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春堂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北面的屋子宽敞,太太奶奶都在那里听女先儿说话。
年轻小姐们有喜欢凑热闹的,也有在跟前凑趣的,淑苓却觉得没意思,便来到了薛愫这边的屋子。
海棠正忙着给芙蓉鸟添食添水。淑苓忍不住逗弄了一回,含笑道:“到底是鸣二哥偏心。这么好的鸟儿他也能想办法弄了来,我要个什么东西却拖拉好几天,还不一定能办到。”
薛愫笑道:“他么,不就是喜欢在这些没用的方面下功夫,为此姑父才不喜欢他。只是我们这些当姐妹的也不大好劝解。再说他也未必能听进去。”
淑苓点点头。逗弄了下鸟儿,便去了书房。这书房是薛愫和薛恒共用的。淑苓伸手翻动了下架子上的书。薛愫说:“姐姐看上了什么书,尽管拿。”
淑苓看了几眼,选了两本书,放在了书案上,笑指着道:“这两本我我先拿过去看了,看完就送回来。”
薛愫当然没有二话。
淑苓抬头就看见了那幅绿色的小对,字迹当然是熟悉不过,点头赞道:“二哥哥主要肯用心,什么事坐做不好的?二哥他也真偏心,我求个字画他也要推让,没想到还给妹妹写了这个小对。倒也雅致。”
薛愫忙解释道:“这是他给恒儿的。”
淑苓是个聪慧的人,她二哥如何待这个表妹,她难道不清楚?当初二哥还让她来试探过表妹的心意。淑苓想到这里不禁的笑了,望着薛愫道:“我二哥这个人还真是热心。虽然是姨娘所生。不过养在母亲房里,二哥对母亲又几位尊敬。爹爹虽然常常对他不满。可不可否认,二哥是个极有才气的人。只要他肯用功,没有办不到的事。”
淑苓突然在薛愫面前赞扬曾鸣,薛愫有些诧异,忙笑道:“我也正羡慕表姐呢,有知冷知热的兄弟姐妹扶持。偏偏我身边就一个弟弟,我当姐姐,还要当爹娘。虽然也有一个堂姐,毕竟也是隔房。”说到后面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淑苓的一席话,哪知却惹出薛愫的心酸来。有些自悔,连忙劝解:“我都兄弟姐妹也是妹妹的兄弟姐妹,再说二哥待你的这份心,比我还亲厚。妹妹不用难过,不如以后长长久久的在这里住一辈子好了。”
薛愫红了脸忙道:“寄人篱下,哪里还有一辈子的。”
淑苓只看着薛愫笑,有些话不好点破。
薛愫心下明白,知道淑苓的心思。不过她对这个鸣表哥还真没那方面的心思,再说女孩子的闺誉很重要。她也不想人家传闲话,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远着那一位。想到前世在伯娘的谋划下嫁了古宜,今生还要嫁他不成,断是不可能的!
今生最大的愿望是能抚养弟弟成材。告诫父母的阴灵,守护好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别的不是她现在所考虑的。
姐妹俩说了些体己话,后来淑苓又拉着薛愫的胳膊说:“你做的针线着实不错。我看不如你给我做双鞋子吧。”含蓄的告诉了薛愫给她的添箱就送这个。
薛愫笑道:“我知道了,等过了正月就开始做。放心,肯定赶得上四月的好日子。”不过她压根还没准备给淑苓的添箱礼。下个月成太夫人就去世了。四月的婚期自然要推辞。那沈家世子因制要守一年的孝,再过一年谁又知道会怎样。只是这些话她不敢给任何人说,沈、曾两家的亲事,在她看来很应该从长计议,她也该主动的谋划一下。能让两家退亲,又要抱住表姐的声誉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有些困难。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跑了来告诉她们姐俩说要开饭了。薛愫这才和淑苓携手走出了书房。
今天的天气倒不算冷,夫人太太们说外面明亮宽敞,于是范氏又忙让人将桌椅摆在了花树下。又将她从江陵带过来的一架纱照屏取了出来,摆着倒也好看。
薛愫这一桌都是年轻小姐们,徐家两姐妹、淑荃、淑苓、薛忆、淑蓉还有卓氏带来的一位年轻女孩子。薛愫自然认得,那是古宜他叔父家的女儿,闺名古宁。她在古家的时候,这个古宁没少给她找麻烦。没想到今生又遇见了。
好在这一世,她和古家还没牵连,也不主动找古宁说话。刻意的远着她。古宁第一次跟着伯娘来曾家,都是陌生的面孔,一人呆坐在那里显得很是拘谨。后来还是热情的淑荃招呼了她。又向她引荐了席上的各位。
