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周彦华从衣襟内摸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他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目光专注而深沉,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展开。
我不知里面放着什么,但是,这块绣着梅花的手帕却令我格外喜欢。我在佟家送给阿姊的聘礼里见过这种光泽的布料,是我们穷苦人家买不起的丝绸,手感细腻舒滑,格外舒适。佟家虽不富有,但因是从外边而来的读书人家,想必之前在外也曾有些家底,因此给阿姊的聘礼里有半匹丝绸,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而佟家送来的聘礼,阿娘又原封不动地放进了阿姊的嫁妆里。
此时,见了周彦华手中的丝绸手帕,再看那梅花绣得精巧,栩栩如生,我已断定,他定然出身不凡。而爹娘不愿对我言明他的身世,想必也是顾及到了我的感受。
手帕里包着翠绿通透的手镯。窗外洒进几点阳光,照在手镯上,碧绿色的手镯内仿佛有水流过,清澈透亮,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漂亮!”
周彦华只是一笑,牵过我的右手,低头将手镯套在了我的手腕上。看着松松垮垮套在我手腕上的镯子,他微微一笑:“有些大了。”
我红着脸掀起眼皮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始终温和,我的紧张不安竟一点点消散,心口反而觉得暖暖的。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戴上?”
他将手镯从我手腕上缓缓褪下,一边将其用手帕包住,一边说着:“这是母亲生前的翡翠镯子,我一直随身带着,如今送了你,再合适不过。”
说着,他抬头看着我,又将包着手镯的手帕放入我的掌心。我只觉手心一沉,一股凉意钻入手心,瞬间化成一股暖流流进了我的心田。
一时间,我只觉手心握着一份沉甸甸的关爱,看向周彦华温和中略带伤感的神色,我忙将手中的手帕放在了他手边,埋头说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我怎能夺人所爱?”
周彦华却道:“留在你这里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在我们那一带,婚娶一事,男女双方须送彼此一件信物,这算是我给你的信物。”
白水乡的男女之间其实也有互送信物的例子,只是,没有外边那般讲究罢了。
然,周彦华这般说了,我也不再推脱,收下了那方手帕和镯子。
我从未见过翡翠,又细细看了许久,愈发喜爱,反反复复地戴了多次,终究是瘦弱了些,戴着也不合适,我只好将其收起。再说,这样珍贵的手镯,我也不敢时常戴在手上,万一磕着碰着了,岂不可惜!
而周彦华见我唉声叹气的模样,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事,轻声开解了一句:“等你长大了,应能戴上这镯子了。”
我听着这话十分不对味。
长大了?
我虽未到及笄,但是,十四岁的姑娘已然不小了。周彦华如此说,我十分羞恼,不满地反驳了一句:“周先生怎能取笑于我,再过两个月,我也成年了。再说,周先生又比我长几岁呢!”
周彦华忍俊不禁:“小鱼姑娘,周某长你许多。”
我不过因气愤随口一说,听他如此说,我不由得对他的年龄有了几分好奇。细瞧他眉目面貌,笑意温柔,丰神俊朗,俨然是书中令许多少女魂牵梦萦的翩翩公子。近看他的容貌,我又觉得难为情,慢慢地低了头,声如蚊蝇地问道:“敢问周先生年方几许?”
周彦华幽幽地道:“你可知你问这样的问题,外边的人会如何看你?”
我从书中知晓大户人家的女儿决计不会这样问一位男子的年龄,然,周彦华这般说了,想必是认为不知羞耻。想到他会这样看我,我心里委屈气愤,抬头分辩道:“我不是外边的女子,更不是那些名门闺秀。我早就说过,我就是这乡野间的粗野女子,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闺阁淑女,你却偏偏还要上门提亲!我知晓,定是我爹娘以救命之恩让你应下了这事,你若不愿意,今日送来的那一箱聘礼我们可以退回,这亲也不是非结不可,我也并非是非你不嫁!”
说完,我并不看周彦华一眼,起身要去开门送客,哪知周彦华却紧随其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后一带,我一个不稳,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却顺势抱住了我。我羞怒交加,因在他面前多次露出了这令人也令我生厌的性情,我也不再刻意伪装,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哭喊着:“你不要碰我!周彦华,你个小人,只会对我动手动脚!你再不撒手,我便喊人了!”
“我今年二十四,大了你十岁,是成年男子,所以……你不要乱动。”周彦华的声音多有无奈,又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宠溺语气,“美珠,你总爱曲解我话里的意思。”
美珠?
