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条享不了什么福气的命,现在你手中的钱,即便是你糟蹋一辈子,都糟蹋不光,春卷,看你过的这么这么的清贫,我都打心眼里看不下去。”王万福放下所剩无几的酒瓶,点燃一根天叶烟,一脸惬意的说道。
夏春卷却对于王万福的享乐主义并不算多么的感冒,她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可能我就是一条贱命吧。”
王万福皱了皱眉头,却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反击,只是一脸无味的抽着烟。
“给我一杯啤酒。”一个声音在王万福身边响起。
“打烊了,要喝酒出去喝。”王万福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似乎想要把怨气发泄在这个大清早来喝酒的家伙。
夏春卷仍然在擦拭着酒杯,头都没有抬的说道:“真的打烊了,想要喝酒可以晚上过来。”夏春卷的话虽然比王万福的温柔几分,但是还是有几分不耐烦,毕竟在这种夜场工作时间久了,这个点还想要买醉的,她想不到会有什么中正人物。
“我只是想要喝杯酒,我有钱。”这个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要比上一次还有平稳。
夏春卷手中的酒杯落到了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王万福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直接起身,那肥胖的身体几乎快要成为圆形,他怒气冲冲的盯着这个一点都不识趣的男人,但是就在下一刻,王万福的表情凝固了。
夏春卷丝毫不在意那脱落的酒杯,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是多年来积压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的说道:“乱子?”
“是我。”赵匡乱抬起头,那是一张清澈如同她的眼眸的笑容。
王万福彻底看呆了,但是片刻后,摇晃的肥大的身体,发出巨大的声音喊道:“乱子爷,你可回来了。”说着,王万福想要一把抱住赵匡乱,却被赵匡乱轻松的躲过,他怕直接被身材巨大的王万福给直接揉碎了。
“多少年了,天底下没有比你这个甩手掌柜更加甩手掌柜的了。”夏春卷有些哽咽,也许是因为突然想起这些年她所经受的一般,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赵匡乱伸出手,慢慢放在了夏春卷的头上,用那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虽然有些坎坷,不过当年的那个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麻子女,现在已经长成了凤凰,不是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拼命擦着脸上的泪水。
王万福仍然雀跃的大蹦大跳,赵匡乱生怕这厮直接摔倒地上,然后就如同豆腐一般摔一个粉碎。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她喃喃着。
赵匡乱的表情沉了下来,他慢慢收回那只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王万福,又看了眼麻子女,说道:“不过我又要离开了。”
“不是吧,乱子爷,咱现在燃情就做到了北京,有你坐镇,咱肯定能够把燃情做成北京最牛气的酒吧,如果你要麻烦的话,我们一起解决。”听到赵匡乱这么一句,王万福慢慢收起笑容,头一次用这么重的声音跟赵匡乱开口,也许是王万福真的急了。
比起激动无比的王万福,夏春卷要平静的多,她只是这般看着赵匡乱,脑中似乎在想着一个东西,也许是因为太过太过奢望的原因,她忽视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此刻的赵匡乱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的萧索,面容是那么那么的沧桑,也许这个男人,已经不能留下了,夏春卷一时想不到这个男人留下的模样。
赵匡乱摇了摇头,对王万福说道:“接下来的一些东西,需要我来面对,不过看着燃情越做越火,你们也终于完成了你们曾经的目标,说实话我很欣慰很欣慰,特别感谢,能够让我在这么一座城市之中,再次见到燃情两字。”
王万福欲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夏春卷已经对他摇了摇头。
“乱子,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外面怎么说你,不管你到底又背负了什么,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觉得累了,随时欢迎你回来,燃情是你无论变的多么无可救药的归宿。”夏春卷深深低下了头,喃喃的说道,她无比的清楚,这个男人已经跟他们说是人鬼殊途也不足为过。
