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辕门门口,孙元心情一阵激荡。
明末乱世,英雄乘势而起,出现了一个接一个闪亮的名字。这其中,孙元最为佩服的却只有两人,一是天启年的内阁首辅帝师孙承宗,另外一个则是卢象升。
孙承宗在军事上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才华,但他都督辽东军事以来,却能将辽东军门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理顺,和后金打得像模像样;至于卢象升,却长于军事。特别是在平定内乱的剿灭农民军战争中,屡战屡胜,好象就没有失过手。特别是在即将开始的滁州大战中,竟将农民军彻底打废。若不是后来后金入寇,朝廷急招卢象升领宣大二镇,入卫京畿,搞不好农民军就真要被他彻底剿灭。
而困绕了明朝多年的内乱,也将得到解决。
他虽然是个文官出身,可说起打仗,却比同时代的将军们不知道要强上多上。真要比拟,倒有些一代大儒王阳明的意思。
对于此人,孙元是久仰了。而且,自己立下如此大功,以他孙元的见识和本事,不难入了卢象升的眼。这次若能受到他的青睐,对于自己未来的前程,却是大有好处的。
明朝,说到底是文官掌权。一个武官,你若是朝中无人,将来的造化也有限得很。
这样一个机会就明白地摆在自己面前,孙元自然不肯错过。
立在辕门之前,他竭力做出一副恭敬模样,心中却走马灯一样转动。推敲着等下见了卢象升,该如何回话,又该如何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等着,突然间,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响亮地从背后传来,然后肆无忌惮地从孙元身边掠过。
转身一看,却是十几个骑兵。为首那个军官又矮又胖,却是一脸的骄横。
马来得如此之快,马蹄卷起的雪泥溅了孙元等人一身。
孙元身边众人都是一脸怒色,朱汀性子暴躁,顿时恼了,破口骂道:“干什么,没长眼睛吗?”
“吁!”为首那个军官倒是耳尖,突然拉停了战马,喝道:“什么人敢对本指挥无礼,拿下!”
他身边的几个卫兵纷纷跳下战马,亮出了兵器。
朱汀以前跟着身为锦衣卫的父亲,一向无法无天惯了,怒叱一声:“好胆!”手就放在刀柄上。
眼见着一场冲突就要发生,孙元看了看那人,见他自称“本指挥”就知道这人至少是指挥使一级的正三品高级武官,品级高过自己。
摇了摇头,就要上前。
这个时候,从军营里跑出一人,大叫:“且慢动手,方指挥,孙千户,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怎么和自家人闹起来了?孙元,范尚书、卢督师传你进见。方指挥你来得正好,卢督师正要招你商议军务呢!”
来的人正是锦衣卫南京千户所副千户朱玄水。
范尚书,这人又是谁,怎么反排在卢象升前头了?孙元一楞,刚才朱汀一时忍耐不住,这才让宁乡军同这个什么方指挥使闹起来。孙元虽然不惧,可这人官职比自己高,到时候未免要吃些小亏。
朱玄水正好替自己解了围。
还没等孙元说话,朱汀就大叫一声:“爹爹,爹爹,是你,可想死我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说完,喜滋滋地跑上前去,拉住朱玄水的手看个不停。
朱玄水见了女儿,也是心中欢喜,道:“好了,好了,养了这么长日子,早就好得囫囵,倒是你肩膀上的伤又如何了?”
朱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没什么打紧。”
两父女正在说话,旁边那方指挥使突然走到孙元面前,厉声喝道:“你就是孙元,宁乡千户所千户孙元?”
这人态度如此恶劣,孙元心中不喜,只微微一拱手:“正是孙元,敢问官长是谁?”
“果然是你。”那人冷笑一声,喝道:“好个孙元,见了官长还不跪下磕头行礼,军中自有规矩,难道你就不怕本指挥用军法办了你?”
刚才朱汀和孙元等人无礼,这个方指挥使又是心胸狭窄之人,就有心给孙元一个下马威。
朱汀见这人竟然呵斥自己的情郎,大怒,忍不住骂道:“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一见面就要人下跪。知道孙元是谁吗,清流关大捷知道吗,人家可是有功之人。”
“我是谁,嘿嘿,你来告诉他。”方指挥气得脸都青了,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侍卫,又指了指孙元。
那个卫兵怒叱孙元:“大胆孙元,实话告诉你,我家老爷乃是大河卫都指挥司指挥使方日昌,一个小小的千户军官,见了上司还不跪下见礼?”
孙元和众人都是一呆,却不想,这个矮胖子竟然是宁乡卫的顶头上司方日昌。
“怎么了,知道怕了?”方日昌见震住了孙元等人,心中得意,说起话来也顾不得体面,放声大笑起来,指头在孙元心口戳了戳:“不敬上司,不尊号令,今日,本指挥就教学学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军官。来人,打他二十军棍!”
“小人,好一个小人,谁敢动我……动孙千户!”朱汀大怒,铿锵一声抽出了绣春刀。
孙元也被他戳得心中有邪火冒起,他也不知道这个方日昌怎么一见面就要给自己来这一手,喝道:“方指挥就是这么对待有功将士的吗?”
“有功将士?我呸!”方日昌将一口绿色的粘痰吐在雪地上:“杀几个流民算是本事,还清流关大捷,好大胆子,动手,动手!”
“谁敢动我?”孙元冷冷地扫了逼上前来的几个卫兵一眼,示意手下的卫兵准备。
这个方日昌虽然是自己顶头上司,可我孙元却也不是好惹的。你若要闹,我就将这事闹大点。我孙元的功劳可是摆在那里的,不容抹杀。
眼见着双方一触及发,朱玄水慌忙隔开双方,道:“方指挥,范尚书和卢督师急着要见孙元,可耽搁不得。有事,方指挥下来再说吧!”
见他抬出范上述和卢象升,方日昌也不敢造次,用手指不住地点着孙元,一脸狰狞地说:“孙元,好,好得很,只要你以后还在我大河卫,咱们就有的是照面的机会。大战在即,我也难得理睬你。滁州事了,你给老子滚到淮安来,你这个千户算是当到头了。”
孙元脸上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