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莱一路上过来已是心中惴惴,闻言又是一惊。
“奴婢没有什么要说的,奴婢......”云莱低了头不敢回话,最后索性直接跪下了。
“既然带了你出来,就是让你知道不会让旁人听见你说的话,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过来替我打扇子。”
这凉亭虽在湖中,但若是四周往来的人看见自己在这里教训干女儿的丫鬟,也不太说得过去。
云莱乖乖起身,站到陆夫人身侧替她扇扇子。
“前几日那位于小姐生辰,想必是你跟着小姐去的吧?”天气炎热,凉亭里备下的都是菊花茶,陆夫人尝了一口,虽清香却不甘甜,想必不合敏之口味。
“回夫人的话,是。”
“见着那位小姐,可还像从前那么骄横跋扈?”陆夫人又尝一口桌上搁的那茶点,绿豆酥不行,藕粉糖糕不错,敏之会喜欢。
云莱心中大惊,原还以为夫人早已忘了当年的事,却真是没想到......
想到这里,声音颤颤地叫了一声:“夫人?”
“那猫的事,那时候我便知道咱们家的婢子是受了委屈的,只是她是客,咱们是主,那就没有罚客人的道理,我虽不喜欢那孩子,终究只能让家里人受委屈。这么说来,你可明白?”陆夫人面上虽淡淡,声音里却透着柔软。
“奴婢明白。”云莱克制着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送你到敏之这里来,倒是没想到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只是看你长得讨喜,又活泼伶俐,想必能让她喜欢。如此看来,倒是机缘了。”
“小姐待奴婢不薄,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云莱小心敛了神色,恭谨回答。
“你能明白,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位于小姐......”陆夫人又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慢开口道,“上回她生辰那日,大少爷也去了,你可见到他二人有什么逾矩没有?”
云莱惊讶地看向夫人,连眼光都忘了收回,如此直白地发问,难道陆夫人连于小姐对大少爷的用心都已经知道了?!
陆夫人笑着看进云莱眼中:“怎么,
还真有?”
云莱忙低了头:“没有没有,那日奴婢一直随侍小姐身侧,倒是没太注意于小姐他们,所幸于府并没有男女分桌的规矩,因此就坐在了一桌上,于小姐对大少爷倒是没有逾矩的举动,只是奴婢后来与小姐闲磕牙......”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陆夫人,似有什么难以启齿。
“想说什么你就说,最见不得这样遮遮掩掩的。”
“是。奴婢与小姐闲磕牙,说起于家二老对大少爷,言谈举止间,似乎都是将他当做未来......未来女婿来看。”
“是吗?”陆夫人将茶碗搁到大理石桌面上,发出“铿”一声响,“那你方才那一惊,又是怎么回事?”
“奴婢......”此刻云莱后背上已全然是汗,只能忍着不让陆夫人瞧出来自己的紧张,“奴婢冷眼看着,于小姐对大少爷似乎是,似乎是有些钟情之意,因此夫人方才问他二人有没有逾矩,奴婢想着于小姐虽有那意思,总不至于还要做出那样的动作来,因此就有些惊着了。”
陆夫人细心看了云莱两眼,见她面上神色不似作假,良久,才道:“那么少爷呢?”
“少爷给于家二老答话,就是一向的那个样子,并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刻意疏远的意思,似乎很是平常。”
“是吗?”陆夫人轻叩桌面,“你看得倒是挺仔细,这么说随侍小姐这活儿,你干着还挺轻松的?”
云莱闻言,再顾不得手上的扇子,径直跪下,首俯首道:“奴婢错了,下回必定不敢再注意其他闲事,奴婢必定好好伺候小姐。”
陆夫人看着趴在地上的婢子,心中转了几个来回,最终柔和了声音道:“起来吧,既然知道错了,下回别再这么多事即可。”
云莱听陆夫人口气里有了笑意,明白已险险过了关,在心里暗暗长吁一口气。
远远地看见敏之向着凉亭过来,陆夫人又嘱咐道:“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必让小姐知道了,你既然知道那于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为人婢子,便要护着主子周全,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云莱敛容
回答。
“干娘,你们在说什么呢?”敏之跑得飞快,未几已到跟前。
陆夫人携了敏之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又细心揩了她头上因奔跑而沁出的细密汗珠:“干娘在责备伺候你的人不细心,这样的糕点茶水都不是你爱喝的,是不是?”
敏之撒娇似的抱着陆夫人的胳膊:“那也不是云莱做的啊,干娘不要说她了,要说就说二嫂去。”
陆夫人轻轻勾一勾敏之的鼻子,才对云莱说:“去取些蜂蜜来,这菊花茶里头定要搁些蜂蜜才好吃,另外这绿豆酥也拿去厨房叫重做,再问一句是不是将该搁在茶里头的蜜糖都给搁到这绿豆酥里去了。”
众人皆抿了嘴笑。
云莱面上笑着,应了一声去了,只在转身时察觉到后背汗湿处给风一吹,有黏腻的凉。
农历七月十五前后,漕帮几位管事家的都要由帮主夫人带着去行善布施,每年地方不同,今年则定在了育婴堂。这一次为着敏之自家无事,陆夫人便事前挂了德律风去金府,想带了她一同前往,又因着几位同窗正在敏之那里玩闹,也都听见了,便跃跃欲试地都说要去。敏之便约了几人那日一早在她这里候着。
“干娘,我擅自带了同窗前来,不要紧吧?”
陆夫人将她耳前碎发往后拢起,瞧着她笑道:“无妨,多一个人多个帮手,只是不知她们究竟能不能来还是两说。”
敏之听着,似乎话里有话,一时又没明白过来,只能含笑应了。
果然到了约定的前一日,陆陆续续便有几个同窗挂了电话来,这个说家里忽然有了急事,那个说自己日前出去中了暑气,各色各样,总之就是不能来了。到最后,只剩下了程姝蓉并于诗雅二人尚未来推辞,想是明日能一同去了。
夜间就寝前,墨玉听着敏之在那儿一个人嘀咕什么来不来的,就猜着她是为着日间的事烦闷呢,不免觉得好笑,又听她言语里仿佛庆幸尚有二人不曾临阵退缩,便笑着说了一句。
“还没事到临头呢,小姐就这么万幸的,指不定明日在育婴堂里头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