妇,个个儿的眼神亮得很,要多警戒就有多警戒。
他便笑着招呼两个丫鬟给她也打些水来:“既是都熬了夜,洗漱过后先吃点东西吧。”
听雨堂的小厨房夜里也没熄火,灶上一直煨着鸡汤,大半夜时还给富妈妈几人下了面做宵夜。
此时得了信儿,也便非常麻利的送来了两碗鸡汤面,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小花卷,并四个清爽小菜。
齐妙便告诉鸣翠和浣紫也去洗漱吃早饭,不用在跟前伺候。
等两个丫鬟应声去了,她也不急着问高诤查出什么结果来,就先用筷子挑着面吃起来。
面汤又香又浓,很是惹人动胃口,她吃了小半碗面才觉得肚子里踏实了些,再看他的面碗,已经只余下一口汤汁。
她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慢条斯理的夹了个小花卷,配着小菜用起来;就听他轻声告诉她,大姑太太不服。
“我猜她就不会服气,可谁叫她生了个爱蹦跶的女儿,她自己又心大,她女儿随便一招也能拖她下水呢。”齐妙眉梢都不抬,便这般笃定道。
“若她早就看出方子琼心术不正,能多多拦着些而不是各种鼓励,甚至各种给方子琼造声势行方便,哪至于有今天?”
高诤微微一愣。
他是知道她昨夜也没闲着,后罩房里锁着的几间屋子就足以说明了。
可她也实在太聪慧了吧,竟然没得到他一点送回来的消息,只从听雨堂内部的一些蛛丝马迹……就原原本本猜到了始作俑者是表妹方子琼?
那他和祖父父亲忙碌了这一夜,岂不是成了白忙乎?
“瞧你说的,就算你是为了夸自己媳妇,也没你这么说的道理。”齐妙放下筷子轻笑他。
“巫蛊娃娃只是个引子不是么?”
“我借着它整顿听雨堂,你和祖父父亲借着它整顿内宅,再斩断外面往咱们家伸来的黑手,甚至还能一路追击到这黑手身前去,这怎么能叫白忙乎?”
“难不成这次彻查后宅,查到了始作俑者是大姑太太娘儿俩就可以罢手了?”
“这种事就和行军打仗一个道理,你明知敌军就驻扎在那个山坡下,你也得给自个儿的军队制定攻击策略啊。”
“敌人或明或暗,我们都知道他就在那里,那么只有如何打败他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么?”
高诤顿时笑了:“是我着相了,你说的没错儿,这一夜的忙碌可不止是摸出一两个黑手或是替罪羊便成了。”
他和他父亲后半夜回了朗春园,不是审问过秋红后便又牵出了好几个下人,甚至还牵出了父亲一个姨娘?
若不是这巫蛊娃娃做了引子,他父亲至今还会蒙在鼓里,不知道那位姚姨娘竟然是梁家太夫人的拐弯儿亲戚。
那位姚姨娘进了高家的门已经十一年了,她竟然在父亲身边潜伏了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