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了之后,我没有呼吸、心跳、脉搏,全身冰凉,面无血色,在旁人眼中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表面上与死人唯一的区别在于我额头全黑,黑色月牙在黑色里黑的发亮。
我醒来已经是九天后的半夜子时,躺在足够两个人睡的巨大棺材里,棺材盖掏了一个圆洞,鬼屋屋顶开了个天窗,月光从天窗正好洒在我脸上。小姑奶奶从棺材洞里蹦进来,一屁股坐在我脸上,喵叫一声把我给惊醒。
大棺材横放在鬼屋中央,另外三个正常棺材斜放着,棺材头指着大棺材,每张棺材盖压着一根黑线连接着大棺材。鬼屋的四面钉上了封条,封条中央挂着八卦镜,镜子中央用符文写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角落插着香,烟雾缭绕。
“轰!”
棺材盖被老汉打开,他松了好大一口气,才扶我坐起来。我艰难的吐出嘴里咕咕一直叫的蛤蟆,缓缓的呼吸着,惊讶的看着入眼的景象,差点没吓趴。
三个棺材前燃着的三炷香,以及墙角的香,咔嚓一声全部断掉。父亲看着我,我看着他,谁也没说话,只有小姑奶奶刨棺材板发出的声音。
“张嘴!”父亲捏开我的嘴巴,把一碗腥红带着腥臭的液体灌进了我嘴里。我本来没有知觉的身体,慢慢感到了冰冷,又感觉体内开始发热。热感平淡下来,我扶着棺材沿狂吐,吐了一大堆草药、肉沫……各种稀奇古怪的残渣,等我得吐虚脱,才恢复了以前那种病怏怏的状态。本能告诉我,我随时都可能死掉。
古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是动物对自己身体好坏的一种特别感知。
“先啥子也别问,我出去以后,你把三碗水喝了,把黑线缠绕在指头上,敲三吓棺材盖就成!”父亲看着从大棺材上移到地上水碗里的线头,他走到关着的门前掏出一张黄表点燃,嘴上念念有词的烧完,才开门出去又把门带上。
屋里寂静的可怕,猫爪刨棺材壁的声音仿佛刨在我心坎上一样。我捡起水碗里的黑色线头,缠在小指上,踉跄的走到棺材前敲了三下。
啥情况也没发生,我带着疑惑依葫芦画瓢再次敲击另外两个棺材。弄完,我才有机会再次打量整个鬼屋,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四个棺材,以及各种神神叨叨的摆设。
鬼屋似乎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
“咳咳!”我咳嗽的告诉父亲好了,他一脚踹烂了门,快速无比的扯下所有封条,砸烂八卦镜,拿着三个水碗砸了好几下都没砸破。他又啥子没说拧着我的肩膀,把我拖到门口,一脚踢在我的膝盖弯。我跪在地上,他按着我的头在地上磕了三下。
叮!叮!叮!
鬼屋门上挂着的一个小铃铛无风自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父亲搬来一个凳子,站上去扯下小铃铛,快速的把铃铛线打了一个结,挂在我脖子上,他这才扶起趴在地上无力爬起来的我,他说:“以后小然来了,铃铛会响的,对你媳妇好点!天色不早了,明个还要下地,有疑惑问你桃子婶。”
父亲看着门内说完,把虚弱无比的我靠在门边,就这样走了,留下满肚子疑惑的我。
“嘶!”
屋里没人只有四张棺材,地上的三个碗却碎了。我看着脖子上的铃铛,里面却没有铃心,顿时心底发麻。
“老四,还不来帮忙。”三姐的声音在其中一个棺材里响起,我踉跄的走过去,整个身子倒在上面推,才推开手掌宽的缝隙。
“老四,快帮婶子一把,要憋死老娘了。”桃子婶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棺材里传来,我被吓的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
“孙四……”花生香在最后一根棺材里躺着,棺材底被踹的咚咚响。
三个女人表现的非常奇怪,都嚷着要我帮她们,似乎不想被人抢了先。我坐在地上,耳边回荡着她们的喊声,差点没被震晕。
“都喊啥子喊?自个爬出来。”我被烦透了,摸着脖子上的铃铛,虚弱的说了一声。棺材前头垫着一块砖,只要她们在里面推,棺材盖很容易推的向后滑。
三女安静了,桃子婶的棺材嗖的一声推动,没一会她从棺材里起来,拍着手掌说:“老四算你狠,吓死老娘了。不过这次你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是不是把鲁班书借我看看?”
她说着帮另外两女推开棺材,三姐和花生香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桃子婶哼了一声当没看见。
我看的莫名其妙,肚子咕噜响,爆发出所有潜力,踉跄的走到河边,舒服的解决了人生大事,最后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没纸。身上穿着寿衣也没有烟盒,扯了几片大树叶解决问题,这才回鬼屋。
九天前我晕迷过去,桃子婶和花生香都以为我死了,桃子婶慌忙的找上父亲,父亲说我没死,但也不算活。用他的话说,我魂魄飘在体表,随时可能死去。
魂属阴,身为阳,而我的身体几乎快失去最后一丝阳气,自然牵扯不住魂魄,等魂魄离体就真的死了。父亲只好挺而走险,用极端的方式把我的魂魄锁在身体里,然后以阴极生阳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到底能不能救活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三个棺材围绕着我摆三才定魂阵,聚地之阴。三个阴气重的女人躺棺材里,聚人之阴。子月照魂,小然护命,送天之阴。聚集天地人三才,阴气冲霄,九之为极,过九天我还不能阴极生阳,那就真死了。
“呃!”喝着白开水,听完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诉,我愣了好半天,又问:“你们那里阴气重了?”
花生香说她当过活尸,尸虫的阴气在她体内有残留,是人造的至阴之人。桃子姐是鬼节子时出生,天生阴气重。三姐最奇特,阿姆其实是鬼腹女,外公把她从死人肚子里挖出来,三姐是女孩又是子时出生,阴气自然重了。
“这事挺玄的,我也弄不清楚。啊爸让我睡棺材说能救你,我就睡了。”三姐一直忍着没哭,怂着小鼻子,又说:“你到底咋子了?上个月都好好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嘛抢着让我开棺?”
“升官发财都不知道吗?你现在阴气冲天,生气自然要分给咱们咯,你先打开谁的棺材,谁得到的最多。”桃子婶一脸不爽,好像她吃了很大的亏似的。
“你还真相信这些?”我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很不可思议。
桃子婶说:“大哥和二娃说的鬼啊神的,我半信半疑。不过我也挖了不少坟,有些坟因为风水问题里面确实很邪乎,让人不得不信。”
我看着另外两女,她们看着我,好像在说:“你不就是例子吗?”
“反正我不信!”我咬牙硬撑着,其实心底信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没见过。
叮!
清脆的响声从我脖子上传来,我吓得浑身发抖,三女好奇的看着我。我脑子里缠绕着父亲离开前的话,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没事,有些冷。”
“咦!这铃铛不是挂在门上的吗?你怎么带脖子上了?”
“能辟邪。”我躲过桃子婶伸来的手,怕她发现没铃心,认真的忽悠着。“没了这,我可能再次灵魂离体。”
“那你别摇了,听着我就想要。”
“喵。”
小姑奶奶在铃铛响起的第一瞬间,跑到三女的一旁静静的蹲着,它的目光像看我一样看着三女旁边的空气。
小然真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