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手中的酒瓶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一张算的上人畜无害的肥脸无比的僵硬,揉了揉眼道:“我小奶奶的身体好着呢,二叔你就把拿这个开玩笑了。”但说到最后,肥猫的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
狍子把嘴唇都要出了血来,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好几的爷们哭的像是一个娘们,但唯独这一次,狍子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用哭泣来宣泄的家伙丢人。
一个男人这辈子能够哭的光明正大的机会能有几回?
“老肥,要不要干票大的?”狍子说着,话语之中有着一股难以遏制的东西在其中。
肥猫跟着身体一抖,憋足了劲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却有一股犹豫神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回寨子,用钱狠狠扇那些戳我们老刘家脊梁的混蛋的耳光,我要告诉他们,我娘让我走出寨子是对的,我刘狍子不但没死,还活着比他们强一千倍,一万倍。”说到最后,狍子的表情有些狰狞,把那让人窒息一般的悲伤化作成了力量。
“二叔,我们要做什么?”肥猫似乎有点畏惧此刻狍子的模样,尽管狍子的面目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被这巨大的城市所遮掩了。
“绑王富贵的女儿,给我们五十万,这买卖划算不划算?”狍子冷笑着,终于抛弃了在这座城市苦苦坚持的最后底线。
“这样...不太好吧?小奶奶要是从下面看到了,就不怕托梦来找咱们?再说那王富贵,不是咱们能够招惹的人物,”肥猫很迷信的说着,出来混的人,这种东西一般都多多少少的信一点,但最重要的是后话,虽然报酬足够让人流口水,但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点。
“难道我娘看着那些寨子的混蛋们就觉得痛快了吗?”狍子霍然起身,咬牙切齿的说着,直接一脚踹开两人仅有的财产,那就是一瓶啤酒。
肥猫缩了缩脖子,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
“老肥记住,这一切都是这个世界欠我们的,既然这个世界不打算还,那么我们就自己夺回来,那些开着豪车玩着我们所仰望着的女人的大哥们,他们的手要比谁都要黑,但他们仍然过的好好的,把我们这些喽啰们狠狠的踩到脚下。”狍子面目狰狞的说着,这是一只发了疯的狼,唯有肥肉又或者死亡才能够结束这一头狼的疯狂。
但结局往往倾斜于后者。
肥猫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狍子的疯狂,他知道狍子心中最后一根稻草断了,却无能为力,他们是适应不了这个社会的淘汰者,想要成为那逆袭大军中的一枚,似乎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老肥,那王富贵在这一片再怎么通天,干完这一票我们直接逃回寨子,他还能杀到大兴安岭不成。”狍子面露阴笑的说着,虽然要动手的对象仅仅是一个女人,但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老子是这附近一片黑白通吃的王富贵,所以这活才没人敢接,因为这事要是稍稍有些差错,自己这一条小命是绝对呜呼了。
但对此刻的狍子来说,却是最对口味的一记良药。
这五十万是他最后的放纵,可恨之中带着可悲,可悲之中带着可怜,可怜之中带着可笑。
笑过后,狍子摸出那诺基亚手机,拨打出一个只有一次通话记录的号码。
仅仅是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考虑好了?”电话对面传来于贵马那有些急促的声音,如果说今晚狍子的电话没有打过去的话,于贵马也会打给狍子,或许这就是一种缘分罢。
“先给我订金。”狍子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着。
“这都不是事,记住,人我要活着。”于贵马似乎很满意狍子这股态度。
“这个我清楚。”狍子面露狠色的说着。
“订金我会让黑叔给你送过去,还有一点,那个女人身旁那个小白脸,给我弄死,再加三十万。”于贵马在电话另一头咬牙切齿的说着,虽然背后有着资本雄厚的松禾集团,但是于贵马手头中能动的钱也只有八十万左右,把这些钱全部霍霍出去,可见于贵马把徐饶恨到什么地步。
狍子沉默许久,在考虑着什么,另一边的于贵马也没有急催着狍子,似乎在等待着这个已经到了悬崖口却不知道什么是悬崖勒马家伙的答案。
“这活,接下了。”狍子重重吐出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
“好,痛快。”于贵马的脸上出现一股喜色,他太了解狍子这一类人了,为了钱他们不惜做出任何勾当出来。
挂掉电话,狍子深深呼了两口气,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二叔,我们真的杀人?”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肥猫脸色煞白的说着。
“我动手,反正都是一死,不如让赌注大一点。”狍子默默说着,他现在哪里管要杀谁,到底是不是无辜,因为对一个到了悬崖边上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了为别人着想的余地。
