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的话已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巧兮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姊姊,你不是说没给我在这乡里安排亲事么?”
一看巧兮震惊之下难过失望的神情,我竟忘了言语,甚至有些愧对她。
而阿娘见巧兮这副模样,本欲上前劝说两句,她却突然跑了出去。我反应过来,忙抬脚追了上去,追到院门口,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我焦急地四下环顾,想到她初来此地,也不知她会赌气去哪里。若她一股脑儿地上了山,在山里迷路,或是进了有豺狼虎豹的山头,那该如何是好?
福多追出来,看我急躁不安的模样,忙上前安慰道:“姊,你别担心。巧兮姊姊对这里不熟,走不了多远,我与周哥哥分头去找,一路问问,也不难找。”
眼下,也只能如此。
看到随后而至的周彦华,他向我投来安心的眼神。然,若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巧兮安然无恙,我也无法安心。
因此,我不等周彦华说些安抚性的话语,便对福多与他说道:“我也去找找。”
福多并未多加思索,点头道:“那你便与周哥哥一路吧。”
与阿娘知会一声后,我们三人便分头行动了。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起缕缕白烟,为这清冷寂静的冬日之晨添了几分暖意和人气。偶尔遇见行色匆匆的乡民,见了我与周彦华,眼中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后又带着笑意,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先生和美珠回了呀!”
面对乡民的问候,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周彦华都会有礼有节地作出回应,随后便询问一句:“您见过一位梳着双髻,与福多一般大的姑娘么?”
无一例外,所询问之人皆是摇头,表示没见过。
这一路找去,依旧了无音讯,我愈发着急,也不知福多那头的情况如何。
将要过桥时,我见桥中央立着一个人。那人一袭洗得发旧的青衫,头发梳理得妥帖齐整,笔直地站立桥中央,正面对着我与周彦华,似在此等着我与周彦华一般。
见到这人的那一刻,我顿住了脚步,周彦华也是停住了身形,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领着我一点点走上桥,向他走近。
待我们走近,那人立马躬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先生,师娘,学生在此恭候多时了。”
周彦华淡淡地点头,并不多做停留,牵着我的手便从他身旁走过。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彦华的步伐,埋首走过桥头。
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徐简,是我始料未及的。而我,因当初利用他一事始终心怀愧疚;又因知晓他在平翠儿造谣坏我贞洁一事上所做的一切,明了了他对我暗藏的这份心思,心里也有几分感激。
然,正是因为他这份情思,周彦华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从前,甚至因他多次私下里找我而心有不满。
眼下,我为巧兮的踪迹发愁,也不愿去想这些恩怨。
然,没走几步远,身后便传来徐简平淡的声音。
“我知晓你们在找谁,也知晓她在何处。”
我下意识地顿住步伐,回身,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你真知晓巧兮在何处?”
许是因我太过急切的目光,徐简不自在地笑了笑,而后,点头道:“跟我来。”
我不加犹豫地便迈开步伐,想要跟随着他去寻找巧兮,周彦华却是紧紧抓住我的手掌,面有不喜地看着我。
徐简察觉到我与周彦华之间的僵持,他又低声对周彦华说道:“先生,先前是学生冒犯了师娘,给师娘添了许多麻烦。此次,学生并无任何动机,只是想弥补学生当初的过错。”
徐简的谦逊倒丝毫不输周彦华,他的为人处世也多依照着周彦华的言行举止,这样的学生,该是周彦华最满意的学生,而周彦华仅因先前的事,似乎就对他存了偏见。
而听闻徐简如此说,周彦华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随即道:“既如此,还请带路。”
徐简凝重紧绷的脸色瞬间松弛下来,原本冻得通红的脸颊上隐隐有了几分腼腆的笑容。
周彦华没有冷脸色对着徐简,令我松了一口气。
若他一直这般对徐简冷冷淡淡的,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论徐简之前是否对我怀有旁的心思,但他却从未做出有损我清誉的事出来,反而不顾一切地为我证明清白。这样的情义,我并不反感,反倒因不能给予任何回应,而有些许愧疚。
我不知徐简为何会知晓巧兮的踪迹。路上,逮着机会,我便向走在前边的徐简问了一句:“你如何发现了巧兮的踪迹?”
听到我的问话,徐简的耳根莫名地红了一圈,他停住脚步回身看着我,似乎是碍于有周彦华在旁,又快速地移开了目光,目不斜视地说道:“我家就在东边的山脚下,正巧看见有人经过,因对巧兮姑娘有些印象,我也认了出来。当时看她着急无措的模样,我便上前问了,才知她是迷了路,本想送她回去,她却只央求我将她平安无事的消息带给你们。”
巧兮既然无事,我也便安心了。
而她不愿回家,显然是不想面对早间的事。那时,我来不及与她解释,她便跑出了家门,一心以为是我事先就替她安排了这桩亲事,所以,才抗拒回家吧。
想必,她定是怨我的吧。
听完徐简的话,我默默叹息一声,又问道:“她在你家?”
