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豹苦涩的笑着,或许对这个小人物来说,这个让他人生可以唯一闪光一点的地方,终于也随着时间而消逝了,但一切都不值得留恋的了,申云豹这样想着,又必须这般的想着。
“或许我不一定能够记住你的恩情,但是你以为那小子会忘了你的恩情?申云豹,如果你心里有怨言,就当我看错你了。”洪擎苍说着,脸上带着深深的玩味。
“洪爷,我就是怨恨这个老天爷,也不可能怨恨你,当年要是没有你,我跟沈云鹤,早就死在哈尔滨郊外的那座山上了,知恩图报,这是傻子都会明白的道理,说句掏心窝的实诚话,我不奢望以后能不能沾徐饶的光彩,只有这小子能够记住在哈尔滨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就足够了。”申云豹抹了抹嘴,一脸诚诚恳恳的说着,或许这个人是这个巨大时代之中的丑角,但好在脊梁还算中正。
洪擎苍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起身道:“申云豹,有点出息,你再怎么不堪,在我眼中也比哈尔滨那些玩心眼在人背后捅刀子的人强,这也是我掏心窝子的实诚话,不管你信不信,人可以落魄,可以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要是脊梁歪了,站在再怎么高的高度,我都瞧不起你。”
申云豹这一次真真切切的笑了,同样起身道:“洪爷,你就别抬举我这个小人物了,我有没有本事,我太清楚了,我都怕我这股子怨气坏了徐饶的前程。”
洪擎苍拍了拍申云豹那并不厚重的肩膀,罕有露出一丝亲切的表情,就是这样一个不算厚重甚至有些瘦骨嶙峋的肩膀,当年在哈尔滨是扛起了一片怎样的天空?
“你就别自贬了,你跟沈云鹤做的那些风流事,可一点也不比那些所谓大枭所做的少。”洪擎苍说着。
申云豹一阵笑,似乎回想起那些往事起来,这个在外人眼中看似面目可憎的家伙,也会露出几丝的神气,更别说这一次是被从洪擎苍的嘴中提起。
“说心里话,你觉得这个徐饶怎么样,不要去寻思话刺不刺耳,我要听的就是刺耳的话。”洪擎苍说着,他想知道,在哈尔滨跟徐饶有最多接触的申云豹,到底对这个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徒弟有什么样的感想。
申云豹这一次没有不假思索的回答,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一双北京老布鞋在地面上不停的摩擦着,托着下巴说道:“既然你让我开口,我就不得不说了,先说第一点,我是打心眼里欣赏这小子,总能从这小子身上看出点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哈尔滨这一场风暴虽然说没有惊动到你这个级别的人物,但至少暗地里有不少虎人悄悄的出手,或许出于利益,或许出于野心,又或者落井下石,但是先天独厚的徐饶,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即便是被程家白眼,甚至被程家支了出去,但是徐饶仍然为这个谁都不乐意扶的程家豁出去了一条命,就犹如一条疯狗。”
申云豹神采奕奕指手画脚一般的说着,洪擎苍默默的听,默默的坐下盘起了二郎腿,意识让申云豹继续说下去。
“帮这个程家,他能够得到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程家又能给他什么?为了程家豁出去一条命,而这个老程家怎么对他?他不觉得憋屈我都觉得憋屈,徐饶重感情,太重了,他可以为了见过几面的女人怒不可遏,可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故事死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哈尔滨文协广场站的笔直。你没有看到那伤口,我都打心眼里服气,就拿想当年来说,这种重情重义的人也不多见吧,更别说如同一滩浑水的现在,你要是说他是一个普通人,我打死都不信,更别提那所谓的斗升小民。”申云豹发作肺腑的说着,一脸的感叹,有些触景生情的味道,这个社会,别说是人情味,不做落井下石的勾当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
“接着说。”洪擎苍暗暗点着头,看不出表情有欣慰,还是有失望。
或许是说到了兴起,申云豹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洪爷,你也知道咱们那一套,虽然不服气,但必须得承认,咱们那一套是真的过时了,那个时代,也早已经过去了,隐退的隐退,死的死残的残,除了你这类响当当的大枭,剩下活的体面的还有几个?徐饶这么重感情固然是好事,但是要是真一直下去,他这一条路,绝对走不长远,这是不争的事,倘若说徐饶背后没有你这座靠山的话,那么他的下场会很惨很惨,这个时代,最不缺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谁能够保证那些看似人畜无害掏心窝子的家伙里外都是好人?”
