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这事,大家都来了精神。
就有书办禀告:“禀侯爷,方才还没来得及禀告。奴酋多铎已被汤问行将擒住,伪清兵部尚书韩岱被韶伟将军擒获。”
“好一个汤将军。”
“好一个伟字营。”
众将都齐声喝彩,汤问行本就话少,只拱手朝孙元一施礼,就退了下去。韶伟则得意洋洋地笑起来,道:“没办法,骑兵军四条腿跑得快,咱们伟字营都是两条腿的步兵,抢功劳可抢不过他们。呵呵,汤将军,其实你也多事,我一人就能拿下多铎和韩岱。”
汤问行可是出身名门的大将军,对韶伟这个浪荡子颇看不上,听他话中的意思反怪自己多事,面上有怒气一闪,淡淡道:“多铎狗急跳墙,我若不去,怕是韶将军你顶不住
。”
“顶不住,笑话!”韶伟高亢地笑起来:“别说多铎,就算是你汤问行的骑兵过来,咱伟字营也能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嘿嘿,别以为四条腿儿就了不起,乌龟还是四条腿呢,羔羊也是四条腿。若不信,咱们把队伍拉出打一场演习赛,小爷教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以步破骑。”
韶伟如此狂妄,早激怒了汤问行身边的部将,都跳了起来,大骂:“韶伟,你他娘说什么,谁怕谁?”
“打就打!”
“对,打一场也好,咱们骑兵军得好好给你一个教训,叫小舅子营的人知道什么就铁骑。”
……
面对着骑兵军将领们的叫骂,韶伟满面冷笑,可听人说伟字营是小舅子营的时候,他面色大变,手忍不住握在刀柄上。
眼见着骑兵军就要和伟字营闹起来,陈铁山喝道:“干什么,君侯之前,岂容尔等放肆?”
大家这才静下来。
孙元大为惊喜,对于手下将军们的冲突,他也不介入。军人嘛,就得有一股不服输的劲。相互较劲,还是应该鼓励的,只要不上升到人身攻击和私人恩怨的程度,睁一眼闭一眼就是了:“擒住多铎和韩岱了,怎么回事,说说。”
汤问行和韶伟这才上前将这一战的经过向孙元禀明。
说当时多铎和韩岱的败军见正面突围无望,就沿着河流向西,试图从丘陵地带突围。 可惜伟字营去得也快,在北岸一路急行,又在那头将多铎截住,同时,骑兵军也开始发起总攻,直接冲阵。
建奴残军终于顶不住了,被两路夹击的骑兵军和赶过来的威武营、伟字营的主力分割成无数个互不联络的小块,然后被逐一吃掉。
“分割敌军,没有我骑兵,成吗?生擒多铎和韩岱,没有我骑兵军,行吗?”说话中,汤问行冷冷地插上一句。
韶伟大怒:“某生擒韩岱同你们骑兵军可没有关系,韩岱那老小子在突围的时候,身边还有一百来个侍卫,是个硬岔子,你们骑兵可啃不下来
。最后还不是我小爷我架起大炮一炮轰过去将敌军打散了,那韩岱中了一颗霰弹,断了腿跑不动,这才被小爷给拿了,同你汤问行可没有任何关系。”
孙元:“原来韩岱是被大炮打中了,伤得如何,他可不能死,得交给朝廷审判。”
韶伟:“君侯放心好了,就是断了一条小腿,已经上了药包扎妥当,死不了的。”
孙元:“汤问行,多铎又是如何擒住的,那人我在战场上同他照过面,不是个好对付的。?”
“还能如何,直接冲上去就解决了。”汤问行道:“多铎已经成了丧家犬,看末将杀过去,整个人都吓呆了。我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提起扔地上,叫人绑了。”
“好,好一个汤问行,这一战你算是拿了首功。”孙元大喜,一边小一边点头:“谁人横刀立马,惟我汤大将军!”
“好个汤大将军!”其他人也是同时喝彩。
这可是难得的赞美之辞,即便是生性沉稳的汤问行,面上也露出得意之色,四下团团一揖,甚至还挑衅地看了韶伟一眼。
韶伟气得牙关紧咬,对于汤问行能得首功,他心中不服。而立在他旁边的宁乡军另外一员骑将冷英则不为人知地撇了撇嘴,显然看汤问行不太顺眼。
孙元看了一眼立在下面的那个书办:“你继续说下去,孔有德和耿仲明呢,如何了?”
