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刚叫出口,就觉得身边刮起一阵劲风,有个人稳稳地扶住了她。
墨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姐,怎么了?”
敏之原本还在疑惑,墨玉不会自己去睡还替她灭了所有的灯,现在又听见她声音里丝毫不见困意地守在门口,心中了然。
“替我拿些烫伤膏来,灯油洒在手上了。”
听见外头应了声“是”,紧接着就是远去的脚步声。
灯油撒了,唯一一盏小油灯也靠不住,敏之向着扶住自己的身影道了谢,又说:“帮主喜欢这样摸着黑进别人的屋子?”
扶她的人不说话,在敏之寸步难行的黑暗里,他却好像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样,带着敏之下了阶梯,绕过桐木架子,最后在窗下榻上坐下。
窗户只开着一条缝,今夜没有月亮,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那人却迅速地将自己隐进了更黑的地方。
“怎的这么黑,小姐稍等,我去亮灯。”
敏之心里一动,忙制止了:“不用,去点个蜡烛来吧,太亮了,怕眼睛难受。”
“是。”墨玉应了又出去。
旁边的黑暗中响起一声闷笑。
“帮主漏液前来,又灭了这里的灯,想是不愿别人看见你的脸,敏之不会强人所难。”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敏之还当是自己听错了,也不说话,谁知那边却又说:“你倒是聪明。”
敏之皱了皱眉,想着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欠他了一样,又听见门边来了人,就忍住了没有说话。
墨玉推门进来,带着一支蜡烛和一包药。
“药放到那边桌子上,你下去。”黑暗里响起一声吩咐。
墨玉停下脚步,将蜡烛和药包放在圆桌上,默默退了出去。
敏之拿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下巴,带着一丝挑逗的笑,说:“原来帮主这么害羞。”虽然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自己的表情。
“你闭嘴。”语气里含着一丝愠怒,真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不要笑了,跟个花痴一样
。”一边仔细替她上药,一边不忘了说一句。
“在黑的地方我看不见东西,所以以为你也看不见我笑,不好意思了。”敏之察觉到他的动作特别小心,不知怎么竟然觉得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叫人讨厌的样子。
黑暗中的人手顿了顿,低笑一声:“记得多吃胡萝卜。”
敏之挑了挑眉。
手背上烫到的那一块,即便已经上了药,还是隐在纱布下头一跳一跳地疼,敏之忍着不抽凉气,就想要不跟这个奇怪的帮主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帮主为何如此害羞?”仍旧是拿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下巴。
那人坐在对面,包好了伤处,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许久才听见回应:“不是害羞。”
“那是为什么?”
“黑夜是种保护色,大先生不正是因为这黑暗,才做出这小女儿情态来?”
敏之心头一惊:忘了看不见的是自己,而不是对面这人。当下有些尴尬。
“也不用这样的表情,倒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样。”对面的人又补一句。
敏之无所谓的撇撇嘴:“没关系,反正在外面遇上了我也不会知道是你。”此刻在黑暗里坐的久了,眼前的人渐渐有了个轮廓,身材似乎是挺拔的,不像是粗鲁的人,只是仍旧看不见五官。
“那倒是求之不得。”对面的人说了那么一句,就起身走到了敏之身边。
能察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敏之却找不到这人的眼睛,只能向着大略的方位看回去,声音里是不示弱的倔强:“你干嘛!”
却忽然被人打横抱起,头顶上传来冷淡的回答:“你困了,扶你去睡觉。”
“这是扶?”
却没有回应了。
将她放上床安置好,又放下了外头的帐幔,直到最里层的帐子。敏之以为他要走了,却听到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有人撩起帐子,上了床。
敏之的心跳得快了些,微不可查地往里头挪了挪,又挪了挪。
黑暗里又传来那人不屑的笑:“只是借个地方躺一晚,放心,我对
娼妓没有兴趣。”
敏之没有接话,实在太困了。
强撑着精神留意着身边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前功尽弃,被周公勾了去探讨新看的一个话本子。
一夜好眠。
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只有团绒趴在上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坏蛋,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呢......”敏之将头埋在团绒身上,团绒“喵呜——”一声低哼,算是作了答。
映妈妈进来的时候,敏之刚起身洗漱过,正站在窗口捧了杯茶喝着。
“映妈妈早。”墨玉在门口叫了一声,行了礼。
“嗳,玉姑娘也早。”声音笑盈盈的。
敏之回头,脸上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妈妈这么早过来,有何贵干?”
“想着你昨夜辛苦,厨房新炖的燕窝粥,我特意给你送一盏来。”映妈妈示意后头的丫鬟上前,捧了一个汤盅出来。
敏之脸上的笑再深一些:“妈妈不用这么客气,还劳动你特意上来一趟。”
虽然晚上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大清早青帮的轿子候在外头却是叫人一眼就瞧见了的。
“哪里那里,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只是听说你伤了手,这每日的琴曲想必也不能弹了,我是上来顺便跟你说一声的。”映妈妈说着捧起敏之受伤的那只手,“这么漂亮的手烫伤了,帮主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是不是?”
敏之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手,笑着没有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那什么......你们好好伺候着大先生,但凡出一点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敏之福一福:“妈妈慢走。”
戏台子上每日夜间的演出,既然开了先河就没有忽然停下的道理。敏之靠在七层栏杆上往下头望,想着不知道哪个倒霉的给映妈妈抓去做替罪羊。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在三四层的小丫头们看来是好事,再往上的人却避之不及。眼看着映妈妈从六层的一个屋子出来,敏之笑了笑。
“墨玉你瞧瞧,那是谁的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