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继沉默的回到院中,徐饶把这几棵得之不易的野山芦交给洪擎苍,洪擎苍默默点了点头,从木屋中翻出一堆布满灰尘的瓶瓶罐罐。
徐饶生起火,洪擎苍吩咐徐饶去找一桶土,自己开始碾起这一味味药。徐饶在院子前用手挖满一桶土然后提回来后,洪擎苍已经开始熬药。
不一会,熬药的罐子中就弥漫出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虽然徐饶不知道等会自己要做什么,但心中慢慢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你可要考虑清楚,等会可不是光有一点点决心就能忍受的。”洪擎苍看着慢慢沸腾的药汤,把采来带有剧毒的苦红碾碎后,一股脑的倒入药汤中,这股本来就不好闻的味道更浓了。
徐饶捏着鼻子点了点头,心中早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虽然夸张了点。
洪擎苍一边熬着药,一边把徐饶好不容易采来的野山芦碾成沫,然后盛出大约只 有一小口的药汤,跟这野山芦沫混在一起,把这一口苦药递给徐饶道:“一口喝光它。”
徐饶接过碗,看着这沸腾着的紫色药汤,咬了咬牙,一口灌了进去。
火辣辣的药汤顺流直下,烧的徐饶的肚子如同着火了一般。
洪擎苍没有理会表情痛苦到极点的徐饶,而是继续往这巨大的罐子加水,一直到 加满,才熄灭烧的格外旺的火。
提起罐子,洪擎苍起身道:“跟我走。”
还没有在这苦味之中回过神的徐饶强撑着点了点头,提起这一桶红土,跟着洪擎 苍走出院子,一直到山脚下的一棵巨大的红松树下,洪擎苍放下药罐,吩咐徐饶 把这桶土倒下。
徐饶照吩咐倒出土,完全想不明白洪擎苍到底是在打着什么牌,也不明白做这些 到底对他有什么帮助。
洪擎苍把仍然滚烫的药汤倒入红土之中,带上皮手套开始搅拌,一直到这一桶土慢慢变成了一滩烂泥,才满意的停手吩咐徐饶脱掉衣服。
徐饶被洪擎苍说傻了,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天脱掉衣服,这可跟训练一点毛线都没有,完全都是送死,但看洪擎苍不像是在开玩笑,徐饶只好一件件把衣服脱掉,最后仅仅只剩下了一条短裤。
“忍着点。”洪擎苍看着徐饶这瘦的可怜的身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冻的说不出话来的徐饶只有干点头。
洪擎苍把这温热的药泥开始慢慢糊到徐饶的身上,这一桶泥正好把徐饶糊成一个泥人,仅仅露出一双眼睛跟鼻子嘴巴。
穿上这泥衣的徐饶打心眼里感觉到一阵温暖,并没有感觉到一阵不适,这暖呵呵 的泥,甚至要比自己那身破的不成样的棉衣好的多。
“从现在起,十分钟不要动。”洪擎苍说着,身旁的牟牛小小嗅了一下模样好笑 的徐饶,然后立马跑的远远的,像是忌讳着什么一般。
“洪叔,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徐饶一动也不动的说着,感觉身上这一层泥巴开始慢慢的收缩起来。
洪擎苍并没有因为徐饶叫他洪叔有什么不妥,或许是默认了这个叫法,从徐饶一 旁的一棵树桩上坐下道:“至于我有什么用意,等会你就清楚了,但要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给我咬着牙撑过去,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其实不到 万不得已,我并不想用苦红这一味药。”
“我听你的。”徐饶说道。看着洪擎苍那一脸于心不忍的模样,徐饶打心眼里好 奇等会到底会发生什么,至少他现在感觉身体的血液像是流通了一般,打心眼里舒畅。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身上的泥巴慢慢收缩着,让徐饶感觉自己被定固了。
“昨天我教给你的那三招还记得吧?”洪擎苍估摸着已经过了有七八分钟的样子 ,对徐饶说着。
“记得。”徐饶回答道。
“现在看见那棵红松没,对那棵红松给我使劲的靠,记住,我不要你能够发挥到 我那个地步,我只要每一招都给我打出来,而且一下都不要停,一直到震碎你身 上这一堆泥。”洪擎苍说着,从木桩上起身道。
“好。”徐饶回答着,猛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红松打出这七步杀的第一步,崩 。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徐饶只感觉本来清晰的世界一阵天翻地覆,暖洋洋的身体 如同钻心一般疼着,自己的身体的身体就如同火烧了一般,让忍受了太多痛苦自认为有很强承受能力的徐饶直接脑中一白,这简直就是他无法想象的痛苦,自己 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好像都被那火焰烧着,而且越来越疼,像是数千数万的针,一根根扎到了他的身上,疼的徐饶甚至无法呼吸。
“给我打出来。”洪擎苍喝道,真正痛苦的东西,才刚刚开始。
差点昏死过去的徐饶被叫回了神来,感觉自己咬碎了牙齿一般,猛的踏了出去,一崩一挺一靠,仅仅是这三个看似简单无比的动作,就如同让徐饶在生死门中走了一遭一般,自己重重的撞到了红松树上,身上的泥巴被没有被撞碎,反而徐饶 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粉碎了一般。
“不!要!停!”洪擎苍一字一字的说着。
在生死之间的徐饶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一般,痛苦的连退几步,差点就倒在了地上,徐饶清楚,如果他要是从这里倒下,就一定不会再能站起来了。
一崩!一挺!一靠!
