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世人都以为相公是孤儿。”苏绛婷摇头,诚实的答道。
这一句“孤儿”,无疑又刺痛了皇后的心,她强撑的眼泪,夺眶而出,“尧儿他不是孤儿,他有爹有娘,可是真的连孤儿都不如,是我们对不起他,绛婷,他在恨我们啊?”
苏绛婷抿唇,心中有很多疑问,可闻着饭菜的香味儿,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拿起筷子,一双递给皇帝,一双递向皇后,柔柔的浅笑,“先用膳吧,冬天不比夏天,一会儿饭要凉了。”
皇帝眼眸中浮起了一丝光亮,嘴唇动了动,终是一言未发,不过却转回身子,低头吃了起来。
皇后满脸的泪水,拿着筷子抖动着手指,怎么也夹不住菜,苏绛婷虽猜想是这对父母抛弃了亲儿子,心中跟着顾陵尧一起愤恨,但终究看的不忍,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来,轻轻拭着皇后的眼泪,淡淡的道:“这饭菜,是相公命人安排的吧?那相公的心意,公公婆婆若再辜负了,可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闻言,皇帝夹菜的动作一滞,侧过脸来看她,眸底涌动着让人无法看透的复杂情意,“你……你叫我们什么?公公……婆婆?”uswt。
皇后又惊又喜,但唯恐皇帝不认,又会骂人赶人,连忙说道:“相公,儿媳妇这是认我们呢,求你别再……”
“我怎样?我说不让她叫吗?”皇帝恼怒的打断,泄愤似的,将筷子重重的戳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还不够,又不惜出言打击道:“她叫了有什么用,你儿子不认你,光儿媳妇认你有什么用?热脸贴个冷板凳?”
“儿子迟早会认我的,只怕他永远都不认你?”皇后听着来气,隐忍了二十几年,到今天一起落难,她也不管这老头儿是神圣不可冒犯的皇帝,当即便反讥回去。
皇帝一张老脸挂不住,把筷子“啪”的一摔,大怒,“他爱认不认,我才不稀罕?”
“我更不稀罕?”
突如其来的一句冷声,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冷凝到了极点,三人立刻扭头去看,就见顾陵尧不知什么時候来了,和张温年并排立在门口,一张俊脸如寒霜般,让人感觉恐怖发悚。
“相公?”
苏绛婷干舔了下唇,瞳珠转了转,走过去挽住他手臂,有意笑道:“我和公公婆婆正聊天着呢,你这人太坏了,竟然瞒着我说你没有爹娘,害得我今天头一次丑媳妇见公婆,好紧张呢?”
“丑什么?你又不丑,就算丑,我喜欢就行了,关他们什么事?况且……他们不是你公婆,我不认识他们。”顾陵尧很冷硬的开口,墨眸中闪烁着凛冽的寒气,尤其是视线落在皇帝脸上時更甚。
语落,他携着苏绛婷转身就要走,张温年伸手拦下,脸色凝重着皱眉,“陵尧,你这脾气也犟,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刚刚师父怎么跟你说的?不准走?”
天下间,谁的命令谁的劝阻,顾陵尧都有可能不听,但是张温年开口,他根本不能反驳,只得唇线抿的很紧,点了点头,然后拍拍苏绛婷的手,语气柔了几分,“绛婷,你先回屋,我一会儿回来。”
“不要,我要听,我都许诺于你了,你还对我有隐瞒,我很生气,你明显就是不把我当夫人,既然不当夫人,那我们分手好了?”苏绛婷扳下了脸,生气于他的做法,不禁故意刺激他道。
果然,顾陵尧倏然沉下了俊脸,眸中喷火的道:“当真要威胁我?”
“对,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糟糕透顶了,我早已经忍无可忍,夫妻不能一心,那还勉强在一起干什么?趁着我们还没孩子,好聚好散?”苏绛婷很肯定的点头,憋了这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吐了出来,她的样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玩笑。
“该死的,你这么固执做什么?”顾陵尧气急败坏的低吼,一脚勾上门,瞪着苏绛婷咬牙,“早知道,就不带你出门了?”
“哼,我早知道你是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我就不嫁你了?”苏绛婷不服气,一把甩开那抓着她胳膊的大手,气呼呼的往旁边一站,偏着脸不理他。
“苏绛婷你——”
顾陵尧怒不可揭,伸臂就要扯过她,决心不把这女人收拾的服服贴贴,他就不是男人,可那女人机灵的很,一溜烟就跑在了皇帝身边,丝毫没有“生人勿近”的意识,双手搭上皇帝的肩膀,呶着嘴埋怨道:“公公,我相公脾气这么坏,都怨你,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怨你脾气坏,嘴硬的跟刀子似的,所以你儿子都学你的样,他这么凶我,我决心不跟他过了,让他孤独终老,没有爹娘疼,没有媳妇爱,没有子女绕膝,一辈子孤孤单单的?”
