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雪春熙还有些不可置信,居然真的要成为封应然的皇后。
这一刻心里又紧张又是高兴,她在照曦殿都有些呆不住了。
等了又等,雪春熙渐渐冷静下来,感觉出不妥来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吗?”
感觉等了很久,封应然却始终没出现,她不免忐忑。
宫人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笑着禀报道:“国师放心,百姓从来没能瞻仰皇上的龙颜,争相恐后的,把路都堵住了,御林军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出道来,正往皇宫赶,怕还要耽误一刻钟。”
话音刚落,又见一个宫人喘着气赶来,笑着道:“皇上进宫门来了,还请国师大人准备上车撵。”
按理说雪春熙如今尚未立后,在后宫除了封应然,谁都不能坐上车撵的。
只是封应然发了话,谁也不愿意在大好日子上触他的霉头,自然没人敢有异议。
雪春熙带着凤冠,沉甸甸的叫她只能让两个宫人扶着上了车撵。
这才起行没多久,远远便见封应然骑着骏马走来。
身上穿着的并非代表皇帝的金色衣袍,而是跟她一样的殷红色。
雪春熙不由一怔,想到封应然是希望跟她像平常夫妻一般,一起穿着大红衣袍成亲,唇边就不由自主勾起笑意来。
盛装打扮的她让封应然眼前一亮,惊艳得很。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坐上了车撵,跟雪春熙一起到天坛去。
“今天的国师很美,美得让我想要把你藏起来,不让人看见的。”
封应然扭头看着雪春熙,远看已经夺目得很,近观更是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恨不能让车撵立刻掉头回去,免得让其他人看见雪春熙这一刻绽放的美丽风采。
被封应然灼热的目光盯着,雪春熙不得不低下头。
他笑了笑,终于收敛的目光,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在掌心里捏了捏:“国师可是等久了?”
“皇上,刚才出什么事了?”
封应然不是个会迟到的人,只怕宫外刚才很可能出来意外。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玉河公主不甘心,底下有些不安分的人在,这时候出来闹腾罢了。”他连元国封地上那些手握私兵的首领都没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区区一个玉河公主?
玉河公主气数已尽,根本不足为患。
如今出来蹦跶,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雪春熙面色一紧,凑过来盯着他:“皇上没受伤吧?”
“没有的事,她还没那个本事能靠近我。”还没靠近,就被有备而来的御林军拦下了,根本靠近不了封应然。
她依旧不放心,伸手在封应然的胳膊和胸膛上抚了抚,紧紧盯着他的脸,生怕这人又刻意隐瞒:“真的没事?”
封应然抓住雪春熙到处游弋的小手,无奈地道:“原本没事,如今却是有事了。”
雪春熙一惊,还以为自己不留神把他的伤口给弄得裂开了,急得眼睛都有些红了:“皇上哪里疼?”
知道她误会了,封应然连忙搂着雪春熙安抚道:“我没事,只是国师再乱摸,立后大典还没开始,我就得原路回去了。”
听罢,雪春熙起初有些迷糊,后来对上他揶揄的目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登时满脸通红,更是衬得一张俏脸娇媚,目光如水。
知道自己之前吓着雪春熙了,封应然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帘,歉意道:“玉河公主身边能用的人手有限,又是各怀鬼胎,不可能成事。不过元国的皇家人就剩下她一个了,难保有人想要把玉河公主当作傀儡推上皇位去。”
有不少首领想玉河公主递去了橄榄枝,这位公主以为得到了靠山,就能东山再起,成为元国下一任皇帝,然后跟封应然拍板。
这不带着人悄悄潜入京中来,就打算封应然在京中骑马游城的时候下手?
可是她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封应然哪可能不察觉?