徐简点头:“我知晓我这样做有些不妥,可……可外边天冷……”
我不过就是问问,他竟然如此紧张兮兮的,真是令我无奈又好笑:“我得感谢你肯收留她。我们会将她接回去,你也不必为此苦恼了。”
徐简默默点头,便一声不响地将我与周彦华向他家引去。
徐简在此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住在矮小简陋的小木屋里。屋中除却几件简单的用具,便只剩下书籍了。屋内虽简陋,却被他收拾得简洁干净,窗台上几盆绿植,平添几分绿意;甚至在院中他也种植了几丛翠竹和几盆小花,倒也不显得单调。
而在院中的巧兮见了我后,惊得起身躲进了屋里,反倒显得我的处境十分尴尬。
我无奈地追进了屋内,扯过不断躲着我的巧兮的衣袖,板着脸道:“躲什么呢?回家吃饭去!”
巧兮满脸委屈地看着我,眼中带着几点泪花,赌气似的说道:“姊姊骗我!骗我说没在乡里给我安排亲事,可到头来还是要将我嫁出去!”
我不禁笑道:“这可不是姊姊给你招来的姻缘,是你自己招来的!隔壁家的小子只昨日见了你一面,就想讨你做媳妇呢!”
巧兮犹自不信,蹙眉细想过后,又红着脸嘟哝道:“我初来此地,没见过谁,哪里就是姊姊说的那般……我不想嫁……”
“好!不嫁人!我们与娘说说。”此时,我只得依着她,无可奈何地道,“娘还等着我们回家用早饭呢!你一个姑娘家,赖在这里就不怕人家闲话?”
巧兮被我这番话说得面颊通红,嗔怪地看着我,不情不愿地任我拉出了屋子。
院子里,周彦华与徐简默默无言地伫立着,见我拉了巧兮出来,徐简迎了上来,对着巧兮劝道:“既然先生与师娘来接你了,你便回去吧!你初来乍到,若想在此处转转,可来此寻我。”
巧兮笑道:“那便麻烦徐公子了。”
徐简的神色一顿,面有尴尬地道:“乡野之人当不起‘公子’之称。你若是愿意,可……可唤我阿简。”
巧兮原本是一脸惊愕,当看到面前的徐简手足无措的模样,甜甜地叫唤了一声:“阿简哥哥。”
此时却是徐简一脸惊讶了,傻愣愣地盯着巧兮,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而巧兮却似十分喜爱徐简这副腼腆的模样,原本还拘谨的她,此时倒是格外大方,故意逗着他:“你应该比我年长一些,我能这样唤你么?”
徐简立马结结巴巴地道:“是……可以……当然可以……”
巧兮道:“那我日后就唤你‘阿简哥哥’了!”
徐简本就是腼腆温厚之人,对于巧兮善意的捉弄也没有疑心,我却是看不过去了,暗中扯了扯巧兮的衣袖。巧兮会意,这才与徐简告别,一脸欢欣地出了徐简家的院门。
走出些许距离,我对着巧兮责备了一句话:“你这性子愈发皮了,知道欺负老实人了!”
巧兮不满地反驳了一句:“他怎么算是老实人呢!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姊姊。他虽是在与我说话,一双眼睛却似长在了姊姊身上一样,姊姊没发现么?”
我自然发现了,但方才的情形,自然不容我说什么。此时,巧兮当着周彦华的面指出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我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扬起笑脸对周彦华道:“赫连老爷说我将巧兮惯坏了,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你看看她如今的性子,又是离家出走,又是信口胡说的,我也管不住她了,你替我管管。”
周彦华微微一笑,随即看向巧兮。巧兮被周彦华那清淡如水的目光盯着,即便对方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她依旧显得战战兢兢的,挪到我身侧,躲避着周彦华的目光,低声乞求道:“姊姊,我错了!”
我扭头笑着问她:“错在哪里了?”
巧兮苦着脸道:“不该离家出走让娘担心,也令姊姊忧心。还有,不该当着姊夫的面满嘴胡言……”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道:“娘因你出走,心中自责,回去后,我们与娘好好谈谈。娘与姊姊并非要嫁你,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愿。看过隔壁的小子后,你若不喜欢,谁也左右不了你。”
还没进家门,我便见隔壁的张婶与她那儿子何礼站在自家门前翘首以盼。见了我们一行三人,张婶的目光陡然一亮,忙向我们奔来,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梭巡一圈,又定定地看着巧兮,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
巧兮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依在我身边,低声问道:“姊姊,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婶婶?”
