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风带上了淡淡的躁气,消家台弯头一颗颗巨大的老树随风摇摆着叶子,风吹树叶的声音夹杂在消家台一浪一浪的争吵声中,似乎也暴躁不安。
我隐秘的爬到一颗大树上,站在高高的树枝上,透过茂密的树叶扫视着灯火通明的消家台。
几十条狗身体僵硬,口吐白沫的躺在主人家院子里或者门外。那年头谁家也没闲饭养宠物狗,这些狗就算没有正宗的猎狗厉害,也能带着人去山里打猎!几乎不可能有人能下毒把几十条狗在同一时间段毒死。
狗的死状,吓得养狗的人家惊魂不定。恐慌是会蔓延的,一个人害怕没事,十个人一起恐慌,原本不怕的人也会受到感染变的惊慌失措。
“咯咯……”
树下就近的院子里鸡叫连连,鸡笼里的老鸡和刚长几个月的子鸡扑腾乱跳,不一会,再也没了声息。沸腾的鸡叫声,盖住了各家各户的吵架声,鸡鸣过后,整个肖家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寂静过后,响彻天地的妇女咒骂和哭号声,跌宕而来。
诡异的事情让妇女们害怕,她们也心疼家里养的鸡,养的狗。恐慌和心疼需要发泄,一个个开始埋怨家中当家的汉子。
“嚎丧啊!”
有爷们抡起巴掌打婆娘,也有爷们扯起嗓子与婆娘对骂,吵闹声再次被拉高。
我没有心思在乎家畜的死,远处晃动的人影,一个个头上噗呲噗呲的冒着火星,随时有可能点燃五毒之火。一个人思想偏激走极端,没多大影响,如果整弯人有一大半走极端,我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臭婆娘,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用回娘家威胁老子……不是要滚吗?给老子滚蛋……”
“没用的东西,老娘嫁给一头猪都比现在过的好……”
“哭……哭……就知道哭。别人家的孩子,谁像你教一万遍都不会写?”
“两个老东西……吵!吵!吵个锤子,睡觉都不安逸?”
……
搅合在一起的声浪从各家传来,男女老少都像吃了炸药似的。
“碰!消麻子给老子出来……”远处,一个汉子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踹着别人家的院门,汉子再次大吼:“给老子说清楚,你们有没有一腿?”
一些挤压在人心底的老账本,一张张被翻了出来。战火不再局限于自家,开始往外辐射。
村官连自个家都顾不上了,哪有精力管别人家?一瞬间,笼罩着消家台的红尘晦气更加鲜艳,七彩光芒大盛,朝着孙家台和杂姓台覆盖了过去。
“这事不是桃子婶干的,我寻到了搞鬼的黄仙……。”小然飞快的从远处飞来,迅速的把事儿说了一遍。
死去的村长弟弟一伙人挖金砖的时候,灭了一窝黄鼠狼,之前消家台连死几人算是解决了直接凶手,现在黄鼠狼灭家畜只是给消家台一个教训。
“这个教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村子被红尘晦气笼罩的时候来,这把火加的不是一般的大……”小然感叹一声,快速的钻进牌位。“红尘晦气太重,我呆在外面感觉很不舒服。”
“喵!”
小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它兴奋的跳上树干,拍了我一爪子,就往消家台里面冲。我慢慢的下树,跟在它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格老子的……”
一地的黄鳝从远处的沟里游上了台阶,一条条堆在一起爬进一家不大的院子。肖家台的人也不是全部在吵架,有人远远的看着鳝鱼,却没人敢动手抓。
“啊!”
二十多岁的汉子抖着裤子,上蹦下跳的从院里跑出来。更尖锐的女生跟着响起,听在我耳里感觉特别扭。
她这是疼的?还是爽的?
“嘶!”