顾青早就发现了,向京中飞鸽传书来报信。
封应然却没有打草惊蛇,玉河公主以为自己能成事,带来的几乎是所有支持她的首领手底下最精锐的私兵。
他乐得不用到处找这些藏头藏尾的私兵,玉河公主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把元国任何翻身的苗头都掐灭,只会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雪春熙自然也是明白的,想到玉河公主兴冲冲带着人杀到京中来,最后一无所获,甚至把手头上最后一点人手都给折腾没了,怕是要疯了。
她想到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告诉自己,目光有些黯然。
“皇上总是如此,让我老是在最后才得知真相。”
雪春熙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说不沮丧是假的。
封应然握住她的柔荑在唇边吻了吻,歉意道:“是我的错,只觉得国师为了准备成亲的事已经忙得分身乏术,这点小事就没提起。”
玉河公主带兵攻入京中来,在他眼中只是小事吗?
雪春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只觉得封应然实在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我答应你,以后国师想要知道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她一听,这才满意了。
两人一路慢慢走上天坛,朝臣离得远,没能听见帝后两人低声私语。
若是知道,一些年纪大的老臣恐怕要吓到了。
京中居然闯入元国的士兵,在立后大典的关键时候,还是封应然默许的,这不是乱来吗?
封应然的性子,雪春熙是清楚的。
看着温和,其实在骨子里的疯狂隐藏得太深,让外人无从窥视得出来。
不过这样能够一劳永逸,也没什么不好。
封应然用请君入瓮的方式,让元国彻底输得一败涂地,起码十年二十年内都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那么他们二人也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在一起,不然封应然还得忙碌国师,甚至领兵打仗,很难时刻陪在雪春熙的身边。
谁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久,彼此都珍惜着每一天,自然不愿意耗费在战事之中。
“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两人在天台的高处站定,朝臣匍匐在地向他们跪拜。
雪春熙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站在高处,顿时能够明白封应然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恍惚中似乎孤身一人,凉风习习,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她用力握住封应然的大手,侧头看向他,轻声承诺道:“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跟皇上在一起,绝不分开。”
当然,如果封应然有一天放开了她的手,那么雪春熙也无可奈何。
听罢,封应然用大掌裹住她的小手,唇边微微一弯,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银灰色的异瞳仿佛把星光都藏在了深处,摺摺生辉得让人移不开双眼。
“有皇后在,这天下才有意义。”
雪春熙一怔,对上封应然的目光,也缓缓笑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是封应然的皇后,是他的妻了。
她不敢说出白头偕老的话来,因为害怕最后要打破承诺的人会是自己。
仪式结束,两人走下天坛,就见太监总管匆匆而来,小声禀报道:“顾将军的夫人发动了,派人知会了顾将军,将军正在路上快马加鞭。”
雪春熙一笑,颇为惊喜道:“蔓霜这就要生了?”
挑在这一天,也让她颇为高兴。
普天同庆,她们这对情同姊妹在这一天都是喜气洋洋的。
“府上可是准备妥当了?稳婆找好了吗?奶娘呢?”
雪春熙一叠声问了一串话,太监总管笑着答道:“稳婆和奶娘早就在府上候着了,有老嬷嬷坐镇,皇后娘娘且放心。”
她想到顾青还在路上,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他被封应然留在元国,只怕如今是发了疯一样冲回来的。
“派人去给顾将军送马?”雪春熙还真不想顾青以后遗憾,没能听见第一个孩子第一次的哭声。
封应然点头,笑道:“早就让人在一路上准备妥当了,绝不会耽搁太久。”
他是有点迁怒,却也不会让自家兄弟真的遗憾。
一路上所有驿站都放了骏马,顾青要赶回来是可以的。
见雪春熙满脸紧张,仿佛生孩子的是她,而非蔓霜。
封应然扶着她上了龙撵,抿唇道:“皇后莫非忘记了,接下来我们还要洞房的。”
言下之意,雪春熙难道想要丢下他去顾府看蔓霜生孩子?
雪春熙听了,不由失笑:“怎么会,明天再去也不迟,怎能委屈了皇上。”
说到这里,她不由脸红红的。
宫里的老嬷嬷昨夜给雪春熙送来一本薄薄的册子,里面是关于洞房花烛夜。
两个小人姿势各异,叫她看得面红耳赤,久久没能睡下。
如今回想起来,脸颊又忍不住滚烫。
封应然哪里瞧不出雪春熙想的什么,催促抬轿的人加快脚程,硬是把一刻钟才能到的寝宫压到一半的时间,示意宫人都退下,搂着她就踏进了宫殿。
宫人哪里能不明白封应然的急切,抿唇笑着退下,惹得雪春熙脸颊几乎要烧起来了。
“这还没天黑,皇上要不要先沐浴用膳?”
