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遥看贺晋平生气, 下意识还是劝了劝:“没什么,就说了两句话。走吧。”推了推他但纹丝不动,看来今天有点认真。
简歇脸上显出了狼狈。她现在唯一能理直气壮站在这里的理由是当初她也曾被活活拆散, 现在让她看着一个男人跟贺晋平好, 她咽不下这口气。
这要是个男人, 贺晋平别说骂人, 大概直接要动手了。忍了又忍:“简歇, 你是个女孩子,要点脸吧?大马路上撒泼好不好看?”
简歇眼中湿润起来:“刚才可是他一直讥讽我啊,你不信问清雅!”
妈的又装白莲。
喻遥知道贺晋平最受不了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这会估计又要心软。打量贺晋平果然话少了,但关键词没少:“就这样吧, 简歇, 以后别出现在他面前, 对你好。我,不想对付你。”
简歇脆弱地咬住了唇。她还以为贺晋平会对她留情,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了。
贺晋平看向宋清雅,憋半天才把一句“又他妈关你什么事”拧成了:“三姐,怎么你也在?”
喻遥警觉,三姐?他妈的不是帮腔作势的妖艳贱货吗?
那刚才不是把他姐给骂了?
宋清雅面色尴尬:“过来看看你对象。”
贺晋平一嗤:“随便一过就在店里遇见了,谁跟踪我?”
两个人相视一眼, 没支声。
贺晋平醉了:“怎么总有一群天兵天将下凡对老子指手画脚?我今天说一次, 谁以后, 再去烦他, 再来烦我——”
感觉他也快被烦成神经病了, 喻遥牵牵他:“你还要屠他满门?中二病没治好是不是,干嘛说这种没意思的话?走了, 先订戒指。”
后半句话难以启齿,贺晋平不愿残忍不近人情。但这群在世事中浸泡多年的老油子,除了危及身世处境的利害,正常的礼貌、亲情、道理,完全撼动不了铁石心肠。
而贺砺寒对他现在的改变颇为欣慰,觉得玩弄权术才是男人的大业。
订好了戒指,刻字需要一定工作日,付账时宋清雅挑了枚玉石项链,送给贺晋平:“姐送他的礼物,收下吧?当给刚才赔个不是。”
喻遥解释:“其实我跟简歇之前有过节,所以说话比较刺,刚才又不知道你是哪位,忍不住迁怒了,不好意思。”
宋清雅狐疑问:“什么过节?”
喻遥稍稍提了前事,宋清雅眼眸转了半晌:“难怪刚才还跟我吹风,说你这不好那不好。我明白了。”
她淡淡收尾,话里余韵很长,喻遥没太在意,还在纠结要不要收这个礼物。贺晋平一手接过,回头从柜里挑了串精美雕琢的手链,送还她:“喻遥给你的回礼。”
两人一起出了专卖店。
在街上走了一会,喻遥失神没说话,贺晋平回头看他:“还生气吗?”
“我不生气。”喻遥想了想,“不是口是心非。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我底气十足,看他们提异议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添加了一个词,“还有一点点同情。”
贺晋平哼声:“你真是好心。”
走到繁华的高楼底下,头上是贴着巨型海报的电影院。
“去看电影?”
进去询问,有一场余的票多,买票看了一个半小时,他妈的果然是烂片。出来时两人所有的心情都被这脑残剧情填满了,刚才的不开心事烟消云散。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吃完七点多。漫无目的在商场中闲逛。
逛到九点打算回家,下楼时路过一家酒吧,喻遥搜了搜,这酒吧风评因靓仔极多名扬内外,又以秩序极差臭名昭著,忍不住心痒痒:“小贺,要不要进去喝一杯?我请客我请客。”
“不,回家。”贺晋平对酒吧印象很差。
“走嘛走嘛~”喻遥开始软磨硬泡,“图个乐子,你看看你都古板成老干部了,年轻人不就是要浪荡快活么?”
“回家快活。”贺晋平毫不动容。
“妈个鸡,酒吧都不泡,你还算男人?”喻遥一脸老子上当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压抑隐藏的超A狼狗,一到夜里就狂性,结果居然这么老实!太让我失望了!”
“又开始了?”贺晋平不为所动,“回家给你A。”
喻遥转了转眸子:“有本事我们去酒吧洗手间来一发。”
“……”贺晋平声音压抑,“够了啊。喻遥。”
“我认真的,男人不能说不行,我就问你行不行?!”
“我行,但拒绝。SORRY。”
“嘤嘤嘤你还算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吗,一点都不狂野!”