汉子踩着鳝鱼跑出门外,站到没鳝鱼的地方,他哆嗦的从裤子里扯出一条大鳝鱼,鳝鱼头上沾着血,还带着腥臭味。不用想,这玩意到底钻进了汉子哪里?
我在人群中看清楚汉子的样子,听桃子婶说是这家伙拿黑狗血泼的棺材。
“嗯……哼……”
院里女人的叫声没断过,众人诡异的看着汉子,转而更诡异的看向了院里。
鳝鱼是有名的见洞就钻,桃子婶这下是不是玩大了?不会出人命吧?我心底的念头刚起,发现自己想多了,台阶上的鳝鱼慢慢退去,调转方向往河里游。
人群惊讶的看着鳝鱼,没人注意到我,我也没多留,跟着小姑奶奶继续往前走。
过了消家台到了田里,麦苗长齐了大腿。我跟着小姑奶奶穿梭在麦田里,裤腿被麦子上的露水打湿了一大片。
“草……”
麦田的中间倒了一大片,村里六个新媳妇赤条条的躺在麦子上,闭着眼睛微微翻滚,各种我不认识的昆虫组成一个圈,把她们围在中间。桃子婶和花生香蹲在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
“嘘!快蹲下来,别让人发现。”桃子婶猫着腰把我扯的蹲下,她见到小姑奶奶跳过昆虫圈,着急的说:“老四,她们体内的尸虫可别被小姑奶奶吃了,不然花生香就白忙活了。”
“咪!”
小姑奶奶听到我的召唤,不情不愿的回来,幽绿的猫眼死命的盯着六个女人。我顺着小姑奶奶的毛,这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村长女婿骗这几个女人吃的腐肉,奇迹般的都养出了尸虫。几个女人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状况与孕妇差不多,万一别人是真怀孕了呢?桃子婶怕弄错,才观察了这么久。
桃子婶用鳝鱼、壁虎、蛤蟆……相继报复了白天去隗树林找事的人,发泄的同时也借此来转移村里人的注意力,好把六个新媳妇给搬出来。
“你们不知道村里出大事?”我抬头看了看上空的红尘晦气,无语的发问。
“什么事?”桃子婶水汪汪的眼里全是疑惑。花生香在一旁专注的控制一条拇指粗细的透明尸虫在一个女人身上钻进钻出,跟着透明尸虫屁股后面的血色尸虫越积越多。
我还没开口,小姑奶奶抬头叫了一声,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两个手拿双鞭的金甲神人,从远处快速的飞了过来。
“大胆妖邪,敢用活人养尸!”
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金甲人抬起一米多长的铁鞭对着花生香就抽。花生香根本看不到金甲人,她依旧专注的控制着尸虫。
千钧一发之际,我抡起腰间的枯藤抽中了金甲人,金甲人瞬间消失,掉下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另一个金甲人转身就跑,小然跳出来,快速的挥动毛笔。
“隗树林老汉,与妖魔……”金甲人话没说完,由西瓜和黄瓜串成的榔头砸在逃跑的金甲人身上,金甲人再次化成了一个纸片。
两张纸人剪着很精致,活像两个金甲神。桃子婶好奇的看着我捡回来的纸人,等我告诉她发生的事情,她瞬间怒了。
“以剪纸坚定意志力,元神出窍附在不同的剪纸上,剪狗似狗,剪神似神……他们是剪纸人,属于旁门中人,也能称九流中人。”小然看着金甲人要飞去的方向,眯着眼睛说:“能控制两个纸人已经是高手了,他元神受伤遁走,应该很快会喊人来替天行道!你也不用想讲道理,控尸虫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是被除魔卫道的对象。”
我玩过蛇鼠钓尸虫,知道尸虫如果不能一次全弄出来,被用来养尸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不管地上六个女人,我们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我们走了她们就得死。
“走不走?你选吧!花生香绝对会听你的。”
听着小然的话,我看了看专注的花生香,又看了看地上一排表情痛苦的女人,陷入了纠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