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这一日的傍晚,才用过晚膳时分。
“这卫国公府实在是欺人太甚!”
奉平伯夫人听得下人来报,登时便怒了,来人才刚退出去,手中的茶盏便被她愤愤摔在了地上。
碎掉的茶盏立时飞溅起了几片碎瓷,其中一片更是当当正正划在了薛二太太陈氏的手背上。
只见陈氏哎呦一声便仓皇跳起,又忙不迭声的询问她两个女儿可被溅到。
谁知这一来不要紧,奉平伯夫人是越加恼怒了,“堂堂伯爷府的媳妇就这么跳脚,还有点体面没有了!”
陈氏皱眉看向她婆婆。
她跳脚没规矩没体面,她婆婆动辄摔杯子砸碗就体面了不成?
还是奉平伯世子夫人王氏拎得清,知道此时可不是吵架的好时候,首先要弄明白方才那个婆子偷偷报给她婆母的是什么事儿要紧。
王氏也就慌忙上前将陈氏挡在后头,以免妯娌和婆婆吵起来,这才低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那卫国公府竟然请媒人和你三叔父家换了庚帖,要给那齐临求娶槿娘!”奉平伯夫人怒不可遏。
“难不成她们都不知道,槿娘的婚事我自有打算,这么横空出世插一手算怎么回事!”
“母亲确定卫国公府也知道您要送槿娘进宫的事儿?”王氏将信将疑道。
待到见得她婆婆被她这么一句话问倒了一般,支支吾吾好久都没吭声,王氏也就明白了,她婆婆这分明就是怕她公爹责问,也就不敢对三叔父家发脾气,卫国公府便成了代庶三房受过的那个。
再者说她们婆媳二人还打着人家齐大小姐的主意呢,若是齐家大少爷与槿娘的婚事定了,齐家大小姐可就比他们家统哥儿长了一个辈分,什么主意都不用打了……
一直被王氏掩在身后的陈氏却是不干了,一闪身就从王氏身后挪步出来责问起来。
“母亲要送槿娘进宫?咱们家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您不抬举,怎么偏偏去抬举庶三房那个丫头!”
王氏的头这叫一个疼啊!
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不是没按下葫芦就起了瓢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母亲是想送槿娘进宫不假,可那是要送槿娘去给梅娘做帮手,和你想的完全是两回事儿!”王氏轻声呵斥陈氏。
陈氏先是一愣,随后才纳过闷来那所谓的做帮手是什么意思,立时就拍着大腿笑起来。
“母亲还真是英明,话说梅娘进宫十年都没个一儿半女的,若能将槿娘送进去也好。”
殊不知这一句“没个一儿半女的”又戳中了奉平伯夫人的心窝子,只将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恨她手边再没有茶盏可摔,就见她左右那么一寻摸,顺手就将炕几上的一串佛珠抓过来,劈头盖脸的便朝着陈氏抽去。
梅娘没个一儿半女的,也是陈氏能嘲笑的?!
这整个奉平伯府的荣华富贵不是梅娘给谋来的?!这陈氏吃的穿的用的不是奉平伯府给的?!
好吧,就算梅娘没有一儿半女,槿娘这个她替梅娘看好的帮手也被卫国公府抢去了,如今怎么办!
难道就叫梅娘在宫中孤独终老,离着皇后娘娘的宝座越来越远?!
还有那个承安伯府高家,竟然也趁机凑热闹,明日竟是请了卫国公府的女眷前往承安伯府赴赏花宴,他们奉平伯府竟平白落于人后!
奉平伯夫人越想越是发了狠,只听那串佛珠啪嚓啪嚓、一声更比一声狠狠,每一下都狠狠的抽在了陈氏肩上。
陈氏又是哎呦几声,人已经抱着肩膀跌坐在了地上。
而那串佛珠也是受力太大,就在陈氏倒地之时,它也终于承受不住,哗啦啦便断了串绳滚落一地。
二小姐薛嘉琦本来正欲瞧瞧她娘跌坐在地上可摔坏了哪里,却不想一脚踩在了滚动的佛珠上,扑通一声便摔了个仰八叉,各种哭嚎声立时震天响。
奉平伯夫人却是突然想起这佛珠已经跟了她十年,正是贵妃进宫后赏给她的第一个小玩意儿,她这心啊就如同油煎一般,懊悔又痛恨。
抬眼再瞧见自己这房里简直是暴土狼烟鸡飞狗跳,地上既有趴着的又有躺着的,既有嗷嗷呼痛的,又有疼得咧嘴大哭的……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连一声难受都没喊出来,人已经笔直的朝着身后暖炕直直栽了下去。
……齐妙对富妈妈轻轻点头,表示这事儿她已经知道了,就笑着告诉鸣翠。
“去我钱匣子里将那大袋子银角子拿出来,好叫妈妈拿着赏人,妈妈最近总替我内院外院的跑腿儿,总不能再叫妈妈搭上自己的体己钱不是?”
“对了,再将我那袋金锞子也都拿出来,我另有他用。”
富妈妈方才往前院去,便是又去见齐妙撒出去对付奉平伯府的人手了。
如今她回来给齐妙学说的,便是奉平伯夫人在傍晚时分中了风,整个薛府正在手忙脚乱的差人出来四处请太医的请太医,寻郎中的寻郎中。
因此上富妈妈疑惑极了,疑惑她们家小姐为何不趁胜追击,赶紧交代她些什么再叫她带话到前院去,反而慢条斯理的叫鸣翠给她拿银子。
“妈妈的体己钱还不是小姐你给的,小姐跟我分这么清楚做什么。”
富妈妈立刻表示出不赞成的态度,语速还极快,分明是在催促齐妙,“就算要小姐体贴我,改日再说也来得及。”
齐妙的笑容越加浓郁:“妈妈别急!”
“接下来我要请您去替我交代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不多给您准备些银子怎么成?”
这时鸣翠也拿着那一大包银子出来了,齐妙这才笑着叮嘱富妈妈。
“您拿着这些银子出去给那十几个人分一分,再叫那十几个人全都分头快马出去,将这内城里擅长治疗中风的郎中能请走的全请走。”
“主家是谁家,病症是什么病症,叫他们仔细给我编妥帖了。”
“另外这袋金子您就交给他们领头的,叫他再点几个人手去内城各大药铺买药去,但凡是那能治中风的药丸子都给我买干净,这笔钱若是不够,只管叫他回来再跟我要。”
富妈妈虽欣喜她们小姐这一手还真妙,可旋即就又摇了摇头。
奉平伯府可是贵妃的娘家,如今虽然夜色已深,请个太医或是去御药房要几粒安宫牛黄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小姐这么做对付普通人家还可以,对付奉平伯府可就差些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