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为围攻,轰隆隆的声音把雪春熙从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想要卜卦,只是脑海中闪过封应然说的话。
减少卜卦,或是不卜卦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长命一些?
虽说这只是猜测,但是雪春熙却把抓住竹签的手松开。
蔓霜匆匆进来,急忙说到:“七姑娘,汝阳王派兵攻打京中。不过姑娘放心,顾副将带兵守城,绝不会让汝阳王如愿的。”
只是想到顾青在城门,她又满脸担忧。
雪春熙起身洗漱,用早饭的时候看见封应然端坐在桌前,对着她微微一笑。
三皇子如此胸有成竹,汝阳王必定不能成事,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雪家人早就习惯任何事都要卜卦,如今雪春熙努力改变这个习惯,刚开始实在不适应,难免有些心里没底。
只是在看见封应然的那一刻起,她心里的焦灼和忐忑仿佛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青提前动手了,倒是饶了姑娘的好梦。”
封应然示意老管家和蔓霜退了出去,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京中囤的粮食足够半年不出了,七姑娘不必担忧,只管多用些才是。”
雪春熙心里的顾虑,他似乎一眼就能看清,一语道出。
还担心京中的粮食不够,若是汝阳王放弃攻城,转而围城,对封应然就是大大的不利。
谁知道三皇子这才多久,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还是说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清楚汝阳王的举动,早作准备,就等着汝阳王自投罗网?
若是如此,这份先见之明,简直比雪家的卜卦更厉害。
难怪三皇子从来不喜欢依赖卜卦,在他看来,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掌握各种消息,没必要只执着于卜卦这个手段。
所以雪春熙就算不会卜卦,看来对封应然并没有影响。
他上回说得也是真话,即便雪春熙没有了卜卦之能,对封应然来说并非什么大事。
雪春熙低下头,认认真真把他夹的菜都吃完了,一点不剩,这才放下了双筷:“虽说京中囤足了粮食,但是只守不攻,并非三殿下要的。”
封应然笑着颔首,也放下了双筷:“知我者,七姑娘也。的确,只守不攻,城门的损耗太厉害了一些。只是我直接杀了汝阳王,朝上那些老顽固必定会吵闹不休,指责纷纷。”
直接杀了不行,那就只能活捉。
“其实也简单,汝阳王只想着出其不意,很快就能成功破城而入。没想到城内屯粮充足,士兵也是井井有条,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攻下,后续的粮草必然要跟不上。”
他稍微一提,雪春熙就明白了:“粮草不足,又久攻不下,汝阳王的士兵很快士气低落,未必没有逃兵。但是他们为了一口吃食,对附近的城镇下手,这又该如何是好?”
而且要等汝阳王的士兵把粮食都吃完,也需要好长一段时日。
她并不觉得三皇子有这个耐心,毕竟礼部已经准备妥当,没多久就是吉日。
错过这个吉日,就要另选日子,总归是一国一天不能无君,拖得越久,人心惶惶,对封应然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已经让周边城镇的百姓暂时撤走,当然要带走所有的粮食和牲畜。至于汝阳王的粮草,顾青今晚会带着亲卫去烧掉粮仓,后面跟着来的粮车也会派人截下。”封应然拍拍手,老管家进来把桌上的碗碟撤下,放上一副棋子:“估计最长三天内就有分晓,七姑娘不妨跟我对弈,消磨时间?”
雪春熙见他运筹帷幄,此战必胜,汝阳王不过是白费功夫,欣然答应:“是,那么我就在殿下面前献丑了。只是殿下,那位所谓同父异母的弟弟,该如何处置?”
封应然取了黑子,低头道:“我先走一步,七姑娘不介意吧?”