她累了半天,如今也是饿了。
封应然忽然一把将雪春熙扛在肩头,笑道:“浴池旁边准备了些糕点和酒水,皇后可以将就着用一些。今夜会很长,皇后要吃饱些才好。”
雪春熙连脖子也涨红了,被他放在浴池边,身上的衣袍一件件褪下,有些害怕得用贝齿咬住了下唇,却被封应然低头吻住:“别怕,是我。”
是他,最怜惜雪春熙的人,不会伤了她的。
闻言,雪春熙这才闭上眼放松下来,被封应然搂着踏进了浴池。
热雾腾腾中,两道身影紧紧贴近,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开。#####正文完结,下面是甜蜜小番外呢,么么~~
番外朝来寒雨晚来风(一)
足足半个月,雪春熙都没能离开皇宫去探望诞下麟儿的蔓霜。
封应然是食髓知味,每天夜里都缠着她,叫雪春熙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歇息一个下午,晚上就得再次应付他。
他这般努力,让雪春熙有些无奈。
夜里两人沐浴后用完晚膳,封应然又要拦着她到床榻去,被雪春熙伸手推了推,无奈道:“皇上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雪春熙是懂他的,封应然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叹道:“我总觉得时间不够,恨不能快一些有个继承人,就能带着皇后四处游历,看看这大好河山。”
知道他把不安藏在心底,雪春熙依偎在封应然的怀里,轻声安抚道:“皇上无需着急,即便真的十年为期,我们还有许多年……”
封应然长臂一伸,把她牢牢搂在怀里,贴在雪春熙的耳边道:“皇后这么好,十年怎么够?这一辈子也不够,我还想跟你一起过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的。”
雪春熙低头埋进他的怀里,久久没能抬头,免得让封应然看见自己眼底的黯然:“总归还有时间,皇上这阵子真是累着我了。蔓霜坐月子都过了一半,皇上总要让我去瞧瞧。”
知道欲速而不达,封应然总算不情不愿地点头了。
只是夜里依旧把雪春熙狠狠折腾了一番,让她嗓子变得沙哑,第二天起来眉目噙着春色。
出宫的时候,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队御林军,足足有百人之多。
雪春熙有些无奈,却也知道封应然担心她,只能让马车挑少人的地方走。
顾府早就被告知她要来,除了蔓霜坐月子没出来,顾青带着一群小厮出来迎接:“末将恭迎皇后娘娘。”
看着顾青脸上掩不住的喜色,雪春熙就笑道:“恭喜顾将军喜得麟儿。”
封应然当天知道蔓霜诞下麟儿,顾青又及时赶去了,让人带着几箱子的赏赐送到顾府去。
因为顾青被留在元国的缘故,还有些人以为他功高过主,这才被新帝留在了元国。
若是新帝不召他回来,岂不是要呆个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或许回不来了?
顾青战功赫赫,名声响亮,几乎跟新帝齐平。
新帝要容不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朝臣之间的来往,独独缺了顾府。
蔓霜也不在意,正好清净等着生孩子。
不然以前一个个有事没事上门来,这个前脚走了,另外一个后脚又来了。
哪个都不是顾青能彻底得罪的,蔓霜只好强颜欢笑把人迎进来招呼,大着肚子跟人寒暄,夜里累得都要直不起腰来。
身边有着宫里的嬷嬷也没回去,雪春熙问过她的意思,老嬷嬷年纪不小,宫外的父母和大哥都过世了,也不想死在宫里,愿意继续留在顾府。
蔓霜很喜欢这个嬷嬷,总是板着脸似乎严厉得很,却是个刀子口豆腐心的,方方面面替她打理得妥妥帖帖,省了自己不少事。
而且有她在,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招呼那些上门的贵妇人,也没有失礼的地方。
蔓霜原本出身低微,后来在灵犀山上生活多年,自然不知道那么多世家的规矩。
若非有老嬷嬷在,她只怕要在人前出丑,给顾青的脸面抹黑的。
老嬷嬷见蔓霜难受,却不得不应付上门的贵客,不由皱眉提醒道:“实在不行,不如告知皇后娘娘,让她帮忙一二?”
