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对总管的了解,若你当真是因私废公的人,我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投奔了。”朱胜摸着木料上光洁细致的纹路:“只是这么好的木料,不太可能用来建设普通兵士的房舍吧。”
“为什么不可能?”郑云鸣笑着反问道:“朱胜兄,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锻炼一支精兵吗?”
“既然号称锻炼精锐,总的给予他们相应的待遇。先从改善衣食住行做起。”
朱胜反驳道:“此事断不可为,素来养兵以勤苦耐劳为本分,凡是养尊处优的军队,最后一定堕落到惜命避战,为了过自己的好日子不惜耍尽心思以求免战。”
郑云鸣严肃的说道:“他们不是在求免战,而是在求免死。生活条件的优待并不是让他们怕死的原因,训练的松懈、长官的纵容。、军纪的涣散才是让他们宁可避战求生的问题所在。如果我们其他方面做得不好,苛刻的生活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差。”
朱胜点头称是,却又提醒道:“严纪律、明号令,说起来容易,真能做到这一点的就足以称为名将。在总管您真正做到这一点之前,还是不要太过优待这些没见过阵仗的新丁才是。”
“我自理会得。”郑云鸣笑道:“这五十里负重行军不就是一个下马威?明日叫他们一早就启程,尝尝当兵的劳苦,到了大营之后,叫王登另换一千人过来继续搬运。我先回大营去候着你们。”
郑云鸣回到大营的时候,营地里正热闹非常。京湖制置使司雇佣的大车和挑夫们挤满了刚刚被平整出来的大校场空地。
陆循之指挥着军士们紧张的搬运着车上的货物。来自襄阳府的使臣们一个个不耐烦的催促着土龙军方面尽快点收。但陆循之坚持着让众将和队官们一丝不苟的检查每一辆车和每一个箩筐内的物资。双方不时争吵起来。
王登看见快步走进校场的郑云鸣脸色不好看,于是走近了几步低声说道:“跟大将预料的一样,襄阳府分配给咱们的军械旗鼓很多质量都过不去。”
郑云鸣点点头,走到一副挑担面前,随手从箩筐里拿起一副纸甲,对吵得最厉害的一名使臣说道:“你来,把这套甲身穿上。”
那使臣看见营田总管到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抗拒不肯从命。
王登大怒,喝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大将的命令,在辕门里就算是皇帝本人也得遵守!”
几个土龙军军士闯上前来,将那使臣一把扭住。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纸甲套在了他的身上。
郑云鸣又随手拿起一把已经有不少锈迹的摔刀,慢慢的踱步到了那使臣面前,猛地用刀向那使臣胸口戳去。
在使臣的惊叫声中摔刀插进甲中,啪的断成两截,摔落在地。饶是如此,纸甲也已经被劈入寸许,纸屑纷飞。
“喔,真是一副出色的甲身啊。”郑云鸣转头对王登说道:“把你的破锋刀借来试试。”
王登从刀鞘里刷的抽出刀来,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明亮耀眼,刚刚开好刃的的刀锋透着浓浓寒意。
“此刀新磨,总管请小心使用。”王登看了那使臣一眼:“不过襄阳府盔甲坚固,料来也伤不着这位弟兄。”
郑云鸣接过刀来,慢慢的向那使臣走去,那使臣死命挣扎,但几条彪形大汉将他夹住如山铸铁栲一般,怎能动得毫分?
不得已之下只有哭叫饶命道:“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奉养,小人孩儿刚刚三岁,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小人回去,总管饶命,总管饶命啊......”
郑云鸣恶狠狠的将刀往地上一摔,愤怒的喝道:“你的命是命,我部下弟兄的命就不是命!他们一样上有父母,下面有妻儿等着他们回去奉养!你让他们拿着这样的兵器去与蒙古铁骑对敌么!”
制置使司幕府的点检甲械师爷赶紧过来圆场:“总管切勿动怒切勿动怒,不合使用的东西,咱们原样退换就是。”
“儿郎们!挨个给我检查清楚!若是有这等破烂混账不能用的东西!全都给我退了回去!”郑云鸣带着愤怒的命令赢得了一营雷动的应诺声。
“于是就只剩这点家伙了。”陆循之无奈的递上了一份清单。
郑云鸣扫视着清单上一串串可怜的数字:
黑油长枪三百〇七支红油长枪二百二十五支白木枪二百支
朱红油漆大朴刀枪四十支摔刀一千五百〇二把手刀二千六百把
.......
