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郎急忙往自己脑门上拍了张黄符,念了个七星闭月咒躲了起来。
老道人勾着背,朝洞穴入口处缓缓走了过来,赵五郎这才看清这道人的模样,只剩一只独眼,浑身污秽不堪,腰间系着一个大葫芦,整个人散发着几分邪气,分明不是什么善类。
赵五郎心想,这逐月夫人可真会挑梦境,这把估计是要有苦头吃了。
果然,这老道人嗅着鼻子四处搜寻,而后突然停了下来,嘿嘿笑道:“是个符箓门的小道士,你身上朱砂符纸的味道可是骗不了人。”
“别在躲了,出来罢!”他一扬手,八卦池里的地火忽然喷涌而出,朝赵五郎隐身的地方飞了过来。
赵五郎急忙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但这一个急闪,自己气息一乱,七星闭月咒也自动解了。
老道人笑道:“其实你也大可不必用隐身咒,老夫的眼睛早已看不太清这眼前的事物,但是我的嗅觉和耳朵可是灵敏的很,你一来我就闻出这鲜肉的味道了,啧啧,还不到十七。”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中的黄牙一颗颗都露了出来,竟是一副垂涎的模样。
赵五郎心中生了几分厌恶,怒道:“你这道人偷偷躲在山洞中炼制邪药,必定是个邪道!”
老道人倒也不生气,他道:“邪道?老夫可是丹鼎观门下的炼丹弟子,祖师有云,古来修仙莫不以还丹金液为大要,我丹鼎炼丹术法自然是名门正法,何来邪道一说?”
赵五郎呸了一口道:“但你以人心人眼炼丹,如此违反天道人伦,还说自己不是邪道!”
老道人似是嘲笑赵五郎的无知,哼道:“祖师炼丹,莫不是取天地之精华,有采芝草乾花者,有捕白鹿神龟者,亦有炼制丹石金玉者,这龟鹿有灵,芝草有寿,金玉亦有价,俱是天生地养的灵气所结,人不过也是天地间一造化生灵,怎么祖师龟鹿蛇虫用的,我这人眼人心就用不得?”
“丹鼎之法,本就是夺人精华为我所用之法,既是夺,又何来正邪之分?小道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道人步步紧逼,赵五郎平时斗嘴时倒也不笨,但是一到辨法之时,立马就笨嘴笨舌,盖因他自己对道法理解也不深,即便是有了混元心,也是很多道法会用其法却不懂修心之道。
习武而不修心,自然易被谬论所惑。
赵五郎被逼得退后了两步,老道人突然桀桀笑道:“嘿嘿,我猜你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有一颗不一般的心脏,不如都给我吧,也省得我还要在这阴阳池中养这么久的眼珠和心脏。”
这池之中是老道人用地火和真水炼制的婴儿心脏和眼珠,集满千目和千心,便能炼成他所要的火心和真眼。
老道人猛地伸出双指朝赵五郎的双眼戳去,赵五郎猛然惊醒,双手捏诀,急急念道:“五指运雷,五雷皆应,雷从心生,速灭邪灵!”
五指一张一握,一团电芒朝着老道人击打而去,呲地一声,雷球没入道人体内,直接将他击飞,重重摔在石柱上。
咔嚓一声,老道人脊骨似乎被摔断了,整个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背部和头颅却是反向搭在地上,老道依旧笑道:“不想你的符箓道法还有些厉害!不如,也看看我的丹鼎道法如何?”
他身子突然剧烈抖动,皮肉层层撕裂,骨骼寸寸生长,咔嚓咔嚓一阵爆响,老道人的脖子不断伸长,四肢缩短不见,整个身躯看起来十分畸形,再过片刻,终于看清这老道人是化作一条五六丈长的独眼巨蟒。
“五毒化形丹!”赵五郎惊叫道。
这道法赵五郎并不陌生,在仓谷县的崖壁下,勾太常率领丹鼎观的道人前来缉拿葛云生,其中就有三个修炼守宫、赤蛛、玉蝎丹的道人,也是一样能化作各色毒物,这道人能化作浑身乌黑的独眼巨蟒,显然是修了玄蛇丹。
这独眼巨蟒正是黑水玄蛇,虽然身子巨大,但却柔若无骨,速度奇快,如同一团黑水一般四处游动,身形几乎不可捉摸。
玄蛇吞吐蛇信,呲地一声朝赵五郎扑了过来,赵五郎反应倒也快,捏符一拍,喝了声:“御!”
黄光一闪,就将这巨蟒弹了回去。
玄蛇欺身又上,口中喷吐出一道黑水,水冷若寒冰,正是玄寒癸水,这一口黑水喷出,整个洞穴内温度都骤然下降一截,赵五郎惊了下,急忙脚踩离宫位,一捏指诀,喝道:“气运五行·火龙诀!”
火龙从双掌之中飞舞而出,水火交锋,整个洞穴内升腾起滚滚白烟。
赵五郎暗叫不好,这老道人本就是靠嗅觉和耳朵来辨位制敌,这般水雾升腾可不是把自己困住了?
水雾浓的根本辨不清方位,赵五郎猛地挥了挥眼前的迷雾,突然浓雾之中就有一道黑影飞了过来,赵五郎想起自己背后的混元避世伞,急忙抽了出来挡了一下,但不想又有一道黑影从另一个方向袭来。
赵五郎大惊,这玄蛇速度有如此迅捷吗?两次完全是同一时间,赵五郎空中一翻,勉强躲过这第二道黑影的袭击,但不想他人还未落地,水雾之中第三道黑影又冲了过来,赵五郎这把已是无处可躲,他一转混元伞,喝了声:“避!”