肥猫傻傻的点了点头,如果狍子要跌倒到深渊,肥猫或许拉不上来狍子,但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跟着狍子跌下去,或许在大多现实主义者看来毫无意义,但这就是一个没有学问的乡下人的为人处世之道。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狍子与沉默着的肥猫终于等到了正主,负责联络两边的黑叔才姗姗来迟的出现,这个常年混迹于某些边缘的中年男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头发早早的谢顶,只有几根孤军耸立在头上,让强迫症看着抓狂,常年戴着墨镜口罩,如同机场的明星一般神秘,甚至狍子也没有看过黑叔的容貌。
“狍子,这活你可要掂量掂量,弄不好一条命就这样没了。”黑叔说着夹杂着陕西口音的别扭的普通话说着。
“叔,我都考虑好了,干完这一票,就离开北京。”蹲着的狍子起身道,从口袋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红将军,递给黑叔一根。
黑叔没有接这根烟,而是直接把档案袋扔给狍子道:“要做的人照片在里面,剩下的我不需要多说,你都懂。”
狍子收下档案袋,点了点头,默默收回这最后一根烟。
黑叔从怀中再次掏出一大叠红钞,也直接扔给狍子道:“这是八万订金,剩下的钱,等交人的时候一起给你。”
狍子再次收下这沉甸甸的钞票,没有数就揣进了怀中。
“叔最后嘱咐你一句,钱虽然是好东西,但没有命花,有再多也是白搭,你自己考虑。”说完,也不管狍子即将要吐露什么,黑叔就风尘仆仆的离开,留下揣着钞票抱着档案袋一脸苦涩的狍子。
这注定是一个很难以取舍的问题,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钱无疑是治疗百病的良药。
太阳从升起到落下,人来到人往,一天就这样转瞬过去,就如同囫囵吞枣一般,让人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喜与悲,就迎接到了这一片黑。
徐饶仍然百无聊赖的出现在了酒吧那熟悉的位置,不过这一次苏茜没有再出现,又或者在一个徐饶所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
各种男男女女涌入到这片繁华又废墟的地儿,又烂醉的离开,虚虚实实。
距离酒吧打烊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此刻正是整个酒吧最为松散的时候,今天徐饶没有看到王虎的身影,本来还打算今天郑重的谢谢这个恩人,虽然王虎也是抱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小六懒散的趴在栏杆上,抱怨个不停,对于昨天所发生的,对小六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其实徐饶倒是很羡慕小六,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只是一个劲的满足自己小小的野心就好,徐饶憎恨自己永远不会安于现状,才把他那不算颠沛流离的生活变的支离破碎。
“你说王富贵真的心宽,竟然敢让她闺女一个人出入这种场合,就不怕几个亡命之徒跳出来绑上一票。”徐饶听完小六的抱怨,自己喃喃的说着。
“这个你就不懂了,苏茜身边可是有一个大猛人。”小六一脸神秘的说着。
徐饶递给小六一根利群让卖关子的小六说下去。
“这家伙叫吴跃,王富贵花大价钱从地下拳场买来的疯子,你说谁敢动苏茜?”小六一脸惬意的点燃烟,他见过吴跃出过一次手,一个喝的烂醉的混子没长眼睛对苏茜下手,当时保安还没有动手,那个混子就被丢了出去,连带着那个混子后面五个跟班,一挑六能够打的这么淡然的人,小六也唯独见过这么一位。
或许是打开了话匣子,小六直接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部都说了一遍。
徐饶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自以为只能出现在小说中的人物,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一个个出现在徐饶的生活之中,一次次强行刷新着徐饶的世界观,不管这些到底有用没用,徐饶只有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灌进去慢慢消化。
到了打烊的点,酒吧中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服务员,徐饶活动了活动身体,与住在酒吧的小六告别,准备今天的五公里,虽然徐饶已经慢慢适应了下来,但徐饶仍然想要把这五公里当成最重要的事情来对待。
离开酒吧,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身边没有了乌烟瘴气,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天,路上找不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像是一座空城一般。
又是这么一座空城,每天都在上演着什么?徐饶仰望着带着雾霾的天说着。
“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徐饶这得之不易的平静,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来自于离徐饶不远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