“简而言之,”王登不无郁闷的说道:“所有军器旗鼓衣甲加起来,也只够装备三千人的。剩下的二千人难道要斩木为兵不成?”
“剩下的部分我们自己解决。”郑云鸣将清单放在桌面上,拿起了笔。宪儿赶紧揭开砚台的盖子,准备灌水研磨。
“您不是已经解决了不少了么?”说话的正是杨掞,他满身酒气的走进了大帐,丝毫不把王登的怒目看在眼中。
“三日不见,又闻出什么气味来了?”郑云鸣笑道:“我虽然想法解决了一部分武器,但是带甲、旗帜和金鼓这些必备之物还没有着落,只得另想办法。”
“那些物事我包下了。”杨掞淡定的说道:“官人只需要准备好钱就行。”
王登摇头道:“这似乎不合规矩。”
“这不妨事。”郑云鸣说道:“但是你得说说你怎么搞来这些东西。”
杨掞将身子往交椅上一坐,大大咧咧的说道:”今天和京湖大小商户和匠户的头领们喝了一天酒。了解了不少详情。”
“何处可以煅甲、哪里可以制鼓、什么地方做弓箭的本事了得,哪里的旗帜又好又便宜,托了各位匠户头儿的酒后真言,大致了解了八九成。”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郑云鸣说道:“钱的方面不成问题,但我要的东西质量要最好的。”
杨掞拍拍胸口:“只要有钱,此事绝无问题。”
王登摇了摇头:“真是葫芦官带了葫芦兵,这般账目不清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郑云鸣微笑着打断他说:“这事就这么定了,陆翁和我已经定了一个大营的建设方案,大家来看看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地方。”
他取出一张图纸,上面将大营的组成画的清清楚楚,哪里可以建兵舍,哪里可以修校场,哪里设为军械库,哪里建设粮草囤,哪里是医局,一桩桩都安排妥当。
王登略看了一眼图纸,张口道:“大营南面为什么只有这么几个哨所?”
陆循之解释说:“你们也看到了。大营的位置是背靠老鸦山,南面尽是陡坡。我们将南坡的林木砍伐干净,便可以保证视野开阔,加上南坡脚下就是一条小河,正是天然的阻碍。在这里减少哨所警戒也是为了节省兵力。”
“不可!”王登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句话,才发现对陆循之有些不敬,忙解释道:“兵法说明白了,就是双方赌犯错少的过程。倘若我是敌军大将,派遣一支兵在正面全力猛攻,让守备者将精力都集中在北面应接不暇。然后以一支精兵绕到南面突然袭击,不要说这么浅的一条小河和如此低矮的山峦,就算是百尺深渊加上天险绝壁,只要有心也不是什么问题!”
郑云鸣叹了口气,对陆循之说道:“陆翁,我说过这过不了王景宋的。他恨不得在每尺栅栏旁边都安排一个哨兵才会觉得安全。”
“那就增加南面哨所的数量,并且在山脚下增加陷阱,延放鹿角和篱笆。”
王登依然还不满意,指着地图说道:“大寨前方只有旱壕是不够的,派人开挖护寨河,将后山小河的水引了进来变成水壕,方能保证。”
杨掞不耐烦的说道:“等到敌人大军围城,再厉害的城墙能撑多久?一年?两年?使用计谋,将敌人拒战于野外才是根本之道。”
郑云鸣笑道:“那还用你说,目下的大宋军队毋庸置疑就是打不过蒙古人,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巩固防守,慢慢练兵选将,徐图增加野战的本领,期望在将来的某日能够和鞑子在平旷的地方一决胜负。”
陆循之也说道:“纯父,此事是急不得的,至少郑叔谋已经走好了第一步。现在将固守做好是最紧要的,只有坚固了防守我们才能看到未来能够和北兵野战而胜之的那天。”
郑云鸣应道:“正是如此,那么就按照景宋的方案来修改,明天开始营建大寨!”
“这些事情不需要您来操心了。”王登说道:“葛统制临走的时候留了一件功课给您。”
郑云鸣有点迷惑:“他能给我留什么功课?”
“就是从明天开始,不要再理会营中的事情,好好的将从枣阳到江陵这么大一片地方的风光好好游览一番。”
“你是说......让我现在去旅游?”郑云鸣哈哈一笑:“这位粗莽人物什么时候对游山玩水感兴趣了?”
(求各种红票打赏呀客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