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林家人全换上了新衣裳。那是秋天时就早早请了清水县的铺子做成一身身漂亮神气的袄子。孩子们就两套不同花色的换穿,他们长得快,做多了浪费。成年的,四套换穿。
等到林氏他们来时,又让赶工了他们的份额。
唯有林小宁的,是请了清水县几个女红相当有名的妇人做的,做了六身。细棉布面料,里面絮的丝棉,轻薄又保暖,下摆,衣襟,袖口与领口都滚了雪白的皮毛做边,相当精致。
林家准备着大量的鱼型的和梅花的银饼子,还有一大盆铜钱,大开宅门,只等来人拜年。
清早,张婶与张年带着大牛二牛来了。
张婶去年的年礼是两头猪的腊肉,张婶去年腌制了至少十几头猪的腊肉,她的腊肉在桃村是一绝,每家每户都指定要她的腊肉做年礼。还有人道,如果张婶卖腊肉,也能赚不少银子。
林家的回礼是周记的首饰,什么镯子、钗子和耳坠子,还有京城的零食坚果以及各种丝绸锦缎。
张婶就佩戴着金光闪闪的首饰,一家人穿着锦缎袄,喜笑呵呵地上门拜年。
大牛二牛给林老爷子与林氏还有付奶奶磕头拜大年,嘴里说得吉祥话让三个老辈听得脸都笑成一朵花。大牛二牛得了不少荷包的银饼子。
林家的小孩子也给张年张婶鞠躬拜大年,也得了张年给得许多小银饼子。乐得一帮孩子们眼睛都眯起来了,尤其是家福铁头几个。还有林氏的重孙辈们,他们可是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有这样丰厚的压岁钱。
并且申明了不用上交,自己留着花。
都收完压岁钱后,张婶偷偷找到林小宁说道:“我月事好久没来,小宁你给看看。是不是有了张年的娃?”
林小宁高兴号脉:“若是真有了,张年可得高兴坏了呢。”
张婶也期盼道:“要是真有就好了,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也是想再多生几个的。”
“就是没怀上你也不用急,这种事,越急越怀不上的。”林小宁一边笑着一边闭眼号脉。
林小宁号了很久,一直不说话,张婶有些紧张。
林小宁这才哈哈一笑:“恭喜张婶,贺喜张婶,果真是有了。都快三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想到,你没有害过喜吗?”
张婶又喜又嗔,瞪了林小宁一眼,摇头道:“就是没害喜。才一直没注意。才发现好久没用棉巾了。”
“有的人要月份大一些才害喜,有的人命好,干脆不害喜,保不定张婶你就是这命好的人,是张年疼你呢,他的娃也懂,也疼你呢。”林小宁笑道。
张婶满心的喜悦,对林小宁的打趣根本不介意,笑得都不接话了。
林小宁也为她高心,笑道:“婶子你这身体只要怀上了。以后就容易了,生到四十多岁都没问题的,你可要多生几个,让张年儿女成群,也让大牛二牛弟妹成群。”
张婶只是笑着,然后又点头,再细想想,又气得拍着林小宁的背骂着:“你个坏丫头,生猪仔啊,还生到四十岁……”
骂完后又开心着,张婶长得不娇媚,但是那种特别端庄的美,这样笑着,也觉得生出娇来。
张婶出了侧屋,对着厅里正和林老爷和林家栋说话的张年娇笑着,搞得张年有些莫明其妙。
林小宁过去对正说话的三人笑道:张年要做爹啦!