我朝她点了点头,鼓励道:“别怕!有娘和姊姊给你做主,你不用躲着!”
见张婶招呼着何礼过来,我忙上前,礼貌地道:“婶婶,您用过早饭了么?我们正要开饭呢,婶婶与何礼兄弟要一道么?”
听了我的话,张婶脸色僵了僵,忙推辞道:“不用不用!你们先进去吧,我正有些事要与你娘商量呢,既然不方便,我便稍后过来。”
张婶毕竟活过了这些年,自然有些眼色,即便心中多有不甘,却也没有赖着巧兮不让走。而何礼却有些愣头青,听到张婶的叫唤他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拦住巧兮的去路,理直气壮地说道:“巧兮妹子,我是隔壁的何礼。听我娘说,你与美珠姊姊一样,是齐婶婶新认的干女儿,我……”
何礼正说在关键处,却突然被张婶捂住了嘴,他满是不解地看着他娘:“娘,您做什么?”
张婶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对着我歉意地笑笑:“小孩子就是不懂事,美珠,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从小就是这般。”
我微微一笑:“何礼兄弟性子实诚实在,也是难能可贵。”
张婶干笑两声,拖着何礼要走,何礼却是不放弃地喊道:“巧兮妹子,我很喜欢你,你——”
已走进院内的巧兮听到那突然的告白,脸面涨得通红,气得跺了跺脚:“他怎么这样不知羞耻!大嚷大叫地不怕丢人现眼么!”
我拍拍她的肩,笑着叹了一口气。
巧兮气归气,也不再纠结此事,却是问着我:“对了,姊姊,那何礼为何说我与姊姊一样,是娘认的干女儿?”
这本是事实,若不是有人刻意提起,我也不会主动向人提起。即便是在认巧兮做妹妹时,我也没有刻意提起此事,只因在我潜意识里,我并不会时常提醒自己这样的事实。
初知晓这样的真相时,我一度无法接受,但过去了这么久,我早已接受,依旧将自己当做是鱼家真正的女儿。
此刻,我才意识到,在乡民眼中,我始终是鱼家当年收养的女儿,不是鱼家的血脉。
我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可我错了。
因此,即便巧兮毫无恶意地问起,我也有些不快,冷淡地答道:“他说得没错。我不是爹娘的亲骨肉,是被自己父母抛弃的孩子。”
头次从我嘴里听闻此事,巧兮有些难以置信,却是垂下头,低声道:“姊姊,我不知晓……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
我笑道:“怪姊姊没有与你说。你只需记住,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娘既然认了你这个女儿,便不会再舍弃你,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正说着,阿娘便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巧兮时,似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得一言半句,只是对着她又是愧疚又是欣喜地笑了笑。
巧兮连忙上前,屈腿就要给阿娘跪下,却是阿娘立马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住,欣慰地笑道:“回来了就好!”
闻言,巧兮已是涕泪交加,扑到阿娘怀里哭诉着:“女儿再也不闹脾气,再也不会惹娘担忧了!”
阿娘一手揩着泪,一手轻轻拍打着巧兮的肩背,这样母女情深的画面令我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发酸,却是周彦华走近轻轻握住了我的双手。
怎奈我腹中正饥,也顾不得这些情深意绵的画面,想要开口提议去用饭,哪知福多正巧回来了。
他有些灰败地跨进院门,却在见到巧兮的那一刻,一脸惊奇地道:“巧兮姊姊回了呀!”
巧兮从阿娘怀里抬起头,面色羞愧地看着福多,埋首嗡声嗡气地道:“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福多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笑道:“没事就好!我还怕你走丢了呢!”
巧兮与福多没有过多的接触,两人的交谈竟是十分客气,全然不似一家人的轻松融洽。阿娘见他俩的别扭劲儿,忙出来圆了场:“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奔忙一早上了,都饿了吧。”
我只觉阿娘这话真真儿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听闻,便欢喜异常地接道:“女儿早就饿了!”
饭后,阿娘随口问了一句:“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家里都准备妥当了,也不需要你们帮忙了。你们今儿有何打算?”
福多率先开口道:“苗苗病了,我过去看看。”
阿娘接道:“这孩子突然就病得这般厉害,也找镇子里的大夫看过了,只说是要养着,至今也不见好转。福多,你将前几日娘备下的些许年货给你花表姨送些过去,索性家里也无事,你在那边待两日也行。”
福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看这两人一脸凝重的模样,心里有些狐疑,便问道:“表妹染了什么病?”
阿娘叹道:“大夫说是肺热。”
我惊了一惊:“怎么突然就染了这种病?”
阿娘道:“这孩子自小便有咳嗽的毛病,长大了虽好些了,可近来突然又发作了,反倒愈发严重了。唉……她也是命苦啊!”