他在叫我?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他正专注地看着我,见我也在看他,他微微一笑,抬手替我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而后,他的头便低了下来,我心跳加快,试着挣扎了一下,他手臂的力却加大了。
我从未与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种事情我从未经历过,这让我感觉手足无措。而我一直相信周彦华不会对我做出过分亲密的举止,毕竟,他出身……毕竟他为人正派,并非登徒浪子。
然而,我却偏偏忘了他方才说过的一句话。
他今年二十四,长我十岁,是成年男子。
而对于他未来的妻子,他便不用顾忌男女之别了?
我惶惶不安地胡乱猜测着,双目四处乱晃,感觉到周彦华的脸离得愈发近了,我认命地闭上了眼。很奇怪,我竟期待着他的接触,然而,我只感觉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扫过脸颊,下一秒,他便将我的头按进了怀里,缓缓地叹息着:“小鱼姑娘,等你再大些……”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方才还叫我‘美珠’来着。”
周彦华微愣片刻,而后笑道:“好,美珠。”
自此之后,我与周彦华之间的相处变得愈发别扭,在人前,我更是拘谨,干脆对他避而不见。只是,在无人时,他会找到我单独说说话,每次的谈话却总是短暂而急促。
新学堂正式开讲的那一日,周彦华忙完学堂的事情,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与阿爹在后堂单独谈了许久。他出来时,脸上满是悲痛,不需言说,我已知晓阿爹的情况并不妙。
自周彦华提亲后,阿爹似了了一大心愿,之前尚且能吃能喝,这几日已是汤米不进,骨瘦如柴,阿娘也憔悴苍老了许多。
这一日,阿爹与周彦华谈过后,便没有再说话,滴水未进。半夜,阿娘一声肝肠寸断的哭声惊醒了守在堂屋里的我,而在这期间,周彦华却一直伴着我。我原本昏昏欲睡,听闻哭声,忙奔进了后堂,却见阿娘正趴在阿爹身上张着嘴哭泣着,嚎了几声,阿娘张嘴无声地哭了许久,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我心中悲痛,原想扶住晕厥的阿娘,怎奈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我的双眼一片模糊,期间影影绰绰两团人影在我面前来来去去,耳边夹杂着忽远忽近的声音。我感觉瘫软在地的身子被人扶住了,眼中模糊的人影渐渐远去,清醒过来时,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依旧黑夜浓浓。
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睁着眼想了想,听闻楼下传来悲切的哭声,才想起在我昏睡前发生了何事。我忙下床穿上鞋子,推门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却不慎踩空径直从楼梯上摔下了楼。
好在我摔下来的地方并不高,我除了感觉到疼痛外,似乎并没有摔坏。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到胳膊上磨破了皮,当下也顾不上疼痛,起身就要奔进后堂,迎面撞上了周彦华。
我知晓我如今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看到我后略显吃惊,而后迎上我,关切地说:“你醒了?方才摔着了?”
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我所有的情绪化作泪水汹涌而出,张口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我渴望见到阿爹,当下答不出话来,只得撇下他,进了后堂。
后堂内,福多一人守在阿爹床边低声啜泣着,听闻动静,他回头看了看我,张口叫了声:“姊……”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哭红的双眼看得我的心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我一步步过去他身边,与他并排跪在了阿爹床边,看到阿爹安详的遗容,想起阿爹往日里的憨态可亲,胸口堵得难受。我想要止住泪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控制不住眼泪和情绪,只能紧紧抓着床沿埋头痛哭涕流。
这半夜我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天光大亮,看到相继而来的乡民,看到满屋子的白幔,看到匆匆而来的阿姊与佟亚群,我才真正意识到:阿爹去世了!
而阿娘醒过来后,强打精神应付着亲朋好友的慰问,整个过程,阿娘都显得有些痴呆。
阿爹一直以来都是家里的主心骨,如今突然没了,阿娘又因阿爹的离去遭受打击,提不起精神。而我与福多并未处理过这等事,自始至终都是由着周彦华和随后而来的佟亚群张罗着屋里屋外的事务。至于很少露面的佟老先生,来此站了半个时辰后,留下几句表示慰问的话语后就回去了。
乡民相继离去后,止留下邻近的几位邻居和一些亲朋好友。周彦华和佟亚群招呼这些人在院子里坐下后,阿姊备了茶水点心招待,再回到屋子里的棺木前时,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灵魂出窍般,无丝毫神采。
诡异的静默中,阿姊突然对神魂游离的阿娘说道:“娘,您去吃些东西吧。”
阿娘转动眼珠看了看阿姊,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你们姊弟去吃些吧。”
然而,我们却没有谁起身。
天色将暗时,前来慰问的乡友亲人渐渐散去。送走那群人,佟亚群与周彦华相继进屋。我只见佟亚群俯身在阿姊耳边说了什么,就见阿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仍是一动不动地跪着。佟亚群的脸上略显焦急,阿娘偏头看了两人一眼,似已明了其中缘由,低声说了一句:“珍儿,你跪了一日了,你爹和我都能明白你的孝心。你如今身为佟家妇,就得依着佟家的规矩行事。这两日你在佟家好好待着,出殡那日你回来看看你爹便可,也不用随我们去送了。”
闻言,阿姊却流着泪喊了一句:“娘,女儿只愿在爹入土前尽最后一点孝心,求娘成全!”