他把黑子放在正中央,指尖在黑子周围轻轻绕了一圈:“既然父皇没把这个弟弟接到皇宫来,我也不必费这个心了。汝阳王拿他做筹码,要是这个筹码没了,只会败得更快。”
雪春熙捻起白子,落在黑子旁边,清楚馨姑娘的这个儿子,恐怕三天内毕竟没命。
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生母的野心,从一出生起就被利用。
想来馨姑娘被除族是假,搬去偏远的庄子,也是会了掩人耳目。
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皇帝的,无人知晓。
不过孩子是无辜的,馨姑娘就是再大的野心,也不该拿孩子当筹码。
封应然又落下一子,漫不经心地道:“七姑娘心善,只是这孩子也并非什么好人。虽说住的院子比较偏远,吃住却是极好的。仆役成群,馨姑娘又认为他必定能借此登上皇位。对这孩子是百般宠爱,性子养得跋扈狠戾。小小年纪,一个不顺心就打杀仆役。亲卫去查过,庄子后山有一处乱葬岗,简直是数不清的白骨。”
雪春熙听得心底发寒,她总觉得稚儿无辜,却从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孩童能如此残暴。
如此,她皱了皱眉,倒是不同情这孩子了。
这孩子杀了那么多人,也是时候该还回去的。
雪春熙下了白子,不过几步,就有些乱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有些烦乱,封应然也没继续对弈。
一盘结束,他让老管家把后院的亭子收拾好,带着雪春熙过去。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壶泡好的茶水。
雪春熙喝了一杯茶,嗅着淡淡的茶香,心里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远处的厮杀声逐渐低了下去,她看着身旁神色平静的封应然,又在这湖边的凉亭里。
美景在前,雪春熙的眉眼这才渐渐放松。
这三天,封应然只是早晚会在书房呆上半个时辰,其余的时候都陪着雪春熙。
或是在院内对弈,或是一起看书,又或是在湖边安静地赏景。
只是偶尔开口,彼此安安静静的,却不觉得尴尬和寂寞。
反倒一股温馨在两人之间萦绕,有种熟悉已久的默契。
老管家看得满意,摸着胡子叮嘱丫鬟婆子不要上前去打扰,让封应然得以跟雪春熙单独相处。
这样平静的时光不会太久,三天之后,城门大开,封应然带兵出城,亲自活捉了汝阳王。
然后对外宣称汝阳王在束手就擒前为了泄愤,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杀了。
这让原本想为汝阳王求情的老臣顿时闭上嘴巴,反对指责汝阳王不忠不义,连小小年纪的侄儿都不放过,心思极为歹毒。
汝阳王挣扎着想要辩解,根本就是封应然亲自杀的,却赖到自己头上来,他实在冤得很!
可惜封应然根本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让顾青压着人送去皇陵,为先帝守孝。
如此,汝阳王身为叔叔,三皇子不忍杀他。但是进了皇陵,虽然还是吃用如以前没什么区别,却除了死,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汝阳王的士兵被杀了大半,余下的不是当了逃兵就是俘虏。
周围的城镇警戒,遇着生人,尤其鬼鬼祟祟的,拿不出路引,二话不说就先绑去衙门发落。
逃兵除了在半路死掉的,无一人落单,全被金睛火眼的百姓捉拿下来。
他们以前生活得平静惬意,最恨打仗。
如今这些人挑起战争,自然恨之入骨。就连村妇都敢拿起锄头,狠狠砸晕这些逃兵送到衙门去,堪称女中豪杰。
雪春熙听着蔓霜说得手舞足蹈,也是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村妇居然这般厉害,拿着锄头就能对付得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不过如此一来,三皇子的名望大涨,百姓更为拥戴,登基是顺天而行的事了。
再没有提及封应然那双异瞳,还有身上一半的异族血统。
这样便好,障碍被扫清,三皇子能够顺利登基了。
蔓霜见雪春熙忽然不吭声,小声问道:“明天三殿下的登基大殿,七姑娘真的不去观礼吗?”
明明三皇子早就安排了一个隐秘却又视野极好的位子给她,雪春熙却是拒绝了。
这么大的盛况,想必三皇子也是希望自家姑娘能亲眼看见的。
谁会想到,雪春熙居然拒绝了。
“我还是少出现在人前为好,也不愿意三殿下为难。”谁知道那些朝臣看见自己,会不会就在登基大典上让封应然把她送到高塔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雪春熙倒不如留在王府里为好。
蔓霜无奈,嘀咕道:“七姑娘不去,三殿下必然会失望的。”
雪春熙听了,苦笑着摇头:“殿下站在祭台上,高不可攀。俯视众人,又如何能看得清底下人的神色?”
她就算去了,对高台上的封应然,恐怕也只能远远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了。
光是想想,雪春熙就不愿意去。
因为站在底下,仰望着高台上的三皇子,她会感觉两人的距离其实是天差地别,比想像中更远。
蔓霜皱眉:“七姑娘总是想得太多,三殿下也不过想让姑娘看见他终有一天站在了高台上……”
雪春熙一怔,看向她笑道:“怎么一直劝着我去参加登基大典,莫非三殿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丫头来当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