这一次,要比刚刚更加痛苦,徐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被五马分尸一般,像是破碎了的玻璃,徐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徐饶感觉一阵的天翻地转,尽管意识有些模糊,但身体上的痛楚却是一阵比一阵的强烈,徐饶只感觉自己死了,又或者 要比死更加的难受。
“徐饶,你给我站起来。”洪擎苍的声音再次叫回了徐饶的意识。
“我...撑...不...下去了。”徐饶声音颤抖的说着,身上的痛楚,甚至让徐饶喊都喊不出声来。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你倒下了,你背后还有谁?没有人会记住你徐饶的名字,没有人!”洪擎苍声音洪亮的说着。
徐饶面如死灰,他只感觉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了,他真的还能站起来吗?
身体随着那股火热慢慢僵硬下去,洪擎苍呼喊的声音慢慢边的微弱,徐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自己或许或许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徐饶无比不甘着,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的难以控制。
脑中却突然闪过自己那荒唐的半生,似乎有什么在心中再次点燃,他不能倒下!永远不能!
洪擎苍看着慢慢沉睡过去的徐饶,摸了摸有些不安的牟牛,表情苦涩道:“终究还是没有走过去吗?”
就当洪擎苍几乎要放弃任何期望又或者希望的时候,那个连这个世界都无法拯救的人,就这样凭空站了起来。
一崩!
一挺!
一靠!
行云流水,嘶声力竭!
洪擎苍脸上充满着难以置信,那本来无比坚固的心,似乎被什么猛的触动了一丝,他终于明白,郭野为什么选中了这个年轻人。
“想不到比起你,我还是输了这么一步棋。”洪擎苍喃喃着。
徐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却仍然能够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环境下再次站起,然后打出这一崩一挺一靠。
一次次的撞击,随着身体药泥的脱落,徐饶只感觉意识有些恍惚,但身体仍然不停的坐着这如同机械一般的动作。
慢慢露出来的皮肤,已经成了血红色,即便是寒风凛冽,徐饶也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任由寒风吹着。
一块又一块的脱落的药泥,徐饶一次次的奋不顾身的撞击。
终于洪擎苍一个健步拦住了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徐饶,对着这个身体仍然机械般做出举动的徐饶道:“够了。”
徐饶微眯着眼,或许是点了点头,但身体仍然止不住的颤抖着。
洪擎苍用大衣包住渐渐睡过去的徐饶,快步走回屋中,生起火,把徐饶放到床上,自己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比起起初的难以置信,此刻洪擎苍已经算的上是震惊,他想象不到一个没有任何底子乃至根骨的家伙,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即便是现在的洪擎苍,被这苦红洗礼一遍都有可能做不到这个地步。
看着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徐饶,洪擎苍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不经意间看到屋中一段新刻上的文字,那歪歪扭扭并不漂亮的字,洪擎苍依稀能够看清。
洪擎苍默念了一遍,感觉有些天意的味道,几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家伙,住在了这里,经历了苦红,冥冥之中这两个生在不同环境的家伙,世界更是相差无数个世界的人,竟然有几分相似。
最后带上门离开房间,洪擎苍的表情也慢慢归于平静。
那段文字写着。
负尽千重罪,炼就不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