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拿起了豆盆,随后,捡起了一颗绿豆放入了文国权的盆子里。
其后,朱瑱、陆慷、任国谷、田知臣纷纷拿起绿豆放入了文国权的盆子里。
五粒黄豆都到了文国权的盆子里,启兴帝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表情:“看来诸位爱卿都是同意以文卿为副相了。既然如此,起诏吧!”
“吾皇圣明!”众人齐呼。
启兴帝拿起了另外一副奏章:“永保土司叛变。蒲卿,你别忙着请罪。先说说这永保土司的情况吧!”
蒲鑫战战兢兢,开始将永保土司的历史和详情说叙说起来。
永保土司,便是是指湘西土家族、苗族地区的永顺宣慰司、保靖宣慰司以及从保靖宣慰司分离出去的两江口长官司这三处土司系统。永保土司及其前身溪州羁縻州刺史等职位世代由彭姓家族承袭,子孙相传前后延续将近千年。彭姓第一任溪州刺史是彭瑊,本江西吉水彭氏,从其子彭士愁开始逐渐被土著同化。入宋以后的溪州刺史开始被视同土人,元代土司制度建立,溪州刺史遂演变为永保土司。
“比起奢氏,安氏。彭氏的叛乱实际上危害更大,湖广为帝国粮仓。长沙更是天下四大米市之一。湖广沿着长江水系,可以十分便利地依靠船运将粮食供给到江南。若是湖广右边,江南便将缺少民食。若是江南少食,则帝国税赋便将震荡。好在,此次彭氏自取灭亡,已经战败。溃兵退守永顺城,想来当是无碍了。”蒲邢道。
启兴帝沉吟了一声,看向叶向高:“叶相是何意见?”
“由圣心独~裁!”叶向高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平静道。
启兴帝又问向陆慷:“那陆相以为如何?”
陆慷语调镇定:“彭氏叛贼,小处无大患。湘西历来为朝廷掌控严密之处,更有石柱宣抚司在侧,可以随时让秦氏白杆兵进剿。再者,彭氏反叛,无名分大义之支持。根本就是彭氏几人以己之野心,使百姓为之送命。只待朝廷王师进剿,再联络山民中知晓大义者,破敌之日,当无多久!”
启兴帝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陆慷的这份言论。
稍待,启兴帝思虑了一下,便道:“文卿,你不日就要为副相了。朝廷军机之事,你也应当参详。是吧,陆相?”
让东府的人干涉西府的事情……这也叫应当吗?
陆慷心中在咆哮,但唯独对于湘西之事,他还真没有力气回绝。毕竟,永保土司叛乱是在他儿子陆禅手里惹出来的。这屁股,该他陆慷去擦。
“是……”陆慷的回答有气无力。
文国权出列,定了定身形,道:“回禀陛下。以微臣之见,永保土司之叛,必须尽快清剿。微臣以为,西南夷勾结甚深。奢氏,安氏,彭氏,以及西南其余土司之反。绝非偶然,其间约定,只怕深切难以想象。而今,贵阳初解围,彭氏旋即又反。而且还堵住了湖广入黔之道路。其中因果,一想便知。故而,为了尽快清剿彭氏。务必令官兵以最快之速度进剿!如此,便需要有司专门应对!”
启兴帝有了兴趣:“哦?文卿你说,有司当如何应对?”
“臣请湖南立省,任命新任湖南巡抚,就近负责平叛事宜。同时,也能更好处理湖南事务。毕竟,武昌在江北,数百里遥隔下,对军事指挥,大不便!”
陆慷怒目圆瞪,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
启兴帝显然更加有兴趣了:“如此一来,当以谁为湖南巡抚?”
蒲邢脸色微微苍白,叶向高睁开眼睛,重新闭了起来。陆慷咬咬牙,示意了一眼任国谷。任国谷轻叹了一声,天子这个态度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直接说让谁上湖南巡抚,而不是说湖南省分立应不应该。这个倾向,难道还不明显吗?
