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乱表情柔和的笑了笑,背起疼的呲牙裂嘴东子离开,坐在木桩上的刀叔仅仅是象征性的摆了摆手,不过东子却是满脸仇恨的看着刚刚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刀叔,眼神之中迸发出一股成人估摸着都不会有的杀气出来。
刀叔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顾及东子那杀人一般的目光,这让东子气的恨不得从赵匡乱的背上跳下来再一次跟刀叔拼命,但是东子此刻又无比的明白,如果他再拼命的话,下场可能要比刚刚还要惨的多。
赵匡乱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背着东子下了山,此刻太阳已经下了山,这座大山之中慢慢出现各种各样的吼叫,让人打心眼里觉得毛骨悚然。
但是一老背着一小,脸上却没有出现丝毫的畏惧之色,心同样也是那么那么的坦然。
“乱子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东子说着,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的哭腔,无论是有着什么样的背景也好,有着什么样的经历也好,即便是被这个世界磨砺的再怎么坚强的如一块石头,东子终归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半大的孩子。
“你确定?”赵匡乱说着。
东子使劲点了点头。
赵匡乱放下了东子,东子揉搓着手腕,默默的跟在赵匡乱的身后,一言不发,小脸蛋红的发烫。
下山路大约走了有一半。
“乱子哥,你说刀叔为什么老是折磨我。”气消了的东子一脸委屈的说着,打破这渐渐凝重下来的平静。
“你刀叔虽然对你下手比谁还狠,但是如果谁要是把你折腾的掉眼泪了,我保证刀叔会要了那个人的脑袋。”赵匡乱说着,虽然这话说起来浮夸了点,但是在赵匡乱口中所说出的,即便是再怎么抽象,东子都打心眼里信。
东子愣了愣,停住脚呆呆的站在原地,赵匡乱回过头,一脸真真切切的笑意,就这样看着东子,眼神之中的东西,只有东子才能看懂。
“就凭刀叔,他真有这能耐?”东子愣在原地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他有没有这能耐,我太清楚了,别说这青龙村,就说是这东北三省,乃至这小半个中国,那厮也是个响当当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赵匡乱牛逼哄哄的说着,像是不在说着刀叔的历史,而是在说着自己的历史。
东子彻底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这样在他心中最龌龊最猥琐的人物,在赵匡乱口中是个猛到不能在猛的东北虎。
“他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物?我不相信那家伙会真心真意的帮我。”东子努力让自己从刚刚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跟刀叔的点点滴滴,就这样一个刀叔,他实在想不出会如赵匡乱所说的那般。
赵匡乱微眯着眼笑了笑道:“你不相信我?”
“信,乱子哥,我打心眼里信。”东子不假思索的说着,使劲点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心窝子都掏出来给赵匡乱看。
赵匡乱笑了笑,走到东子身旁,摸了摸东子的脑袋道:“东子,总有一天你踏出这个青龙村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有时候大到你无法想象,什么人都会有,好人会比任何人都像是坏人,坏人同样会比任何好人都像是好人,这些事情不管你现在能不能懂,都得给我啃下去。”
“乱子哥,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青龙村?”东子眨了眨眼说着,赵匡乱所说的东西,他是彻彻底底记到了心里。
“不好说,看机缘,也看造化,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赵匡乱说着,这一次所面对的,不是曼联稚嫩的东子,而是大山的深处,在那个几乎是荒无人烟到不能再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便是青龙村最老的老东西都可能这辈子没踏足过的地儿,似乎勾起了赵匡乱太多太多的情绪,有得有失。
东子慢慢牵起赵匡乱的手,沉默着,似乎看多了这个场面。
时间就这样过着,一分一秒,而这对于太多人来说飞逝而过的时间,放佛就这样在小兴安岭的一座大山之中凝固了。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多久,赵匡乱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满是老茧手中的小手,这稚嫩的手,却带着某些刺痛的人心的茧子,这让赵匡乱的心没由的一紧。
“东子,走吧。”赵匡乱对着这个默默守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说着。