蔓霜听了,却是摇头道:“不过是小事罢了,怎能去叨扰皇后娘娘?”
见她执意,老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那些贵妇人也算知情知趣的,眼看最后一个月蔓霜的肚子就跟吹皮球一样眨眼就鼓了起来,也没好意思上门来叨扰。
加上顾青被丢到元国去了,想到这个新帝面前的大红人很可能失了宠。原本一心一意要上门巴结的人不是退缩了,就是打算静观其变,观望一番再作打算。
伺候蔓霜的大丫鬟淬了一口,不悦地嘀咕道:“真是些见风使舵的,之前一个接一个上门来,赶都赶不走。如今倒好,当顾府是洪水猛兽一样,人影都不见一个,再也不敢来了。”
老嬷嬷瞥了她一眼,大丫鬟低着头不敢再抱怨。
蔓霜倒是笑笑,说道:“贵客会上门来,不是看在夫君的面上,就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
雪春熙在宫里许久没到顾府来,大家只怕也觉得帝后很可能把他们一家都厌弃了,自然不敢再上门了,免得招了池鱼之殃。
说到这里,她摸着肚子轻叹:“要是夫君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那就好了。”
大丫鬟一脸欲言又止,要是自家主子跟皇后开后,会不会在新帝面前美言几句就把姑爷给叫回来了?
“夫人只管放宽心,姑爷留在元国也是为皇上办事,若是成了,夫人以后想不见那些登门来的贵夫人,也是可以的。”
老嬷嬷轻声安慰着,她在宫里的时间不短,算是看着封应然一路走来的,觉得这位新帝不像是会担心部下的名声越过他而记恨不悦的人。
蔓霜轻轻点头,安心养胎。
没等多久,顾青就传信回来,看见信笺上写的寥寥几句,她愁眉苦脸了许久终于绽放出笑容来:“嬷嬷,夫君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一想到顾青就要赶回来,她就跟喝了蜜一样甜。
就算有不少丫鬟贴身伺候,又有宫里这位老嬷嬷坐镇,蔓霜依旧心里有些没底。
幸好家里的主心骨要回来了,她怎能不高兴?
看着蔓霜笑了,老嬷嬷面色柔和了两分。
没想到等了半月,蔓霜居然提前发动了。
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小心翼翼抬着送进隔壁准备妥当的偏院,蔓霜疼得满头是汗,还不忘问道:“嬷嬷,夫君回来了吗?”
“快了,说不准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赶回来了。”老嬷嬷一边安慰她,一边使眼色让丫鬟去叫小厮到城门瞧瞧,看下顾青什么时候能回来。
前几天在信上也写了,就在这几天能赶到京中来。
也不知道姑爷能不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叫蔓霜能够安心。
稳婆动作麻利,尤其小心翼翼,毕竟是顾将军的夫人,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这些伺候的人都是老嬷嬷仔细查探过的,身家清白,性子也大多忠厚老实。只是她依旧不敢离开蔓霜一步,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的事。
足足两个时辰,老嬷嬷喂了疼得脸色苍白的蔓霜一点吃食,见她摇头,心里不免焦急:“夫人再吃一口,才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蔓霜勉强又吃了一口,目光一直往门口打转,一看就是盼着顾青回来。
老嬷嬷心里叹气,让丫鬟把吃食收拾下去,顺便去门房问问。
丫鬟没多久就满脸苍白进来,腿也是哆嗦着的,结结巴巴道:“嬷嬷,姑爷回来了……”
“回来了是好事,怎么脸色这么差?”老嬷嬷不悦地瞪了丫鬟一眼,只觉得她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相当晦气。
“不,嬷嬷,姑爷他……”丫鬟摇头,急忙想要解释。
没等她说完,外头就有小厮惊叫道:“将军不能进去,先……”
小厮的话只说了一半,帘子已经被人粗暴地掀起。
老嬷嬷抬起头来一看,也是一声惊呼:“姑爷这样子可不能进来!”
