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徐丰年那布满了失望的神情慢慢舒展开,最后竟大笑的说道:“好一个火坑!”
徐饶看着徐丰年,这个他所看不透的老头,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疯子。”穆黄花小声嘟囔着,脸上竟也出现几分不清不楚的笑意出来。
“这些东西,怎么会是你说改变就能够改变的,当年我也见过跟你有些相似的家伙,不过最后那个家伙毁了一切,让所有他爱的人跟爱他的人都受到了牵连,再过一些年你就会懂得,那就是如果跟这个时代硬碰硬的话,伤害的,绝对会是你自己,即便是如此,你也会选择这么一条路吗?”大笑过后,徐丰年恢复了平静,用无比现实的语气说道,也许刚刚是一种叫做江湖的东西,但是归根结底,那个属于江湖的江湖,早已经随着这历史长河,这时代的齿轮过去了。
“正如同她一般,我又要去哪里找什么选择呢?”徐饶很淡然,无比淡然的说道,然后就这样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就好似一个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多么巨大的孩子。
但是他又是真的不懂得?
徐丰年没有叫住徐饶,就这样任由徐饶离开,不是徐丰年不想叫住徐饶,是他清楚的很,即便是叫住徐饶,他又能做什么?难道是让这个徐家跟常家全面开战,这是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其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两个家族的战役所代表着什么,不是谁生谁死,不是谁输谁赢,是谁都需要付出万劫不复的代价。
这不知道多少世代所留下来的东西,毁在一个人的手中,到底是什么概念,唯有这些生在这些家族的象牙塔中的人们清楚。
“怎么?放弃了?”穆黄花看着算不上多么失落的徐丰年。
“这种人物,我怎么敢招安到徐家,这不是把徐家往火坑了推,这一次他要是跟常家作对,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真是天嫉英才。”徐丰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想着这个世界,又或者这个时代,允许各种黑暗滋生,可以容忍各种不公,能够忽视各种不堪入目,但是就是容不得这种人存活,这种想要把无从选择变成选择的家伙,怎么能够活着。
“我倒是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还算的上天嫉英才。”穆黄花不假思索的说道,似是有意无意的在点拨着什么。
徐丰年回想起来,的确徐饶在他心中的印象慢慢模糊起来,再回头想一想,似乎变成了一块要多么不起眼就有多么不起眼的石头。
“可惜了这么一块顽石。”徐丰年感慨万分的说道。
“就这么认为他会输?”穆黄花看似不解的说道,实则是在敲击着徐丰年心中一直不像承认的东西。
“这是绝对会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输,会输的很彻底很彻底,黄花,这种故事我见了太多太多,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你怎么能够明白,世界也好,时代也好,这都是我们这些人无法撼动的东西。”徐丰年把他一生所领会的东西就这样说出口,但显然却没有受到穆黄花的重视,他明白的很,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只有经历后,活下来,这些东西才能真正所谓的看清楚。
“宁愿死,也不愿输,这就是他的选择。”穆黄花的表情变的敬畏起来。
也许就是所谓的因果,徐丰年想着在自己临终前,看到跟自己当年有些相同的大戏,但如果看到了这么一场戏的另一面的话,徐丰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闭上这么一双眼。
这所谓的因果,似乎不光光上演在这么一个角落,在另外一边,马洪刚看着桌子上档案有些失神,有些无法确认这一份档案的真实性。
程小康一脸期待着站在对面,生怕马洪刚看出什么弊端出来。
卓英明则在窗台边,拉开小小的一个缝隙,注视着这一栋旅馆楼下的一举一动。
光头刘汉之则在门口的走廊抽着烟,看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如果有什么异样,会像是弯弓射出的箭一般冲出去。
在楼下的帕萨特旁,狍子跟张腾两人蹲着抽着烟,也许是为了更加清醒几分,没有选择在车中等着。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狍子挠了挠脑袋说道,但因为伤疤太过疼痛,吸了几口冷气。
“等着,不露出什么马脚的等着,程小康已经很怀疑你了。”张腾板着脸说道,大口大口的吸着烟。