东子点了点头,似乎只要让他跟在赵匡乱身边,就算是这样过一辈子也愿意,这个被整个青龙村唾弃,乃至被这一座大山唾弃,甚至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小野狗,在绝望到不能再绝望的生活之中,终于见到了那个温暖了一生的人,在东子看来,他不需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人,又或者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只需要一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寄托,即便是这样寄托再怎么遥不可及。
夜深了下来,青龙村冷清到不能再冷清,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有那种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天黑就意味的睡觉,天亮就意味着起床,仅此而已罢了,尽管如此,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炎凉,各种各样的人心。
送东子回到那个破烂到不能再破烂的家,赵匡乱在门口站了一会,确定仍然是一片平静之后,默默离开。
夜色降临下来的大山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畜生的声音,乍一听,会让人凉到脊梁骨,赵匡乱刚刚走到村头,无比规律的步伐就这样停住,毫无前兆。
“谁?”赵匡乱没有回过头,但是这样说着。
“我。”对面很实诚的回答。
赵匡乱错愣了一秒,转过头,月光之下虽然那个面孔有些模糊,但是他还是依稀认出了来人是谁。
“洪擎苍的大徒弟?”赵匡乱微微笑道,总感觉对面站着的家伙有些太过太过的实诚了些,这让赵匡乱有一种正在做梦的错觉。
徐饶使劲点了点头,可以说跨过了千山万水,他终于见到了这个人,来到了这个所谓的青龙村。
这两个有着不同背景,不同相貌,不同经历,不同故事,一个刚刚开始,一个刚刚结束的人,就这样再次戏剧性的相遇了,又或者真正的相遇了。
徐饶走上前走,风尘仆仆,伸出了那一只已经被这一片森林摧残的不像样的手。
赵匡乱没有一丝迟疑的握住这只手。
两只手触摸的瞬间,似乎所有的故事都相通了,一个过去的时代,一个冉冉升起的时代,尽管如此,虽然看起来这两个故事多到沉重的两人会有千言万语,不过却是深深的沉默着。
“徐饶。”
“赵匡乱。”
两人相继开口。
“一路走来,辛苦了。”赵匡乱领路,徐饶背着简单的行囊跟在身后。
徐饶摇了摇头道:“这一路不算什么。”
“不错不错,看来这一年,你没少吃苦头。”赵匡乱说着,虽然不到一年的时间未见,但此刻的徐饶对赵匡乱来说,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要更甚。
徐饶傻乎乎的摇了摇头,跟刚刚那东子,身上有一份相似之处。
“苦头这东西,越吃多了越好,等离开这鬼地方,可就没地方吃了。”赵匡乱说着,带着徐饶一步步上了山,不过这一次却没有走刚刚送东子的路,而是走了另外一条幽幽的上山路。
“要是有机会,真希望不吃这些苦头。”徐饶说着,并没有伪装什么,这是他的心里话,他并不希望在赵匡乱身前营造出来什么高深莫测的形象,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就没有意思了。
赵匡乱一阵笑,估摸着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徒弟会在自己未来的师傅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徐饶说出这话,非但没有在他心中减分,而是增添了不少分数。
“实诚话,这辈子过那种斗升小民的生活的确不错,但是一辈子望向那一片小小的天空生,望着那一片小小的天空死,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悲哀,其中人生这东西,也就这样,即便是再怎么看透浮生的人物,也不能一时间说出格对错出来,谁能看透?变数太多太多,多到让人细思极恐,这看似被彻底打乱的人生,在大多时候,放佛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一般,很恐怖,同样也很可怕。“赵匡乱说着,叙叙道来,似乎根本不需要琢磨,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最内心最内心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各种各样的修辞手法。
“曾经我也是个望着一片天的小癞蛤蟆,一直到遇到郭野,总觉得这一路走过来太过快了点,快到现在我生怕一觉醒来,我只是北京之中最普通最普通最渺小最渺小的一个蝼蚁,每天抱着这样想法,真的累,累到我没时间去揣摩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罢了。”赵匡乱淡淡的说着,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