阿娘丝毫不依着阿姊,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如今身怀佟家的骨肉,只须依着佟家的规矩,不去触死人的霉头,好好生下他佟家的子孙才是要事!你爹的丧事有周先生在,定会操办得周到!”
阿姊哭得伤心欲绝,阿娘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我看着佟亚群满脸愧疚地看着阿姊,听了阿娘的话,才想到阿姊在佟家过得并不如意。此时看着佟亚群,我不禁怒由心生,忿恨不已地说道:“佟家算什么人家,立得什么破规矩!大姊即便是嫁了佟家,也姓鱼,亲爹死了,难道就因为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就不让大姊回家么?死去的是我们的爹,不是他佟家说的霉头!”
“淼淼!”阿娘剜我一眼,厉声喝道,“闭嘴!”
我心里极不舒坦,还要再说,一旁的福多扯了扯我的衣袖,乞求似的唤了我一声:“姊……”
我哪里肯依,更不愿阿姊受这委屈,怒目圆睁,还来不及开口,周彦华已跪在我身侧,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低声劝道:“美珠,少说两句。”
我不想周彦华也会这般劝我,心里更气,气愤地拂开他的手。抬头,正对上阿姊盈然欲滴的双目,心中怜惜又悲痛,而她却对我微微一笑,继而对阿娘说道:“女儿听娘的话,今日便先回去了。”
说着,她便扶着佟亚群的手臂站了起来,又与我们一一告别后,才在佟亚群的搀扶下,抹着眼泪出了屋门。
因方才闹了一场不愉快,而我们又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周彦华劝我们去吃些东西填填肚子,以免夜里守灵时撑不住。阿娘与福多深知周彦华的一片好心,也不再坚持,起身去了。
因我生了一顿闷气,又有周彦华在一旁劝说阻止,此时,对于他的好心,我全然不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也不知如此僵持了多久,福多返回时,跪在我身边,贴紧我,好声好气地劝解道:“姊姊,你去吃一些吧。本来不是周哥哥的错,你不能总给冷脸周哥哥看。”
我气得瞪向他,他越过我的肩头看着周彦华,随后,向我挤了挤眉。顺着他的目光,我看了看周彦华,细思过后,也知晓之前发生的不快并非周彦华的过错,我心里便有几丝愧疚,看到他微微牵起的笑容,我低头起了身,出屋遇见阿娘,阿娘立马将我拉进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我不禁鼻子发酸,想到阿爹的离去,胸口更是堵得难受。再抬头,阿娘已盛了另一碗面条摆在我对面,却是对着门口说道:“周先生也坐下来吃些填填肚子吧。”
因我背对着厨房门,听闻阿娘的话,并未回头,只顾埋头苦吃。
我感觉前方投下一片阴影时,阿娘已不在了,周彦华正执起筷子,微微抬头看了看我。而就是在他看我的时候,我也正抬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的刹那,我又快速低下了头,而他那对满是血丝的双目莫名让我觉得心疼,竟有些后悔方才那般与他怄气。
我咽不下塞进嘴里的面,热气熏得我的脸面发烫发痒,微微抬头,周彦华正将他碗里的肉丝精心地挑选在了手边的小碟里,而后,不声不响地将那小碟肉丝推到我面前。
我明明被他这番举止感动,却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你不爱吃,便挑出来给我吃么?”
此话一出,我便有些后悔,哪知周彦华竟然顺着我的话点了头。
对他丝毫不为自己辩解的行为,我感到气愤,毫不领情地将那小碟肉丝推了回去,嘟着嘴说了一句:“我才不要吃你不爱吃的。”
周彦华咽下一口面,方才抬头看着我,问道:“还在生气?”
闻言,我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哽咽着说:“我只是为大姊不平而已,你们却都拦着我。”
周彦华道:“个人自有个人的宿命缘法。你能替她争一时之气,却不能替她活一辈子。”
道理我明白,可我不愿至亲至爱之人受苦。阿姊性子柔顺,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她在佟家受了委屈,若娘家都没人替她出气,她会怎么想?佟家人又会怎么想?