此时,福多已提过年货正要出门,我忙拦住他:“我随你一道去!”
福多倒也不拒绝,我又大声唤过楼上的周彦华。他从窗边探出半边身子,问道:“何事?”
我向他招了招手,道:“你下来,随我与福多去花表姨家探病。”
周彦华也不多问,身影从窗口消失后,我才对脸上有几分意动的巧兮说道:“姊姊不能陪你了。你就留在家里陪着娘吧,表妹那边等我看过情况后,再带你过去看看。”
巧兮只得闷闷不乐地应下了。
周彦华出来时,手里提着我们从县城带来的一份年礼,不用我开口问,他便解释道:“本打算年后送过去,既是过去探病,便先送了。”
这份年礼无非就是县城里的糕点,不贵重,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临出门,阿娘又对我们叮嘱了许多话,才放心地让我们离去。
只是,我没想到,隔壁家的何礼竟会守在院子的墙角里,见我们出来,忙叫道:“福多!”
他奔上前,见我们似要出门探亲,便热情地招呼道:“你们要出门访亲啊?去访哪家亲戚啊?”
我虽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但,毕竟是邻居,福多平日里也与他多有交情。于是,福多便答道:“去看我表妹。”
何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眯着眼笑道:“原来是看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啊!怪不得穿得像新郎倌一样呢!”
福多忙分辩道:“胡说什么呢!我们是去探病,办正事!”
何礼满不在乎地催道:“还没娶进门就黏黏腻腻的!得得得,赶紧去吧,可别让你那小表妹等急了!”
福多脸皮薄嫩,听他如此打趣,也不再与他理论,红着脸闷着头地走了。
我与周彦华也没心思理会何礼,赶忙跟上了福多。瞧他依旧脸红脖子粗的,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就经不住这般玩笑呢?看你脸红成什么模样了?”
福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服气地反驳道:“姊姊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听他这文绉绉的话,我瞥了周彦华一眼,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我却是揶揄道:“跟谁学得这些话呢?当姊姊听不明白么?”
福多老老实实地道:“姊姊有周哥哥教导,这些书上的句子,姊姊又怎会不明白呢?”
闻言,我却满脸羞愧。
若不是看他诚挚的双目,我都怀疑他是知晓我的根底,存心要取笑我了。
事实上,即便与周彦华朝夕相对,对于他视若生命的书本,我甚至碰都不愿碰;而那些我愿意接触的书籍,却被周彦华列为毒害身心的“毒瘤”,严禁我翻看。我偶尔读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多是经过他筛选后,才被允许翻看。
我也曾抗议过,可惜,在此事上,周彦华的态度十分坚决而强硬,我拗不过,只得遵循他的意愿。
我记得,我偶尔向赫连平借过几册书,不慎借到一册艳俗不堪的书籍,书中对于男欢女爱的事描写得极其详细,当时看得我面红耳赤。周彦华无意中发现这本书时,看过一眼后,便投进了火炉里,恁是气得我几日不愿理睬他。
随后,我再找赫连平借书,赫连平一脸无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阿烨那个没情趣的不让我借书给嫂子!否则,他会将我的书库给烧了!嫂子,你说他这人怎么一点道理也不讲呢!”
周彦华在此事上的不讲理,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憋屈。此次,经福多这无意中随口一提,我心中极度不快,气呼呼地回了福多一句:“我真替周先生那些学生心疼!”
福多虽迟钝,却不笨。他细细观看我与周彦华的神情,即使不明了其中的缘故,也能猜到我此时生气是因为周彦华。因此,他也便不再与我谈论此事,而是拉着周彦华的衣袖,小声道:“周哥哥,姊姊脾气古怪,你多担待担待。”
“福多,你说什么呢!”
福多讪笑着躲在了周彦华的另一侧,很是好心地提醒道:“姊姊,路上有人看着呢。”
为顾及面子,我自然不会当着行人的面有所不合理的举动,也只能狠狠地瞪了福多一眼。
而我与福多如此嬉闹,周彦华却似看得十分开心。他任由着福多拉着他的衣袖,又一手拉过我的手,见我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轻声劝解道:“有气在家里撒,可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暗中拧了拧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消遣我!”
周彦华被我拧得紧皱着眉头,恁是没哼一声,只是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在我头顶说了一句:“轻一些。”
我本不会如此轻易就松手,可他偏偏如此温柔地请求于我,我竟情不自禁地依了他,甚至为自己方才的举止感到愧疚。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像是为自己方才的举止赔罪一般。
原本沉寂沉闷的气氛,因一路的欢笑打闹,也轻松愉快了许多。
而我却不知,我看似贴心的安排,却酿造了无可挽回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