饶是老嬷嬷见过世面,看到顾青穿的盔甲被鲜血染红,也是大惊失色。
她急忙起身拦下顾青,小声说道:“夫人看着姑爷这样子,还能安心生孩子吗?再说,姑爷浑身这血也得洗洗,别把稳婆给吓着了。”
稳婆要是吓晕了,谁来接生?
顾青也是一时情急,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实在吓人,他皱眉点了下头:“是我莽撞了,亏得嬷嬷提醒。”
说完,他这才转身出去了。
老嬷嬷连忙吩咐小厮去准备热水,顾青远远听见拒绝道:“不必,去井里打几桶水来。”
他又不是身娇玉贵的,冲冲冷水就好。
虽说顾青是听劝了,没直接进来,却也不愿意走远,就在后面井边让人打水,盔甲扔在角落,穿着亵裤就狠狠冲了好几桶冷水,这才把身上的血腥味冲淡了一些。
玉河公主的确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带的人马却不容轻视。
顾青刚进京中遇上玉河公主带人偷袭封应然,他二话不说就跟着御林军加入了杀局,把这些歹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敢到京中来撒野,也得问问他的刀剑肯不肯了。
刚把人杀得差不多,顾青也顾不上收拾残局,翻身上马就赶回府里,忘记自己身上都是敌人和自己的血,有些已经干涸,层层叠叠一大片,难怪门房给吓得脸色都白了。
幸好顾府里也没孬种,不至于看见他这样子就吓晕了过去。
冲干净了,顾青这才又要进房间,被一个丫鬟拦下了。
丫鬟为难地道:“嬷嬷说了,夫人生孩子,姑爷不好进去,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顾府里我就是规矩。”推开丫鬟,顾青径直进了去。
这么久没回来,蔓霜肯定想自己,顾青也是念着她的。
他特地千里迢迢赶回来,可不就是让蔓霜能放下心来,不至于惦记着自己吗?
蔓霜疼得满头大汗,脸色也惨白得很,看到顾青大步走来,身上还带着冷意,眼底满是欣喜,却也无奈道:“嬷嬷不是让人在门口拦着夫君了,怎么还进来了?”
“夫人辛苦生孩子,我之前不能陪着,这时候可不能再不亲自陪着了。”顾青弯腰握住她的手,郑重地道:“辛苦夫人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咱们的孩子出生。”
这番话叫蔓霜眼圈微红,险些落下泪来。
她受了那么多的罪,不就是等着这句话吗?
顾青体谅自己,这才是蔓霜想要的。
她轻轻点头,稳婆也在下面柔声提示,加上嬷嬷帮忙,好不容易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老嬷嬷难得脸上带着笑意,把孩子擦洗干净后用襁褓包好,抱过来报喜道:“恭喜姑爷,恭喜夫人,是个小子。”
顾青听了,大笑道:“是小子就好,以后长大了跟我学武,这一身的武艺总算有人来继承了。”
蔓霜倦得很,看了孩子一眼,听见顾青的话叹道:“孩子才刚落地,夫君就琢磨要他辛苦学武了?”
“是个小子,哪能怕累?”顾青见她脸色不好,扶着蔓霜躺下:“夫人先歇着,我这就让人送信到宫里,也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晓。”
谁知足足半个月,宫里虽然当天就送来赏赐,皇后却没来。
顾青也没上朝,在府里陪着蔓霜,时不时逗弄一下孩子,实在惬意得很。
有人上门来打探,顾青都让门房打发了。
他难得过清闲的日子,哪能让人打扰?
顾府闭门不见客,顾青也没进宫去,仿佛就像失宠了一样。
京中不少人私底下嘀咕,难不成顾青这是抗旨,私自跑回来的?
只是因为京中那天出了意外,顾青恰好赶来帮了一把,皇上才没拿他问罪,却也没像以前那般宠信?
说的人多了,便有人信了,渐渐也就没来吃闭门羹的客人。
谁能想到半个月后,皇后亲自驾临顾府?