黑影穿膛而过,这把赵五郎看的一清二楚,正是那头玄蛇的蛇头,赵五郎人在混元伞下,洞穴内的情景已看的清清楚楚,那道人化作的玄蛇此时已经分裂出三个头颅,三个头上都是独眼。
这老道人的化形丹显然大不一般!
老道人一时间找不到赵五郎大感诧异,它引以为傲的嗅觉和听觉也察觉不出赵五郎的任何气息,急得四处游动,到处嗅闻。
赵五郎瞧准了一个机会突然收了混元伞,再御五雷诀朝中间的蟒蛇脑袋打了过去,雷光一耀,中间的蛇头猛地发觉,张口一喷便是一股癸水,寒气扑面,赵五郎无奈只好再御混元伞挡了下来。
其他两个蛇头也迅速绕过混元伞扑咬过来,赵五郎打不过,只好喝了声:“避!”躲了起来。
老道人阴阴笑道:“你的隐身术倒是练得不错,可惜其他的道法就不怎么样了。但是你就算有这宝伞,也是逃不出我这洞穴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赵五郎收了混元伞怒道:“你妄想!”
右边的蛇头突然昂首一吸,八卦池内的地火倏地一下就被它吸入口中,玄蛇的腹部之中一阵红黑交错,它张口狂喷,却是一道炙热的地火喷了出来。
地火汹涌,赵五郎惟有御起混元伞勉力抗住这一进攻,火焰顺着伞盖留了过去,将他身后的山石烧化成一滩滩的岩浆。
左边的蛇头也昂头一吸,洞穴内的水雾忽然都迅速往它口中倒流而去,而后这水雾又迅速吐出,已化作一道道的冰棱喷出,冰棱尖如飞刀,又将原本融化的山石冻成累累寒冰。
混元伞虽然能抵御万千术法,但毕竟大小有限,这些寒冰迅速积累变厚,将赵五郎和混元伞裹了起来。
玄蛇摇身一变,又化成驼背老道人的模样,他喜道:“终于可是让我抓住了!你这眼睛给我,我就能重见光明了!”
他双指一探,坚冰融化,露出赵五郎的整个脸蛋,老道人笑道:“啧啧,我虽看不清,但这灵光充沛饱满,想必是大不一样的眼珠子,给我吧!”
赵五郎浑身被坚冰所冻,动弹不得,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冻得浑身僵硬,话都说不出口。
老道人两指化作鹰爪往前一扣,这双眼珠子已是势在必得,忽然一阵猛禽的尖啸响彻洞穴,一道烈焱从赵五郎眉心处冲了出来,老道人躲避不及,哎哟一声就被烧了眉毛胡子。
这烈焱自然是赵五郎的火精,火精一展双翅,迅速融化了寒冰,将赵五郎救了出来。
赵五郎冻得抖了几下,叫骂道:“臭老头,想要挖我眼珠子的人多了去,你得排队!”他驱使火精乘势再追击老道人,老道人就地一翻,又化出三头玄蛇的模样。
火精趾高气扬地准备飞过喷他,结果一看这老道人化作的玄蛇有三个脑袋,以为又是南宫少羽的九头相柳来了,吓得身子一缩,一口烈焱没喷出去倒把自己噎到了,它嗷嗷嗷了两声,很怂地飞了回来,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赵五郎气得拍了它一下,喝道:“这不是九头相柳,就是条三头蛇,你怕什么!”
但这火精不知是怕了还是不舒服,是铁了心不想去,一直围着赵五郎啾啾啾地吵个不停。赵五郎颇为无奈收了火精,转头喝道:“老道士,你这招化形的功夫可是老了!我不用火精也能收拾你!”
三头玄蛇昂首扑咬,赵五郎急忙祭起混元伞,身子一隐,从另一个方向闪了出来,他啪地一声就是一个雷符,而后又立即隐身,再换方位又是一道火符,赵五郎不停地隐身现身,趁机攻击,也打得三头玄蛇毫无办法。
玄蛇摇身一变,又化作老道人的模样,他抽出腰上的大葫芦,猛地一拍,啵地一声就爬出十余条一尺来长的黑色蛞蝓,赵五郎一收混元伞,想要御雷灭除恶虫,不想他刚一收伞,这蛞蝓就吐出一堆粘液,将赵五郎的混元伞层层粘住了。
唾液黏稠,腥臭难闻,这下混元伞再也打不开了。
老道人摸了摸自己伤痕累累的脸庞,哈哈笑道:“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隐身!”说着便五指一伸,朝赵五郎抓了过来。
赵五郎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形象,急忙转身就往来时的山洞跑去,洞穴弯弯曲曲,赵五郎被沿途的石笋石柱撞了几次,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拼命往前冲去。
背后的老道人又化作玄蛇紧追而来。
终于,前头有光亮传来,这光亮却不是火光,而是青天白日的光芒,赵五郎大喜,一个箭步跃了出去。
耳畔传来阵阵呼啸的烈风,眼前是一片绝壁一般的山崖,头顶是一个山崖围成的圆形天空,四处伸出比柱子还要粗大的乌金铁链,铁链连接着一座座巨大的紫铜鼎,悬挂在环形悬崖的中央,蔚为壮观。
而这脚下,正是一派沸腾滚动的地火!
这是一个火山口!
赵五郎直接飞了出去,跳进了火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