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在脚下的湖水里游弋,敏之盯着里头出了好一会儿的神。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才发现栏杆边已经落了一堆的木屑,混着上头的朱漆,竟然都是被自己无意识时抠下来的。
深吸一口气,吐出去,再深吸,再吐出去。告诉自己没事的,这是好事,转身时眼前却浮现了隶铭搂着铭儿亲昵微笑的那一幕,若是铭儿当真不喜欢自己,那样的事情......想起来就腿弯里打颤。
“怎么了?”兀自想着心事,没留神一头撞进了一人怀里。
茫然间抬头细看,才发现是赞化找了来。
“怎么来?满头是汗。听说你把青帮的小姐弄丢了,怎么样,找着了吗?”赞化眼里都是担心,可敏之看着,却觉得无地自容。
如果真是铭儿,真是自己的女儿,要怎么让她明白她的娘亲流落过风尘,如今还成了另一个人的小妾?
“敏......轻尘你说句话啊,别吓我!”
赞化看着怀里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子跟水似的沁出来,也慌了手脚:“来人!快来人!”
......
敏之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了,头还有点晕,不太看得清人脸,只觉得外面的光线昏黄,似乎是上了灯,怎么已经是夜间了吗?
“小姐,您醒了?”耳边响起的似乎是墨玉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嗯。”想要点头,却觉得一阵阵发晕。
身边的位置似乎凹进去了一点,是有人坐了下来,背后多了一个靠枕,略微舒服了些。
“小姐,您喝口水。”墨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那么身边这个应该是赞化了。
敏之依言喝了水,渐渐地觉得好了点。只是赞化虽然化成个靠垫护在自己身后,却从坐下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身体还有些僵硬,是在生气么?
挥手让墨玉退下,这才转身看着后面的人:“赞化你是怎么了?”
良久没有回应,敏之都想借口说要就寝请他出去了,忽然被他从身后抱住。
“你怎么......
”
赞化一向是个君子,人伦纲常都是守着规矩来的,这猛烈的一抱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敏之皱了皱眉头,又不能就这样推开他,只能僵硬着身体任由他抱着。
还好也不是很久,就松开了。
松开时,赞化嘴里低喃着一句什么:“你是不是从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二人中间不知怎么好像竖起来一道屏障,只能靠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维系着关系。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敏之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好,早点休息。”
等到再听不见楼梯上的脚步声时,敏之便披衣下床,顺便吩咐墨玉研磨伺候纸笔。
撑着还有些晕的脑袋,总算是勉强写完。焦急的朝着徽宣上头吹几口气,墨迹都未全干,就匆匆叠好了塞进信封里。
“你去把这信交到于小姐手上,她们货行在香港有分号,告诉她是给莫卡努拿督的,千万要亲手交到她手上,记住了?”
墨玉郑重收了,起身往外头去。
屋子里只剩下敏之一人,和昏黄的灯光。
澄碧提起过,二哥二嫂与英国人做生意,就是通过这位拿督牵的线,搭的桥,她能嫁去拿督府里做小妾,也是因了他夫妻二人的关系,所以这信,必定能交到二哥手里头。
想着二哥二嫂能看到那信,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接下来几天,敏之便一心盼着回信,虽然是知道此去有些路途,且二哥二嫂英港两地往来,十有八九是即便信送到了拿督府,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看到,可是除了这个念想,也没有旁的信念支撑了。
这么一心一意盼着等着,推脱了好几场酒宴舞会和麻将牌,连带着多日不曾看到赞化,敏之都没放在心上。
这天下午,敏之正在房里看书,听见门房来报说来了一位夫人,迎进来一看竟然是诗雅。
“密斯于怎么亲自来了?贵步临贱地,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啊。”强打了精神招呼客人,幸好不是陈夫人她们,用不着太多心机
。
“好几天没见着你,听你家庞大人说你病了,就来看看,顺便知会你一声,云莱那边这几日小打小闹的够多了,是不是该加一把火候?”
“这些事你比我在行,还用问我?”敏之笑着回答,“现在上海城里还有哪个不知道白督军的心都在你这儿了?你看着办就行。”说话都觉得累,敏之现如今满脑子都是铭儿,哪儿还有空管别的?云莱云去的,悉听尊便,我只要我的女儿就成。
“那行,我就看着办了。”
没坐一会儿,诗雅就要走。临走前怪怪地看了敏之两眼:“你有点魂不守舍的,还真是病了?”说着伸手上来摸了摸敏之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一脸害了相思病的德行!”诗雅眼珠子转了转,“你不会是跟那一位又有了什么扯都扯不脱的纠葛了吧?”
“去你的!”敏之想要笑着说话,可是这几天发呆发得多了,脸上的表情跟不上脑子。
“不会吧,是真的?”诗雅皱了眉头,“你可想清楚了再往火坑里跳啊。”
“快走吧,少在这里膈应人了,你当年什么样子的自己忘了,今天跑过来这里教训我?你以为我会听?”
两人笑一阵,诗雅就走了。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长廊尽头站着的一个人。
赞化原本看着敏之这几天精神不大好,特地早早退了公务回来陪她,正好诗雅在里头说话,将她们二人后头几句听得真真切切。诗雅走时不知为何,他竟然慌得躲去了楼下。
在敏之房门外头看了她一阵,似乎于小姐来过之后她也开怀不少,已经有闲心坐在那里哼曲子剥瓜子了。
赞化在门外叹一口气,推门进去。
“大人今天这么早?”敏之正吃着瓜子,迎面进来个人,就随意打了个招呼。
可是听在赞化耳中就不一样了,更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撞破的尴尬。于是径直坐下也不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敏之觉得这位爷这几天有点难伺候,且为了铭儿的关系也不是很想亲近他,所以只当没有看到,自顾自地看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