顾青对府外的流言蜚语没放在心上,看着雪春熙的模样也是不知情的。
封应然必然把消息都封锁了,不让这点乱七八糟的事来污了雪春熙的耳朵:“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了,我就是来看看蔓霜。”
雪春熙没打算让顾青跟着,带着宫女就去见蔓霜了。
“娘娘,”蔓霜见她进来,就要起身行礼,被雪春熙摁下了。
“好好躺着,又不是见外人,这么拘束做什么?”见蔓霜脸色不错,雪春熙这才放下心来:“瞧着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娘娘来看看我家的小子,”蔓霜让老嬷嬷把孩子抱了过来,雪春熙低头一看,倒是笑了。
“瞧着跟顾将军像得很,也就这嘴巴像你。”
“谁说不是,这小子跟他爹就像一个模印出来的。”蔓霜逗弄了一番,孩子依旧睡得呼噜噜的,一点没被吵醒:“脾气好得很,不吵不闹,整天睡着,饿了尿了才醒来哼唧两声叫丫鬟过来伺候,可省心了。”
“这才好,是个知道疼人的孩子,也没想要累着你。”雪春熙看着圆乎乎的孩子被裹在襁褓里,小拳头就在嘴边,小脸白嫩,实在可爱得很,不由羡慕。
看她喜欢,蔓霜笑道:“娘娘要不要抱一抱,就是有些沉。孩子一天一个样,转眼就长大了,明明刚落地的时候才两个巴掌大一点。”
雪春熙小心翼翼接过襁褓,感觉手臂沉甸甸又暖乎乎的,不由嘴角一弯。淡淡的奶香味飘来,软软的一团让她浑身都僵住了,不敢用力,却又不敢太轻,免得孩子一动就掉下去了。
抱了一会儿,老嬷嬷就把孩子抱过去了。
雪春熙有些不舍,笑道:“这孩子实在叫人疼惜,我少不得以后要多上门来叨扰,逗弄一番,你可别烦了我。”
蔓霜听了,也跟着笑了:“娘娘哪里的话,小子能得娘娘喜欢,入了娘娘的眼,那是他的福气。娘娘想要什么时候来也无妨,等我出了月子,娘娘要是不方便出宫,我带着孩子进宫见娘娘也是可以的。”
这是体贴她不易出宫了,不但是出宫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御林军和一串的宫女嬷嬷,着实不方便。
再就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频密出宫也不好。
最后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也是不舍得雪春熙总是出宫去的。
雪春熙听了点头道:“那敢情好,我就盼着你能进宫给我说说话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雪春熙这才在宫女的提醒下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老嬷嬷打发掉屋里伺候的丫鬟,小声说道:“娘娘怕是清楚宫外的流言,这是特地来给夫人撑腰的。”
蔓霜听得有些惊讶,摇头道:“娘娘在宫里,怕是不会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素来疼我,不过是来看看我。”
老嬷嬷却不是这么想的,雪春熙要出宫一回不容易,却直接到顾府来了。
或许是皇上的意思,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这才匆匆来给顾家人撑腰。
雪春熙显然是个念旧的,对蔓霜一如既往。这态度够明确,不必理会府外的流言,皇上对顾将军仍旧十分看重。
蔓霜对这兜圈子的事没什么兴趣,笑道:“嬷嬷这样想也无妨,娘娘不管知不知情,总是念着我的。这份心,我一直记挂着,以后必定要报答娘娘的。”
老嬷嬷心下点头,都说能共患难,却未必能共富贵。
很多人换了一个身份,就变得不一样了。
蔓霜却跟其他人不同,即便从伺候人的丫鬟身份,摇身一变成了位高权重的将军夫人,该怎么样还是跟以前一样。
平日里并不奢华挥霍,却也不至于抠门寒酸。
在老嬷嬷的提醒下,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已经有当家夫人的风范,只是初心依旧,让她心下欣慰。
正是因为蔓霜这性子,老嬷嬷才会从宫里出来留在顾府。
跟着这样的女主子,是她的福分。不用担心哪天被赶出府去,又或是年迈没用的时候给丢到角落,自生自灭。
她的那些宫里的姊妹,好些出了宫之后被世家养在后院。
起初还是恭恭敬敬的,又能教导府里的姑娘们,被奉为上宾。
只是年纪大了,又经常生病,没能再像以往一样做教养嬷嬷,不就被丢在角落院子里去了?