古宁含羞带怯的问了好,她不大能出门,目光有些躲闪,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薛愫脸上始终淡淡的,这一席就坐了她的两个冤家对头。一个是上一世的古宁,还有一个就不是怎么就得罪了她的徐毓芝。
那徐毓芝紧抿着菱唇,用鼻孔看人,眼中带着几分倨傲。
薛愫谨守着宴席上的礼仪,饭桌上一句话也没说过。沉默的用完了饭。
席面上虽然不是十分丰盛,但作为一顿普通的家宴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一顿可花费了范氏足足十八两银子。薛愫送来的那四两八钱银子,自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等到秦老夫人那桌下了桌,这边也都纷纷的放了筷子。
饭后,薛愫想要去去午睡多清静。正准备走,范氏却过来和她悄声道:“你姐姐老实,你过来帮我陪下客。”
“伯娘,我昨晚睡得不大好,想要回去午睡了。”这是薛愫原本想说的话,不过想到都是长辈面前,总不能失了孝顺的名号。心想陪一会儿也不打紧的,便点头道:“好。”
范氏以为她会不高兴,见她应承,心里才略喜欢了些。
女先儿两位伶人已经请到房里吹弹去了。这边当下摆了一张八仙桌,凑了几个人。看样子是要打牌。秦老夫人坐了庄,贺大太太、鹄大奶奶、只是还缺一个人。
秦老夫人示意薛太太过来坐,薛太太却笑道:“不了,老夫人你们玩吧。我那里还有几件事呢。”
秦老夫人知道淑苓要不了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事情肯定少不了,也不为难她。回头想要叫钱氏,贺大太太却说:“鸿人派了人来叫她,你没看见才放下筷子她就走了吗。”
鹄大奶奶听婆婆说有事,总不能让婆婆独自忙,她在这里打牌玩耍吧,便说要起身和薛太太回明晖堂。薛太太却将她又按回了位置上,笑道:“你也乐一天,什么也不要想。回头用得上你了,我再派人来叫你。”
鹄大奶奶喜道:“到底是太太心疼人。”
华姨娘是个何等机敏的人,悄悄的将卓氏推了推,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卓氏心下明白,便走来说:“老身来陪老夫人玩玩吧。”
秦老夫人见有人凑桌子,当然高兴,忙让她坐了。看了眼屋里其他人,对薛愫招手道:“你过来帮我看牌。我眼睛不好。”
薛愫一凛。范氏又给她使眼色。薛愫便依命站到了秦老夫人跟前。
对于叶子牌,她倒会一些。加上桌上又有贺大太太和鹄大奶奶,薛愫脑中飞快的转了一圈,心下立马就明白过来。时不时的让鹄大奶奶帮忙递下颜色,讨了秦老夫人的欢欣。第一把下来,秦老夫人就赢了钱。
秦老夫人很是高兴。
鹄大奶奶笑道:“我们老夫人手气向来就好,又人精似的。只怕今天那些钱都长了眼睛似的往老夫人荷包里跑。”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薛愫睃了一眼卓氏,见她今天穿了身丁香紫的茧绸暗花袄,这衣裳对于卓氏来说算是不错的衣裳了,出门见客也喜欢穿她。她心思活络,便和鹄大奶奶联手做了个局,讨了秦老夫人和贺大太太的欢欣。
后来秦老夫人赞扬她:“没想到你倒怪伶俐的,你在我身边,今天的运气也格外的好。以后就常陪我打牌吧。”
薛愫忙道不敢。上一世古宜沉迷于赌博,她深恶此事。虽然是家人之间的嬉戏,不过也不想沾惹,便笑道:“只怕一时没那闲暇,姑母派了许多针线给我,过了年还得加紧赶出来。”
秦老夫人听后笑道:“我倒忘了这一出了。能者多劳,只好辛苦你了。回头我让你姑母好好的给你封一个谢礼。”
薛愫笑了笑。
卓氏知道鹄大奶奶和薛愫联了手,就她和鹄大奶奶输钱。今天出门带的钱本来就不多。才几把下去,就见了底。脸上露出些困窘来,才要起身就不玩了。那华姨娘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悄悄的递给了她一个荷包示意她继续陪着玩。又吩咐了个小丫鬟再拿些钱过来。
这场牌局竟然一直打到了申时末刻说开晚饭才结束。薛愫就这么一直帮着秦老夫人看牌,虽然不是一直站着,可也早就坐麻了,脖子也酸疼。
回头清点的时候,秦老夫人今天赢了三十多两银子。秦老夫人很是高兴,当场就赏给了薛愫一块碎银子。鹄大奶奶输了些,不过她哪里会放在心上,笑吟吟的又奉承了一回。秦老夫人更是喜欢。只有卓氏脸上的笑容无比的僵硬。
薛愫看在心里,竟然比夏天吃了冰碗还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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