“哪儿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知道人家意大利议员在洗手间办事吗?什么叫热情,什么叫情之所至不能自己!说明你对我没有灵与肉交融的欲望,你不爱我!”
贺晋平头都痛了:“那平时动你一会又哭?又叫疼?虚张声势。”
“两码事。但我现在就要……”喻遥缓了声,眼巴巴看着他,轻轻抓手扣上了十指,挠他掌心,一圈又一圈。
那种微痒的触感如过电般席卷全身,贺晋平升起一种熟悉的失控感。
MMP,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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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遥牵着贺晋平的手从卫生间出来,走到灯红酒绿响声震天的吧池,轻声说了两句话。
贺晋平凑近才听清是:“腿软,走不动了。”
找了位置坐下,喻遥立刻全身趴到他怀里,软成了一滩水,声音黏乎:“哎,刚才隔壁动静不小。”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
角落里光线昏暗,点了两杯酒,都没动。喻遥蜷在贺晋平怀里休养生息,哈哈哈直乐:“还傲呢?刚才干嘛这么使劲儿?”
贺晋平压低声:“要不要脸?”
喻遥闭嘴了,想着怎么把这事渲染渲染讲给小昭听。小昭最近在微博上写连载小H文,一个大公鸡直男跟一个抑郁小0彼此相爱又互相折磨的故事,据说原型是他俩,但很多情节更具有现实意味,拥趸甚众,被称为“成都gay圈伤痕文学”。
身体慢慢恢复了生气,喻遥有点嗨了,松开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舞台上几个比基尼美女跳热舞,灯光闪动,酒池肉林,舞动的人影撕扯飘荡。
贺晋平受不了这种气氛,皱眉:“少喝点。”
“我再去拿两瓶,放心,我的酒量你没见识过。”喻遥起身去前台,回来时,贺晋平盯着他背后。
他转过身,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背后不远处,举杯冲贺晋平一笑。
陶宋。
冤家路窄。
陶宋两步走来:“大哥,好久没见。之前知寒一直约你出来喝酒,都没成功,刚才要不是看见拂欲小姐姐,我还没想到你在这儿。”
还拂欲小姐姐?从前段时间被嘲讽到现在,有完没完。
喻遥吭声:“我叫喻遥。”
陶宋眯眼看了他一会,显然是不放在心上。不过他前段时间也颇遭罪,那天场上羞辱了喻遥,被贺晋平不咸不淡问了两句,不像指责,但怪他多管闲事的意思是有。
贺晋平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去别的地方玩了,见不到正常。”
陶宋说:“是,知寒跟几个朋友在楼上,要不要过去坐一坐?”
那群朋友有空出来聚一聚,泡酒吧是常事,但他很少参与。今天走一趟是免不了的,贺晋平刚撑起身,想起什么顿了顿,说:“陶宋,我生日宴那天,你跟喻遥见过吧?当时说了什么,也说给我听听,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高兴。”
陶宋眼中闪起犹疑的光,再看向喻遥,喻遥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陶宋笑了笑:“大概是传闻不如亲见,第一次碰面情绪比较激动,带入了游戏里的感情。喻遥,我记不得了,当时说的很难听?”
喻遥一时觉得无趣,摇头:“我也记不得了。”
“都记不得了?”贺晋平简单道,“那道个歉。”
喻遥看他:“谁道歉?”
贺晋平看向陶宋,口气平静:“给喻遥道个歉。”
陶宋英俊的五官开始扭曲,他因为在游戏里当贺晋平小弟,三次元里看人也不错,出身优渥,跟顾知寒属于一路官商子弟,才带半分戏谑叫一声“大哥”,但这并不代表他甘愿俯首称臣。
贺晋平抬起视线:“不该?”
陶宋攥着酒杯的手发抖,半晌,粲然一笑:“应该应该,当时我也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说话冒犯,对不起,给你赔个不是,要不要一起上楼喝酒?”
喻遥尴尬得不知道说啥好,干笑数声:“这有什么啊?当时的事我确实记不清了,你一说,我感觉好像没发生什么。那我也跟你道个歉,以前的事都别计较了。”
贺晋平抬手把着陶宋的肩膀,拍了拍:“以后不提这件事。”随后一勾,硬生生抱了他一秒。
陶宋满腹的怨恨屈辱立刻化为无奈。那还能怎么办?大哥就这脾气。
他走在前面带路,喻遥靠后凑在贺晋平耳边:“你说话一直这么得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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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晋平啊了声:“他生气了?”