“你这女人,既已嫁作人妇,就该对丈夫唯命是从,连三从四德都不恪守,我支持我儿子休了你才对?”皇帝听的冒火,脱口便叱,敢说他脾气坏,影响了儿子?这行止不端庄的女人,能攀上他儿子是八辈子的福气,还敢拿娇?
闻言,皇后楞楞的睁着大眼,她听到了什么?不是幻听了吧?
张温年嘴角微勾了勾,斜睨向顾陵尧,意料之中的,顾陵尧也处在怔楞中,好似石化了一般,脸上的冷意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迷惘和悲怆。
“切,他休我?那他休啊,我才不怕呢,要不是他对我死缠烂打,我早跟他和离了,这会儿我可能都另嫁他人了?”苏绛婷不屑的撇撇嘴,神情很是得意的说道。
皇帝气的胡子根根翘起,扭着头,梗着脖子朝绛婷吼,“你你……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尧儿,你马上写休书,这种女人不要也罢,回头再娶十个八个端庄贤淑的女子,让她气的去跳河?”
“老头儿,我会跳河?哈哈,我看要急的跳河的是你儿子吧?实话告诉你,我是妒妇,他王府里原来有一堆的女人,我进门后,让他全休回家去了,目前呢,我是你儿子唯一的王妃,他还跟我发过誓,他有生之年,只娶我一人,若是敢背叛我,他会遭到天打雷劈哦?所以呢,你还是死了让他休我的心吧,与其从我身上下功夫,不如先改改你的脾气,别一张嘴就夹枪带棍的,原本好好的话,说两句就成恶言了,你的脾气改好了,你儿子那只刺猬也硬不起来了,那我就考虑继续跟他过,没准儿心情一好,我还给你们家添香火呢,不然,你儿子真要无后喽?”苏绛婷真心笑喷了,这个别扭的老头子,竟然能说出让她气的跳河这种幼稚的话,可真好玩儿?不过,她这一招,目的算是达到了,老头子不仅口口声声“我儿子”,还喊尧儿了,不是吗?
皇帝再也忍不住的,蹭的站起身,脸色难看到极点?
而苏绛婷本是搭在皇帝肩上的,没想他突然起身,甩的她当场一个趔趄踉跄退了两步,险些撞在身后的梁柱上時,被顾陵尧眼疾手快的揽抱在了怀中,她庆幸的拍了拍胸口,感叹上一句,“我这种女人,世上少有了,老头儿你再这么谋害我,当心你会更加热脸贴个冷板凳?”
闻言,皇帝一记刀子眼射过来,牙齿咬的“咯咯”响,“邹漠尧,你眼睛瞎了是不是?竟然能娶这种女人进门,简直是……简直是污了我皇家的脸?”
这一语,如一颗炸弹,震的几人皆失措的瞪大了眼,没有人能想到,皇帝竟然公开承认了顾陵尧,连顾陵尧自己都一下子缓不过神来,而苏绛婷则是被震的脑子轰鸣,半响都呆呆的望着皇帝,嘴巴动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说什么?你叫相公邹……邹漠尧?皇室?他是乌兰皇室子孙吗?”
“哼,你这野蛮无知的村妇,能嫁给尧儿是你的福气,你以为他就是你们盛世的安陵王吗?他是我乌兰的皇长子,是朕的儿子?”皇帝也是被苏绛婷给气疯了,竟不管不顾的宣示道。
苏绛婷腿一软,差点儿一头栽下去,顾陵尧心中早已翻滚着惊涛骇涛,见状,狠狠的瞪了眼皇帝,忙扶抱紧苏绛婷,胡乱的编造道:“绛婷,这老头子疯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娘健在,我爹早死了,他是我娘的……嗯,是再嫁之夫,和我没半分关系,早年脑子被驴踢了,一直疯疯癫癫,做梦都想着当皇帝,他……”
“邹漠尧,你这个孽子,你敢诅咒朕早死,敢骂朕,敢侮辱你母后再嫁,朕……”皇帝浑身发抖,话没说完,已气的眼前一黑,仰面朝后倒去……
下会顾她。“皇上?”
皇后失声大叫,张温年一步跨近,托住了皇帝的身子,发现老头儿已闭上双眼,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