赵匡乱突然觉得有些鼻酸,他深深点了点头,记了下来,再次带着深味的看了眼王万福,笑了笑说道:“该减肥了。”
王万福没由的老脸一红,含糊的说道:“一定减,一定减。”
赵匡乱笑了笑,摆手说道:“那么我就先走了。”
“乱子,小爷前些天来过。”夏春卷打断了赵匡乱的话说道。
被提到那个名字,赵匡乱的背影没由的有些颤抖,但是他还是转过了身,以至于夏春卷跟王万福看不到那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复杂的神情。
“我知道了。”赵匡乱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当年告别的动作,他又要离开了,又或者从多年前离开时,他就早已经不属于这里,如果执意的沉沦的话,只会伤害更多更多的人。
“我们会再见吗?”夏春卷再次叫住了赵匡乱。
“我相信一定会的,无论多久,至少这是我最奢望最奢望的事情。”赵匡乱停住了脚,说了这么一句。
她已经泣不成声,就这样看着这个男人离开,似乎从一开始到结束,这个一生悲哀的男人身上的担子,就从未减轻过,她已经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够活的像是他这般这般的累。但是也就是这个男人,无论活的多么辛苦,无论活的多么的悲哀,他似乎从未妥协过,他一直以赵匡乱的方式做了,也以登摩的方式做了,所以她才会如此如此如此的挂念。
离开燃情,刀叔正在门口抽着一根闷烟。
“辛苦吗?”刀叔起身拍了拍屁股,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也许赵匡乱每见一个人,心中那巨大的伤口就会溢出一丝一丝的血迹。
“不过每每看到他们的眼泪,看着他们还在等待着我,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也许是我太过太过自私了,但是如果这些东西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赵匡乱开口说着,他觉得光是这些已经足够支撑他活着了,但是那个眼前所笼罩的一切,却一直一直在督促着他再次踏入眼前的这个深渊。
“走吧。”赵匡乱良久之后说道,两人男人再次踏上了旅程,也许在这个浑浊的时代,浑浊的世界,浑浊的城市之中,这一切的浑浊,就是他们的一切。
天空之中慢慢飘零起了雪花,本来的严寒的天气,外加上这冰凉的雪花,让路上几乎找不到了行人,尽管这飘飘零零的雪花慢慢发展成了鹅毛大雪的意思,但是这两个男人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东西而停止脚步,又或者这个世界上根本已经无法存在让他们继续在浑浊的一切之中行走的冲动。
赵匡乱努力支撑着摇晃后的身体,一步步走格外格外的坚信,而走在赵匡乱身后的刀叔,只是一个劲的皱着眉头,正如同那些无可奈何的离开一般,他做不出什么。
一层大雪把这么一座起来并不算空旷的城市铺的满满的,似乎这个天气很容易让人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是一张格外格外精致的脸,白色的睡衣无法遮掩这个女人那无比傲人的身材,似乎这一副容颜跟这个身材搭配起来,是无比完美的事情。
女人透过落地窗有些黯然的看着眼前的雪景,似乎正是因为这一分忧郁,让这个站在窗前的女人更像是一幅画,毕竟这个世界估摸着怎么也不会衍生出如此如此美丽的东西。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白雪,那是因为积雪因为寒冷的清晨而没有人愿意走的街道,似乎也唯有这一分空旷,才能够衬托她的气氛一般。
眼前的场景似乎被一个家伙所破话,在这动人的场景之中,突然多了几个俗不可耐的家伙,就这样走在了雪地之中,留下一个个脚印。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家伙,吸引了这个如同圣女一般女人所有的目光,她的眼中,似乎仅仅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家伙。
他走到了这么一幅画的中央,停住了脚,抬起头看向那窗边,似乎很戏剧性的看到了那个女人,这个俗不可耐的家伙努力,用尽全力挤出一丝看起来并没有违和感的笑容,他努力挥舞的手,不停动着嘴。
她颤抖着,跟随这个俗不可耐家伙的唇语,一字一字念着,念到了最后,她笑了,彻彻底底的释然了一般。
不久过后,那个男人消失在了雪地之中,只留下了一个个脚印,这个坐在窗前的女人一直等着那脚印彻底再次被大雪盖过,才轻轻的离开。
或许这个世界上,最过于沉重的东西,莫过于释然,又或许或许,这个世界上最轻盈最轻盈的东西,莫过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