喻遥无话可说,不同的人处事态度不同,讨厌的人再小心翼翼都讨厌,魅力四射的人一嗔一怒都多情。大概这就是贺晋平的神奇之处,待人直,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身边人却一个比一个死忠。
算特殊的人格魅力。
开门,包间里灯光昏暗,爬虫似的晃动着一条条漆黑人影。陶宋“啪嗒”开了灯,往后一指:“看看谁来了。”
灯光下妖精显性似的出现一大堆帅哥美女,帅哥美女让开后,才有几个懒懒散散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冲贺晋平直拍桌子吹口哨:“他妈的是我贺爷!”“来来来喝一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喻遥下意识往后退,贺晋平一言不发站在门口,等满屋的烟酒热臭散散,才弯腰往里走。
人群腾开两个位置,贺晋平让喻遥坐下,这五六个人直着眼睛看了喻遥起码半分钟,一位抬头问:“你对象?喻遥吧?”
贺晋平嗯了一声,但懒得把这群人介绍给喻遥。
这几个年轻人纷纷朝喻遥举杯碰酒,笑嘻嘻直嚷嚷,喻遥找了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酒,挨个挨个碰。
其他陪玩的网红野模也举杯过来,喻遥打算继续,手被贺晋平按住:“够了。”
这几个年轻人对喻遥极度好奇,凑近问了又问:“喻小哥哥几岁了?”
喻遥:“……30。”
大伙笑笑,又问些“什么时候跟贺爷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之类八卦问题,喻遥笑的比较羞涩,他在陌生人面前就是爱装正常人,掩盖着作为一只骚0的事实。
“你们谁追的谁啊?”
喻遥诚恳地说:“他追我。”
“喔哟!”人堆发出真心实意的惊叹,“牛批啊!高中有个男生想靠近贺爷,牙都被打缺了……”“卧草这小子变了,跟以前拽上天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贺晋平视线扫了片刻:“有完没完了,还问?无聊。”
但这些人亲眼看见他对象能不激动吗?高中时有个漂亮可爱的同桌小姑娘,喜欢缠着他玩,贺晋平抬头一句“滚!”吓的人家趴桌上哭了半小时。事后问,贺晋平没恶意,真的只是单纯叫她别烦自己,但措辞太直接了。
那时候这群人就在想,还要怎样?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学会卑躬屈膝,学会软声软语的哄人,要抱抱却被拒绝,被凶了心底依然柔软。
而现在,以前横冲直撞浑身带刺的清俊少年,终于成熟,有人治得住他了。
喻遥脸上爆发地露出一个笑容,开始咯咯咯直笑。
贺晋平皱眉:“你有毒?”
喻遥笑着凑近:“小贺,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所有人看见我俩在一起都很惊讶。其实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贺晋平静了一秒:“我什么问题?”
喻遥捏着他耳尖:“大家觉得你不配拥有爱情。”
贺晋平:“……”
喻遥眼眸发亮:“你以前得多犟啊?大家看见你有了另一半,惊得跟彗星撞地球了一样。”
贺晋平也快忘了。初高中的他,即使经常跟一大群人朋友待在一起,还是觉得孤独,喜欢独来独往。其他人觉得他很酷,装,傲慢,就喜欢这一身的刺儿性,自愿在背后当小尾巴。青春期的大部分男女都这样,即使与世界的联络无微不至,本质还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追光者。
他当时太孤僻,太阴暗,对在意的事情敏感至极,不在意的事情却毫不上心。
这一切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也被喻遥看在了眼里。
喻遥说:“我现在可以想象你当时一定很难受,如果我在你身边有多好。”
贺晋平微有感触。
喻遥捏了捏鼻梁:“不过这有点恐怖啊!嗯,想想,你一个未成年学生,我一个老师,在一起肯定会做不道德的事,好像对你的学业、我的事业都有影响。”
“……”贺晋平一字一顿,“回去后我要把你买的小说全部撕掉。”
喻遥抿唇笑了,春意盎然:“开个玩笑都不行,你讨厌死了。”
时间待的差不多了,两人起身离开包厢。
喻遥刚才喝了点酒,没醉但不敢开车,贺晋平喝了一两杯,行为没越界,但神色已经有醉意了。
“小贺,你酒量会不会太差了?好歹也是个商人。”
“酒量差丢人?”
喻遥盯着他直笑,见手机响了,贺晋平放耳边嗯了一声。对方语气很激动,包含着热烈的大笑声,贺晋平听了一会,唇角扬起一抹笑:“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这下喻遥听清楚了。
贺晋平挂了电话,脸色洋溢着暖亮:“明天跟我回一趟大学。”
嗯?什么开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