洪擎苍默许的点了点头,他不怀疑申云豹所说的真实性,也不怀疑申云豹这是一派胡诌,这个在社会上摸翻滚爬了近二十年的人物,如果还看不透这一场局的话,那就是真的傻了,当然申云豹如果脑袋不够灵光的话,也不会能够走到这一步。
“至于其他的东西,我不好评论,那更深的东西,我也体会不到,洪爷,我多问一句,这个徐饶,真的是清白出身,背后就没有一点值得提的东西?”申云豹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老道到不能再老道的家伙,还是从这看似冥冥注定的一切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可以不理解徐饶为什么背后有洪擎苍,那是他眼光的问题,但是要是徐饶真的一清二白,那么就真算是事出无常必有妖了。
洪擎苍微眯起眼,沉默一会回答道:“申云豹,这些事,你还不该知道,说白了,我也不知道徐饶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说他是一清二白他不信,说他是那些大世家的孩子,我更不信,但他背后那个确定的人物,是你不能够想象的,我只能够告诉这一点。”
申云豹吸了一口冷气,挠了挠他那寥寥几根头发道:“难道说徐饶背后那个人,比洪爷你还要...”
“申云豹,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我洪擎苍至少还是你那脑袋瓜能够想象出来的。”洪擎苍冷冷的看了眼有装憨卖傻嫌疑的申云豹。
申云豹尴尬的笑笑,自己那点小伎俩被洪擎苍抓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晨跑完的徐饶回到了茶馆,申云豹才如履重负的连忙端茶送水。洪擎苍也不再追究下去耍小聪明的申云豹。
“徐饶,你去收拾收拾,今晚我们就奔小兴安岭,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也别念叨,这都是注定的事儿。”洪擎苍说着。
徐饶使劲点了点头,连忙往二楼跑去,看着申云豹的心是冰冷冰冷的,倒是洪擎苍笑了笑。
或许还嫌这个小小的茶馆不够热闹,那辆金色的宾利直接停在了门口,嘴里哼着好汉歌的童安然摇摇晃晃大步走进茶馆,就像是按时上班店员一般,每逢这个点就准时出现在这里,不过刚进门的童安然看着直瞅着他的洪擎苍,立马态度转变了一百八,老老实实的喊道:“洪爷好。”
洪擎苍点了点头道:“你来的正好,我跟徐饶今晚打算回小兴安岭,本想着道别就不用了,毕竟早晚还得回来,但既然来了,就多说一声。”
童安然听过后,那张肥脸充满了苦涩,童安然很清楚,虽然洪擎苍对昨晚的事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多多少少给自己降了不少分,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对于脸皮厚如城墙的童安然,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童安然不痛不痒的坦然道:“洪爷,你把我也带去呗,我一定坚决不拖组织后腿。”
洪擎苍一脸的无奈,想着老童家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妖孽出来,估摸着童家老爷子也对这个水火不侵的童安然没辙,不过这水火不侵也算是一种本事不是。
“要是把你带到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出来什么岔子,你家老爷子童军委还不敢直接拎着三板斧去跟我要人。”洪擎苍说着,总感觉面对这个童安然,就像是面对一个粘牙糖一般,虽然放在嘴里是甜,但粘在牙上就是不舒服。
“洪爷,我是真心想离开这百无聊赖的哈尔滨。”童安然苦苦的哀求着,心中的算盘早已经打到了小兴安岭,一副一不作二不休的态度。
“童安然,我这两年是徐饶的,真把你带过去,你就不怕徐饶心中会对你有一辈子的膈应?”洪擎苍转换路线的说着,说好听点是曲线救国,说难听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童安然那张肥脸纠结在了一起,像是在深深的考虑着,良久之后,摆了摆手道:“洪爷,那我不去了,徐饶是我兄弟。”
洪擎苍微微点了点头,或许徐饶的重感情弊会远远的大于利,但是只有他还活着,就不会让这个弊扩大下去,至少也得让徐饶这个名字先响彻这东北三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