张年一听就跳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林小宁,林小宁笑着点头。
林家栋哈哈笑着,对张年道:“年哥,快带嫂子回去。”林家栋一直是称张年为年哥,称张婶做嫂子,但林小宁却是按之前的叫法做张婶,这混乱的叫法,也没一个人指出来,只觉有趣。
张年乐呵呵的带着张婶与大牛二牛回去了,林家栋与林小宁送着,一出大门就听到张年大笑对大牛二牛道:“儿子,你们有弟弟了,你娘你生小弟弟了。”
林小宁与林家栋对视一笑。林家栋道:“这阵子月儿更懒了,你也给瞧瞧,不会有什么事吧。”
“天这么冷,好人都犯懒呢,况且是双身子,没事,让她在屋里多走动走动就行,少出来,太冷了。”
两人说着话,就见马大总管一家与梅子叔婶一家来拜年。
马大总管拜完年后,与林老爷子、林家栋去了侧屋商议着各地分铺一事。
赵氏拿着花生瓜子松子不住嘴的磕着与林小宁说着三千堂的事,梅子叔婶倒是小心问了问,梅子有没有来信,这过年的也没见梅子来一封信报个安。
林小宁笑道:“梅子那没心肺的家伙,一忙活起来,哪能记得这些啊。现在曾姑娘有身子,我又不在京城,那分院的事就落在兰儿与梅子身上,估计也是辛苦得很。放心就是,京城府里的十五个下人都只伺候她一人呢。”
梅子叔婶惶恐说道:“小姐,不能这般对梅子,梅子是小姐您的人,不可这样宠着她。”
林小宁笑了笑:“也算不上宠,这也是情况特殊,那十五个下人在府里,总得伺候个人吧,不然月银不是白给了,我不在只好伺候梅子了。”
梅子叔婶又是惶恐谢道:“谢谢小姐这么爱护我家梅子……”
林小宁笑道:“没事没事,等明年,一定放她与你们一起过大年。”
梅子叔婶一家人迭声谢着,然后牵着儿女走了。
拜年一直拜到初三,村里的交好才全拜完,郑老与方老拉着林老爷子就又开始了牌桌棋桌人生。
时间过得飞快,元宵过了,四个护院也来上工了,三虎们去了清水县监工旧宅改造工程。
张年提了总管事,仅次于马大总管。药坊的管事提了一个旧兵做,又提了几个做小管事。同时各个作坊也都提了几个小管事。长工里提了五个做小管事,专管开荒佃地一事。
林家是新年新气像。
林氏的身体在林小宁精心的调理下,双眼终于清亮许多,说是看东西相当清楚,穿针引线都没有问题了。
只是老寒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调理。
但林氏却说:“丫头,已经好多了,桃村比横塘乡要暖和多了,况且一个冬天下来,每日汤药伺候着,还没断过炭炉子,穿的盖得都是暖和和的,这样再不好,这双腿也太没良心了。”
把林小宁逗得笑了起来。
马家的宅子又是请来了清水县的画图师傅给先画草图,马家人上下老小兴奋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个被林氏嫌只知道哭不顶用的老二媳妇,也都知道对着图纸发表一些看法了,虽然很可笑,也不专业,但至少知道说出自己的看法了。
马大总管让张婶安排助手去外地扩棉巾分售点,一边又挑出几个得力的助手,接待各地来的报名开荒的汉子们,开荒得在插秧后的农闲期,不然很难找到人手,人手太少,做事看不到进展。
这时城西贫区的汉子们的安排也被提上了议程,主要是这帮汉子们爱打架争活,如果全要了,开那千倾地,会不会好些?又会不会偷懒?
马大总管淡然道:“小姐,这等事你操什么心,偷懒就没工钱,干得好就工钱多,把我们村的村民还有长工与他们混在一起,分做小组,哪个懒哪个能干,有自己人在里面,当然一清二楚。如果他们敢闹事打架抢什么轻省的活,就抽鞭子,看他们悍还是我们的鞭子悍。”
林小宁听得目瞪口呆:“马大总管,怎么能抽鞭子呢?”
马大总管奇道:“偷懒皮赖闹事不抽鞭子,当林家好欺负啊,林家有钱不是为了养懒汉的,我们不抽,多少汉子都要抽他们呢,占着这样来钱的活不好好干,这是糟蹋机会呢,不如让出来给其他人做。这是小姐你要帮衬他们,依我,这种皮赖的刁民,根本不会请。”
林小宁心里狂汗,但安风与林家栋却道:“马大总管说得在理,就这么办。想趁人多闹事抢轻省的,看是他们刁悍,还是林家的鞭子刁悍。”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林小宁笑道:“马大总管威风啊。”
马大总管笑着回答:“我威风就是林家的威风,林家可以善,但不能没有威风。”
林小宁对着马大总管竖起大拇指。
林家栋笑道:“这招还是三虎们教的呢。”
林小宁快笑喷了:“我说呢,抽鞭子?正是官僚作风啊,三虎行啊,这一套用上了。”
“三千堂那工地上是不用鞭子的,只需虎大那柄重刀拔出鞘,扛在肩上走着就行,那柄重刀在清水县城西中已是赫赫有名,又沉又重又乌亮,吹毛断发,一刀下去,两人合抱的大树立刻倒下。那是威风得不得了啊。我给他那柄刀时,他高兴得耍了小半时辰才放下,后来与我喝了一顿酒,说谢安兄弟。听听,都安兄弟了,多得意。”安风笑道。
林家栋也笑:“虎大他们先前不让告诉你呢,说你这人肯定要唧唧歪歪的,只管报进程给你听就是。女子免不了想用柔和的法子来管治,但那不起效啊,他们仨捕头仨大老爷们还治不了这帮刁民吗?听说现在三千堂那里帮工的城西汉子,乖得很,不敢闹事打架了,干活也踏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