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为满穿着睡衣,脸上的表情随着冯喆的话语越来越凝固,等冯喆说完了“冰毒”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起手臂在沙发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这种居心叵测的外资就不应该进入武陵!”
“消息确切?”陈为满盯着冯喆问。
冯喆一脸严肃:“是。我的一个同学在德国迈恩伯格公司,她和迈恩伯格亚洲区总裁是朋友,这都是有非常关系的人才了解的,应该不会有假。再说,她也没有必要说这种假话。”
冯喆在来找陈为满的时候就给那敏打了电话,将探听出日盛消息的事情和那敏做了攻防约定,统一了口径。
陈为满的眉头皱在一起:“日盛和咱们一步步的签约,目的是这样的?”
“他们太恶毒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赌不起。二战时都觉得日ben不可能对美国发动战争,可是就有了珍珠港的偷袭。”冯喆附和了一句,他知道陈为满心里担忧的是关于卖大院的事情,但是此刻自己绝对不能先提,要让陈为满再着急一会,那自己再讲解想好的对策,才显得更有价值。
陈为满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又将窗户打开,一股冷风扑了进来,他打了个寒颤,怒不可遏地说:“欺人太甚!丧心病狂!简直就是毫无人性!马克si说过,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日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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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为满说着转过头:“立刻终止和日盛的谈判——打电话给韩琦,让他将日盛在武陵的魑魅魍魉全控制起来。”
冯喆还没反对,陈为满又说了一句:“不行,不行。等等……”
陈为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坐在了书桌旁边的椅子上,伸手在额头上使劲的捏了几下:“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是简直就要气炸了!第一个就给你汇报。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我觉得,现在不宜声张,”冯喆看着陈为满很煎熬的脸说:“毕竟武化还在我们手里,没和日盛签约,还没有实际形成合同。要是还继续让观海同志和日盛谈……”
“还谈什么?嫌麻烦还不够多吗?与虎谋皮,不谈,永远不要谈!”
冯喆听了嗯了一声:“那么,现在,我们要解决的,就是怎么和日盛撇开关系。”
急人所及想人所想,这是陈为满最关心的问题:“你说,怎么撇开?你有什么想法,说!”
陈为满精神集中了起来,冯喆一脸思索的说:“关键是日盛已经取得了大院的所有权,只要这一点能推翻,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在话下。”
“怎么推翻?你说说。”
“转让的字是你签的,当然也是市委决定的,钱咱们财政也收了,已经形成了事实,要推翻,是有困难,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冯喆沉吟了一下,吊了一下陈为满的胃口,但是不能吊的时间太常:“从行政上来讲,你的签字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陈为满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冯喆,冯喆心里满意,继续说:“那想推翻已经具有法律效力的事情,只能从法律的角度入手……你想一想,那会在和日盛签合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法律上的漏洞?”
“法律上的漏洞?”陈为满想着一只手搓着另一只手的指头:“没有吧?我签字,有什么漏洞可以查的?……没有。”
“那具体的行政行为上要是没有纰漏,就只能在行政程序上想办法了。”
陈为满听了又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叹气,站起来将窗户关上:“你想想,我也想。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可能的程序错误?”
冯喆也站了起来,一脸的思索状态:“行政法……合约履行……对了,签字那会,市委那边是什么态度?”
“日盛还不就是他找来的,他能有什么态度!”陈为满对郭中州的怨气终于在今晚对冯喆袒露了出来。
冯喆解释:“我是想,人大那一块是不是可以找到能推翻行政行为的方案……”
陈为满嘴里跟着说着“人大”,思索着,脖子扭了几下活动了头,恍然说:“对!就以签合约卖大院没经过人大为契合点。对,就从这入手。”
陈为满从心里肯定了冯喆的想法,终于长长的嘘处一口气,也不知道是给冯喆说,还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做好!不能耽搁。”
冯喆“嗯”了一声,陈为满眼睛盯着书桌,想了一会说:“防不胜防啊,有些居心不良的人为了钱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话已至此,不必多言。冯喆看陈为满没问题了,起身告辞。陈为满将他送到了门口,伸手和冯喆紧紧一握,再也没有一句话。
到了楼下,头顶的漫天星光那么的璀璨,一点风也没有。
夜是如此的静谧。
第二天一切如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陈为满前半天带队检查城市供热、市民生活服务和金融系统安全工作。还检查了便民菜店建设运营、春节期间市场供应和安全措施落实情况。后半天他就去了省里,据说是参加一个会议。
只是冯喆听宗善明说,陈为满在坐车去省里走的时候,武化集团交来了要去香港、新加坡考察的报告,让陈为满审批,陈为满问现在武化就要转手,你们去考察什么?武化的回答是日盛已经说了不会在年前谈了,谈判会在春节之后,于是武化领导就想趁此间隙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挽救武化的机会。陈为满当时就冷笑,说我连你们一起给审批了。
冯喆知道日盛放话说年前不和武陵接触,完全是渡边这帮家伙在玩欲擒故纵。但是他们这次休想得逞!
