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又一次因为太过鲁莽被祖母训诫了,齐妙别提多谨慎了。
她先小心翼翼的将那瓦罐子重新用黑布罩子蒙上,便先跟卫国公夫人与乐亭县主告退。
“等回去将这个罐子安置好了,我再回来陪祖母和母亲用晚膳。”
她知道她祖母并不是怕乐颐堂的下人嘴巴不严,再将她学养蛊毒的事儿泄露出去;她祖母治下非常有方,卫国公府的后宅里就没有管不住嘴的人。
这便使她想起在薛将军家里时,她母亲才一见到那瓦罐子就匆匆张罗离开;等她走出乐颐堂的院门后,她忍不淄翘着嘴角笑起来。
她祖母肯定知道她母亲怕虫子,便不惜训斥她、护着她母亲呢;也怪不得旁人家全都羡慕母亲有个好婆母。
“妙妙这是笑什么呢?”却不知迎面突然响起一句问话,身边仆妇们也是不迭声的蹲身请安,立刻打断了齐妙的思绪。
她抬头一瞧就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一边福身一边笑回:“父亲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又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东西:“我新得了个好玩意儿,先放回千锦园去再回来陪您,祖母和母亲都在屋呢,您快进去吧。”
齐文恒瞄了她手中的瓦罐子一眼,因为用布罩子蒙得严实,也不曾瞧出是什么,只当她又搜刮了她祖母什么珠宝首饰,便宠溺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你快去快回,否则父亲待会儿还要出去,如今到后头来是有些事与你祖母母亲商议。”
齐妙快活的答应了,便冲齐文恒屈了屈膝转身走了。
她最近每天早上先去齐眉苑,父亲都走了,她也想父亲了呢,她得赶紧回到千锦园放好五色蛊,便赶紧跑回来!
齐文恒却好似被她的笑容闪花了眼,突然间便将一双眼睛眯成了线。
直到女儿的身影渐渐越去越远,他这才叹了口气,朝着乐颐堂的院门走去。
却不知离着门前越近,他的脚步速度越慢,眉头也越发拧得紧了。
要不然那件事儿先不急着与老母亲和乐亭商量吧?不如先与幕僚们聚一聚,想尽办法解了这个难题再说?
可若是与幕僚商议间便能解了难题,他回来干吗来了?
他明明是来帮着父亲劝说母亲与乐亭的呀……否则就叫老父亲在勤政殿东书房的门口跪到明日去?
别看齐文恒这里左右为难,进一步不敢进,退一步又不想走,正房里的卫国公夫人与乐亭婆媳俩却已经听见了丫鬟的禀报,说是世子回来了。
这婆媳俩立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
世子齐文恒的兵部侍郎乃至那太子少师,都只是个挂名虚职。
这也是当初为了叫他名正言顺给太子做老师,侍郎的职位是建康帝执意叫内阁推选出来的,太子少师是建康帝亲自下旨封赏的,齐文恒自己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官儿。
可他既然挂了侍郎这么个官职,所谓的不管事也只是他与建康帝并几位阁老私下的协议。
其实他还是得日日去点卯,去坐衙,否则不是将皇帝与阁老的脸面在地上踩么?
那如今还不到申时呢,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一回来就跑来后宅?
“请世子进来。”卫国公夫人既知道坐在这里是猜想不出缘故的,便对次间外的丫鬟叮嘱道。
左右人已经到了院门前,叫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齐文恒那厢正在犹豫万分呢,听见丫鬟出来恭声请他,脸色又是一紧。
可他随即就晃了晃头,大步跟在那丫鬟身后进了影壁之后的抄手游廊,又一路往卫国公夫人的正房走去。
他齐文恒本就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旁人不提,只说连建康帝年青时都对他的心机胆识有三分忌惮七分赞赏。
可是……谁叫面前这栋屋子里却有着两位他又怕又敬又爱之人?
齐文恒一边苦笑,一边从丫头打高的帘子下面进了屋。
“……的确是遇上了个为难招展的事儿。”他给卫国公夫人请了安,便如此回答母亲的话。
乐亭顿时笑起来:“莫不是又像去年冬末,大厚的积雪将好几个村子的房子都压塌了泡烂了,你和父亲又想去捐些银米或是衣物木材?”
卫国公夫人亦是这么想的。
这府里本就是男人管外事,女人管内宅,只要男人进内宅求她和乐亭来,多半是想要从家里往外拿银子,那银子数目还不小。
也便不等齐文恒回答乐亭的话,就笑着招呼黄妈妈,去将她钱匣里那三张一千两的银票取来:“……若是不够,叫你媳妇在公帐上再给你支两千。”
齐文恒的面色尴尬极了,直道他不是为了银子来的,待到接过丫鬟泡来的茶喝了两口,终是将心一横。
“当今圣上欲给妙妙赐婚呢,先召了我父亲又召了我。”
“母亲您别急呀,我和父亲都没答应!说是妙妙年纪还小,就算年纪到了也要回来与她的祖母母亲通个气,还要她外祖母点头……”
“这不是我就匆匆回来与您和乐亭商议来了?”
卫国公夫人怎么能不急?乐亭县主更不能不急!
先不问那男方家是谁家,那男孩儿到底配得上配不上妙妙,只说赐婚这件事儿,事先可是一点点风声都不曾听到啊,这也太叫卫国公府措手不及了!
难不成是那薛贵妃搞的鬼?他们一家子都在想辙对付奉平伯府,宫里那位却直接给她们断了后路?
这婆媳俩心有灵犀的想到这儿,脸色一时间就别提多难看了。
其实齐文恒纠结的也是这个。
他得知消息便匆匆回府了,还没来得及深想这个问题,也便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怎么突然就令建康帝生出这么一个主意,说赐婚就欲赐婚。
而他所说的建康帝将他与卫国公都召了去,实则他还是撒了谎。
建康帝只召见了他的老父亲,就在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老父亲还在皇帝殿前跪着呢,他几番恳请觐见却被拒绝……
可这话叫他怎么学给母亲和乐亭听,再叫这婆媳二人乖乖答应了,以便叫老父亲少跪一个时辰,少跟建康帝顶一会儿牛?
就乐亭那个脾气,还不得立刻寻了大长公主,母女俩一同按品大妆,径直闹到建康帝跟前去?!
此时倒是卫国公夫人先从震怒中清醒过来,劈头便问齐文恒:“你还没说皇帝要将妙妙赐婚给谁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