狍子的表情有些难堪,但还是强忍了下来,这一阵子的压力就好似比什么都要沉重的巨石一般,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但尽管如此,他还要把这一出戏,演的比真的还要真,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这一切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利益,最后只有把这种事情归根于生存,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这种日子总会过去的,如果说过去了,你我还活着,一起坐下好好喝一场酒。”张腾罕然的说出这么一席话,拍了拍狍子的肩膀,说实话,他打心里敬佩狍子,在狍子这个年纪,换做是他经历这么多的话,肯定抗不下来。
这个世界上,穷的总是会有更穷的,苦的总会有更苦的。
狍子使劲点了点头,有些向往着那么一天,当两人端起酒杯,不为了那过去的青春,不为那所谓的情义,不为了那人情世故,同样也不为了儿女情长,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当两个酒杯碰撞到一起,酒花四溅的时候,敬活着,是何等的痛快。
“你确定这个资料,是亲手从那个家伙手中得来的?”马洪刚敲着桌子问道。
“是那个家伙,不过因为在他的地盘,我没有敢动手,否则钱我也给您带来了。”程小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他能够感受到马洪刚声音之中的凝重。
马洪刚笑了,有些讽刺的说道:“傻子,你是中了他的套了,他能有什么地盘,不过都是虚张声势罢了,看来是彻底把你唬住了。”
程小康愣了一下,任由这冷汗从脸颊流下来说道:“三爷,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什么场合没有经历过,但我是确确实实感觉被什么怪物所盯上了。”
马洪刚看着程小康,最后揉了揉脸说道:“小康,你太累了,可能是出现错觉了,这个资料我会让汉之去查一查,如果属实,明天晚上,就直接下手,在这之前,好好闭闭眼,还有楼下的狍子跟张腾,先让他们歇歇吧,就算是金老六跟那个刘雷再怎么神通广大,这也是北京,还不到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抓到我们的地步。”
程小康点了点头,有些犹豫一些话该不该开口,最终还是把心中的一席话憋了回去。
“有什么话,说。”马洪刚当然能够注意到程小康微妙的举动。
“至于那个狍子,这几天我没有看出什么弊端出来,但总感觉那个家伙怪怪的。”程小康说道。
马洪刚直接摆了摆手说道:“他现在弄成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既然他能够亲手宰了许黄鹰,就代表着这家伙以后不能用,只要能够熬过去,可以考虑直接做掉,现在虽然他没有什么用处,但多一双手不是什么坏事。”
程小康点了点头,见马洪刚闭上了眼,也没有多多逗留下去,风风火火的下了楼,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对程小康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
见程小康离开,刘汉之轻悄悄的进了屋。
“这个资料,你去查一下,如果是真的,回来计划继续进行,如果是假的,楼下的三人,统统做掉。”马洪刚眼都没有睁一下的说道。
“连程小康一起?”刘汉之有些难以相信的说道,怎么说程小康在这边也算有着很难以撼动的地位。
马洪刚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最没有办法的选择,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一丁点也不行,因为错一点,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有难。”
刘汉之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马洪刚的想法。
楼下。
程小康摇摇晃晃的下楼,看着蹲在车前抽着闷烟的两人,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掏出一大叠钱甩给张腾说道:“去弄点吃的。”
张腾接过钱,起身离开。
程小康上了车,把座位放平,躺着,表情复杂到让狍子看不出任何一个所以然出来。
也许这么一场戏,到了最后,全部的戏子都会死于各种各样的怀疑与背叛之中,到哪这不是最可悲最可悲地方,最可悲的是,这些戏子到了最后估摸着都不会明白这个简单易懂的道理,还错把这些最愚蠢的东西当成了智慧跟进化。
“一切都快了结束了。”良久之后,程小康用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说道,就好似在呓语,就好似在说着什么梦话,又或者在对自己进行着可笑的自我催眠。
他怎么能够嗅不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