陈为满肯定是去走上层路线办事了,只不过由于不知道他的动向,冯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必须要仔仔细细冷冷静静的想清楚武陵如果在未来有变动,那会是谁先倒霉?自己又该怎么办,从中能获得什么……
但首当其冲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郭中州。
直到现在,冯喆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日盛是怎么就来到了武陵,或许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外泄。但绝对不是陈为满牵线搭的桥。估计知道内情的人,也就是那么有限的一两个。
不过陈为满说就是郭中州将日盛找来的,也似乎不太对,陈为满的心情可以理解,起码日盛和郭中州之间还有一个掮客吧?
这个或者事实上存在或者事实上就不存在的掮客到了最后却必须要存在。
因为就算是郭中州直接将日盛叫到武陵来的,事情归根到底总要有个颇具分量的人出来顶缸。
那这个顶缸的人,会是谁?
苏铭?
还是赵观海?
兴许赵观海要倒霉的几率大一些,因为从自己到了武陵开始,和日盛接触的几乎全都是他。
但是也不能没有其他的可能,因为那时候苏铭是和日盛接洽的总负责人,赵观海和卢定国是组长。
如果赵观海没事,而苏铭负了领导责任呢?
从苏铭和郭中州的关系密切度来分析,苏铭可能更会是那个被丢的卒子来保帅的?
除了这些,现在冯喆要考虑在这次已经可以预知的变动中,找谁来帮忙让自己的利益更大化。
赵文?
也不是不行,但鞭长莫及,离得太远了。再说事情远远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赵文属于那个如果自己自身有了什么危险可以来保命的人,他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动用他的力量。
裘樟清?
也不好,她的关系有一部分也是高明轩的,再说,自己和她之间,最好今后不要在利益上动心思,应该就是很单纯的男与女朋友对朋友。
亓思齐?
这大小姐倒是挺合适,看起来她老爹对自己的态度也还可以,不过直接上门似乎也不妥。
马苏、潘源良?
不用想了。
那,就是黄永发。
冯喆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找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眼里只有利益的家伙。
简单粗暴而直接——就是黄永发了!
黄永发接了电话先哈哈笑,问冯喆是不是知道自己过年要回老家所以小年要请自己喝酒?冯喆说有要紧事需要尽快的见面,黄永发又嘿嘿了几下给冯喆来了一句英语:“No problem。”
两人见面后,冯喆先感谢了黄永发对半间房镇长那件事上的出力,而很郑重的说:“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你千万保密。”
“放心,必须的。半间房那件事,就不用提了吧?一个科长嘛,我也算多交了一个基层的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互利互惠,何乐不为。”
冯喆由衷的赞叹:“好,我就喜欢你这人痛快。你不是想参与到新区房子的事情上吗,我考虑这对你很可能是个机会,你参考一下。”
等冯喆说完日盛的事情,黄永发眯着眼:“我操,狗东西,还有这么玩的?弄死他们!这他妈谁这次要倒霉了……不过,要是像你说的和日盛签的合约会被人大那里从程序上推翻,也就是说老院子还是你们武陵的,那新楼还盖什么?我不照样没戏?”
黄永发还在关心他自己能不能参与到盖新楼里,冯喆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没搞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那会要卖老院子盖新的?那是为了发展经济,用盖房子的形式刺激经济发展。开发区的新楼要是盖了,周边能带动多少地皮的涨价?这会刺激多少的消费增长带动多少的劳动就业?”
“那你说的意思新楼还会盖?”
冯喆点头:“肯定会!而且老院子照样会卖。本来就卖出去了,这下陈为满对日盛恨之入骨,对郭中州也恨屋及乌,老院子必然会从日盛收回来再卖从而和日盛彻底的划清关系,不然放手里当存量房?让人知道会怎么议论?光这个脸就丢不起!我就知道那会还有人对老院子动心思的,可是被日盛给抢了先,当然,也是有人在支持日盛别人没机会。”
冯喆故意的在刺激黄永发,黄永发点头:“你说的也对。是呀,我要是将老院子买了,我就将老郭、老陈那屋改成我的办公室,今天在这间明天在那间,在里头喝酒招待朋友,享受一下高规格待遇。哈哈哈哈……日盛不就是准备在那里搞度假村吗?我弄成公司在武陵的总部。有创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