书办:“禀侯爷,孔有德已经被蒋武将斩首,已经着人查看过透露,确凿无误。”
孙元一拍桌子:“好,这种大汉奸死得好。驴子,说说,你是如何杀了孔有德的。”
犟驴子站出来,大声嗓门:“还能怎么杀,反正看着他的帅旗子,俺提着武器冲上去就是。狗汉奸身边的人都逃散了,只剩二三十个家丁。说句实在话,那些家丁的武艺还是不错的,竟将俺给挡住了。眼见着狗汉奸一步步后退,就快逃了,俺心中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硬撑着受了那些家丁几刀,终于冲到孔有德身前
。”
“硬受了几刀,可受伤了?”孙元吃了一惊,急问。
温老三开始抬杠:“驴子身上的铠甲重六十斤,从头到尾都是厚钢板,会受伤吗?他也就是丈着力气大,皮厚欺负人而已。”
犟驴子:“俺铠甲坚固,欺负他们又如何。刚冲到狗汉奸身前,孔有德就拔出火枪朝我射来。正好打中我的心口。还好,还好我个板甲厚实,竟然没被射穿。只不过,疼得厉害,肋骨都差点断了。”
说着话,他扯开前襟,露出胸脯上巴掌大的一快淤青,继续道:“俺本打算活捉孔有德的,可痛得实在受不了啦,也顾不了那么多,就一斧枪砍下去。将那狗汉奸连火枪带脑袋砍成了两截。”
孙元哈哈大笑:“你穿那么厚的钢板,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蒋驴子的铠甲他是见过的,心口要害处都两指厚了,简直就是直接在上面镶嵌了一快盾牌。
大家也跟着笑了一气,良久,那个书办继续禀告,说“耿仲明已经被军调处俞亮斩杀。已经着人查看过他的头颅,确凿无误。”
“耿仲明这个大汉奸死了?好,好一个戚龙俞虎,不愧是将门之后。”孙元大喜:“俞亮将军,说说你是如何阵斩耿仲明的。”
听到孙元点名,俞亮激动得面皮微红,骄傲地站了出来,当着众将之面将这一战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恭身道:“侯爷,末将犯了军规,擅自行动,挟持史首辅和阮尚书去了仓房,还请侯爷责罚。”
说是责罚,可俞亮面上却带着得色,显然不以为意。
孙元道:“俞亮将军,你也知道自己擅自行动犯了军规,若是史首辅和阮尚书有个三长乱短,就连某也没办法向南京交代。陈铁山,依照军规,该如何处罚?”
陈铁山凛然道:“不听号令,擅自行动,当斩!”这话说得杀气腾腾。
节堂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感觉有凉飕飕的冷气直灌进自己的脖子窝里。至于俞亮的那张脸,更是一刹间失去了血色。
陈铁山继续道:“不过,这一战各军得到的命令是进攻,军调处没有接到任何作战任务,且工作性质特殊,因此,也谈不上擅自行动
。但是……”就在俞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声音又高起来:“但是,你挟持史首辅和阮尚书去第一线厮杀,胆大妄为却不能不处罚。”
孙元插嘴问:“按军规该如何处罚?”
陈铁山:“打二十军棍。”
大家都是吃了一惊:“这……也太狠了点吧!”宁乡军对于违反军纪的将士一般来说有三种处罚方式:斩、杖、笞。
斩就不说了,杖就是打军棍,笞则是抽鞭子,依次从重到轻。
抽鞭子是小事,最多一点皮外伤,养得几日就好。但打军棍就厉害了,宁乡军可没有朝廷廷杖时“用心打”和“照实打”的分别,直接抡圆了一棍子下去。三十军棍下来,俞亮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
“但是……”陈铁山话锋一转:“但是……”
大家听他如此卖关子,都有些急了。
陈铁山:“但是,军调处不是军事机关,也不受军法约束。真若论起来,军调处的三名主官都是文职,归黄佑大人管。所以,该如何处罚俞亮将军,那是黄先生的事。当然,侯爷说一句也是可以的。”
孙元:“黄先生可在南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太远。如果某亲自处罚俞亮,按照制度,该怎么做?”
陈铁山一脸冷酷:“对于文官的处罚,不外是降职和罚款两项。君侯可罚俞亮半年薪俸。”
他绕了半天,对于俞亮的处罚从砍头一路降到打军棍,最后竟只是罚钱了是,这个反转也实在是太快了点吧?
大家都是一楞,然后松了一口气。接着,都替俞亮感到一阵肉疼。
扬州镇对于贪污一向是零容忍,一旦抓到,就是死刑。因此,官员和将校都非常清廉。当然,孙元也不可能亏待大家,所给的俸禄非常优厚。至少能够维持大家体面的生活。至于其他,则一切都依军功来算。
半年的薪水,那是一笔大数字啊!俞亮一家老小这半年只能去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