自遇上周彦华,他的心中似乎没有大喜大悲,而他却似看透了人情世事般,说出来的话总有些苍凉。
也许,这与他自身的遭遇有关。
落难白水乡之前,他曾有过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
而阿爹的逝世,是我成长至今,遭遇过的第一场离别。尽管在人前我如何冷静淡然,面对周彦华,却总能让他看到我最难堪的时候,而他,却总是在包容宽容我。
这样的周彦华,让我觉得温情备至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惶恐。
因为,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总是太安静。
原来,我对于这个心心念着的男子,竟然是一无所知!
如今冷静下来,我静静地看着面前安静地吃着面条的男子,竟渐渐入了神。而他许是感觉到我久久的注视,微微抬头,开口唤道:“美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却不知那小碟肉丝何时又被放在了我的左手边。
此时,我也不再推脱,将碟子里的肉丝倒了些在碗里,又将剩下的肉丝送到了周彦华面前,低声说道:“你也吃些。”
周彦华笑着接过,我也情不自禁地对着他笑了。
这一阵子,我的情绪反反复复,似乎总不得安宁。然而,只要与周彦华待在一处,我的心情便会慢慢平复,他的微微一笑,好似冬日暖阳,一层层包裹着我的心,让我感受到了世间除了亲人之外的另一种关爱,舒坦而知足。
我不知,这是否便是世间男女期许的幸福?
收拾完残局,周彦华依旧坐在厨房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心中好奇,走近唤了他一声,他如梦初醒,惊愕地抬头看着我,渐渐露出一抹淡到极致的笑容。我正要开口询问,他却牵过我的双手起了身,下一秒,我便被他轻轻地拥在了怀里。
他虽瘦弱,个头却比我高出许多。此刻,我的头轻轻靠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在有力而快速地跳动着。
从最初的接触,到如今自然而然的亲近,我发现自己竟然十分依恋他的怀抱,一旦触碰,眼泪便稀里糊涂地流了出来。而我,始终想要在他面前保留仅有的一丝骄傲和尊严,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轻轻推开了他,他却再一次将我圈进了他的怀里,叹息着:“你心里难过,想哭便哭吧。”
闻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打湿了眼眶,也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明了他的关怀之心,却依旧嘴硬地说道:“哭了让你笑话我么?”
“我不会笑话你。”周彦华低下头,双手捧起我的脸颊,温柔地替我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语气温柔似水,“痛失至亲的痛,我也经历过,而你却比我坚强。但是,在我这里,你无须伪装坚强,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尽管哭出来。”
我的心里的确伤心难过,但是,听了他这番话,我反而哭不出来了。
他认真的模样令我格外心动,我竟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凑近他,在他茫然困惑的注视下,亲了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令我十分依恋。
当我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如此大胆又荒唐的举动时,感到懊恼的同时,又觉得勇气倍增,依旧踮脚仰头注视着他,语气轻柔却坚定地说道:“周先生,我不小了。”
周彦华双目微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但却感觉他抱着我的双臂的力度加大了。而后,我感觉后背一紧,他的头离我愈发近了,双目微微张开:“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周彦华出身大户人家,所接触的女子大概都是如佟家女子一般,矜持稳重,端庄得体,断不会做出如我这般不知羞耻的举止出来。而我虽知方才的举止不妥,听他这不辨喜怒不辨情感的质问,我虽涨红了脸,仍旧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就是亲了你一下……”
话说一半,我又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周彦华的话更让我觉得羞愧。
“你如今尚在孝期,却与男子亲昵,如此便是不孝。你我虽已定亲,却未行六礼,私会本是不妥,更不应行此事。”
这些女子的德行,我从书中故事不知听过多少回了,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头一遭。而这说教的人,却是周彦华,这令我又羞又怒。
被周彦华这番说教,我的眼里含了泪水,正要挣开他的桎梏,他却紧紧不放,我只得挣扎着说:“周先生,你放开我!”
头顶传来周彦华的一声轻笑,我不解,下意识地抬头,他却突然抱着我向后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我也顺势跌坐在了他的怀里。这令我十分难为情。
此时,周彦华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跟你说过,我是成年男子……不要乱动。”
他这话虽说得隐晦,我却觉得十分露骨。
我小声骂了一句:“周先生原来也是登徒子!”
周彦华抱着我腰身的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我忽感耳朵上一阵滑腻腻的刺痛,却是他用齿尖轻轻啃噬着我的耳垂。耳边的呼吸略显急促,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也很奇怪,我为何对你……”
他忽然就没了声音,而是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这让我十分别扭,只得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周彦华却一把抱住了我,似是在恳求:“你别乱动。”
我察觉到他十分痛苦,心中不解,却是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请求道:“那你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