陆慷因为被揪住了陆禅这个痛楚,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发言权。就算陆慷出列发言,只要别人拿出陆禅的事情说事,陆慷就要被啪啪地打脸了。
于是,陆慷只能求救任国谷。
任国谷想了想,开口道:“臣以为,湖广之事,还是湖广之臣最为了解。湖南省既然是从湖广省分立出去,那人马、衙署也可以便宜使用湖广三司之人。”
任国谷的话一出来,陆慷和蒲邢高悬着的那颗心一下子又放了下来。
陆慷眼睛一动,又示意向蒲邢。
蒲邢心下斟酌了一回,出列就要面奏。
只是,正当蒲邢要说话的时候,又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臣以为然!”说话的是文国权,只是,破天荒的文国权竟然赞同了任国谷这个偏向陆慷的建议。
蒲邢还在发愣,陆慷却是心下猛的一惊。
启兴帝紧跟其后,场上有个知心知肺的人为他说话冲锋,这个感觉真的让启兴帝心下舒服无比:“文卿现在是吏部尚书,主管百官人事。你的建议,的确不错。既然如此,文卿觉得,在湖广任职过的人选中,谁为湖南巡抚最佳?”
“臣推选赢忠!”文国权面容平静,却在陆慷、蒲邢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竟是赢忠!
陆慷心中沉重得如万钧大山一样,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任国谷闭嘴了,他能做的已经做了。
于是,陆慷开口:“一省之变革,兹事体大。臣以为,应扩大廷议再行议论为好!”
启兴帝缓缓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说听到了。良久,他看向叶向高:“首相以为如何?”
“此为东府事,就不必扩大廷议了!”叶向高破天荒地说话了,尤其是这话一出,陆慷整个人脸色一变。这是在指责陆慷干涉东府事权啊!
“诸位爱卿以为呢?”启兴帝目光逡巡,众人齐齐拱手应诺:“陈以为然!”
“那就下诏吧!”启兴帝拍案应下。
这可谓是启兴帝亲征以来,所参决过的政事中,最为轻松迅速的了。以往,哪一次廷议不是冗长拖沓,唯独这一次,启兴帝费心经营许久后,竟是一次搞定!
天子之权,一言既下,便决定了一名副国级官员的人事任命,也绝对了整个湖广行政版图的变迁!
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让启兴帝有种深深的迷醉!
廷议的消息传出,朝廷中的气氛由此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谁都知道,湖广是陆家的传统势力范围。这里的官员人命,很大程度上都是要看陆家的脸色。就连湖广巡抚蒲邢,也是陆家利益范围内的核心成员,绝不会做出有悖于陆家利益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平叛一个家族是否强力。很简单,看人事任免就足够了!
只要这个家族有强力人物卡在了有权势的关键位置上,那很好说,这个家族当然是影响力极大的。若是失去了那些关键的官位,同样很好说,这个家族,要失势了!
按照一般情况,如果失去了湖广巡抚这个位置。陆家在传统势力范围内就将迎来全新的挑战。然后,陆家必须要低调几年,好好将自己的腹心给防卫好了,这才能在外面张牙舞爪。
故而,就算陆家失势,也只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但这次廷议的消息,着实将朝廷里不少人都给惊到了。
“湖广省分为两半……”
“湖广江南部分,要建省应对永保土司反叛!”
“陆家……这次是永久性要丢掉湖广江南部分的影响力啊!”
……
的确,就算是下棋中一盘输了。再重新酝酿准备几年,陆家还可以翻盘,重新将这些位置抓回来。况且,陆慷眼下还是西府之长,掌控着而今帝国的军事。这份力量,堪称强悍。区别,只是一时半会的势弱罢了。
但要是敌人索性将棋盘掀了,这才如何?
棋盘都没了,想要翻盘也就无从谈起。
眼下的陆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湖南建省,本来就和陆家不对付的书院派成为湖南省第一任巡抚。就是瞎子,也能看清楚其中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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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任期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也就意味着赢忠至少有三年的时间将陆家的全部痕迹都抹去!
更何况,眼下湖南是处于战争状态。身为军政一把抓的赢忠比起平时巡抚的权限更广阔!再加上赢忠本身的能力和书院的背景,无数人无不感叹。
陆家这次,真的要永久性地失去湖南这个基本盘了!
同样,原本被陆家穷追猛打,在夹缝中生存的苏家将因此收获怎样的硕果,也成了不少闲人热衷的话题。
“苏家这一次……要翻身了!”当赢忠从南都重返长沙府的时候,恐怕谁也想不到,其再一次返回,竟然是以湖南巡抚的身份!
尤其当赢忠入城第一日,百客不见,唯独见了苏家人的消息传出去后。
翌日,楚练绸庄和醉仙楼生意爆满。为难了苏家数月的销售问题得以解决,现金流再次充沛。
萦绕在苏家头顶上的阴云终于消散!
苏家重振之日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