无人过问,凄凄凉凉的。外人只看见她们被奉养在后院,听着风光,其实谁知道最后下场如何?
老嬷嬷也是担心,这才一直留在宫里没出去。
若非被派到顾府来,见着蔓霜,她情愿老死在宫里的。
雪春熙说到做到,等蔓霜出了月子,每隔半个月,不是她出宫来,就是召蔓霜进宫。
“孩子果真一天一个样,长大得真快。”
她逗弄着蔓霜的孩子,难得他今天醒了,乌黑的眼眸看了过来,安安静静的:“真是个乖孩子,一点都不闹。”
蔓霜笑道:“嬷嬷也说,这只怕是她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了。”
“是个好孩子,”雪春熙低头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又轻轻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跟皇上也有这样可爱的孩子。”
“会的,娘娘不必着急。”蔓霜柔声安慰她,知道雪春熙在立后大典之后两三个月肚子没动静,不免有些焦躁。
“娘娘,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
雪春熙摇头,答道:“皇上倒是不急,是我想早点怀上孩子,也能看着孩子长大,多一天是一天。”
这话有些惆怅,蔓霜一时接不下去。
怀里的孩子却突然哼唧一声,雪春熙一愣,低下头问:“这是怎么了?”
这才把孩子抱到肩窝想要哄一哄,他忽然贴了过来在雪春熙脸上亲了一口。
雪春熙彻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孩子是见我难过,所以安慰我吗?”
蔓霜见状,佯装酸溜溜地道:“这孩子出生后还没如此亲近过我呢,真是人小鬼大。”
两人又逗弄了一会,雪春熙见孩子睡了,压低声音道:“给孩子起名了吗?”
“是,夫君说这孩子出生的日子是顶好的,想要他长大后睿智又勇猛,叫睿勇。”蔓霜笑了笑,又道:“这孩子最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小名叫毛毛。”
“毛毛?倒是可爱得紧。”雪春熙对顾瑞勇爱不释手,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放下了。
还是蔓霜怕累着她了,这才把孩子抱了回来。
只是雪春熙刚松了手,脸色微变,干呕了几下。
蔓霜看得双眼一亮,凑过来小声问道:“娘娘,我起初怀上毛毛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要不要让御医来瞧瞧?”
雪春熙一怔,身后的嬷嬷已经去太医院请御医了。
三位老御医一起前来把脉,片刻后封应然也过来了。
御医先行礼后对封应然恭贺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雪春熙听得眉梢里满是喜色,蔓霜却见封应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乖觉地带着毛毛退下了。
“皇上怎的板着脸,不喜欢孩子吗?”雪春熙被他扶着起身回到照曦殿,一时有些不解。
“我这才刚跟皇后成亲,孩子后脚就来了。”封应然轻轻一叹,想到两人夜里再也不能胡来,顿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早早来了。
雪春熙听得无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幸好孩子来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得被皇上折腾多久。”
“一辈子,折腾一辈子也不腻的。”封应然笑笑,看着她还平坦的小腹:“十月怀胎,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让孩子赶紧出生了。”
“还早着呢,不过孩子早出生,我们也能相处得久一些。”雪春熙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孩子就在里面,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封应然搂紧她,低声道:“我们会看着孩子长大,然后给她找个好夫婿,再生很多孙女们。”
雪春熙失笑道:“怎么是很多的孙女,而不是很多的女儿?”
“孩子一个就足够了,可不能让孩子占了我跟皇后相处的时日。”封应然可不乐意孩子太多,占据了雪春熙所有的时间。
他这般霸道也不是第一回了,谁让雪春熙就是喜欢这样的封应然呢?#####
番外朝来寒雨晚来风(二)
怀着孩子,让雪春熙着实受罪。
直到生孩子前,她依旧害喜,吃得不少,却咽不下一二,整个人都瘦了两圈。
封应然看得着急,在各地请来名厨到御膳房来,谁能让皇后多吃一口就能留下。
名厨们是卯足了劲,使出百般技艺做出一桌又一桌色香味的菜肴来。
雪春熙也知道自己不能不吃,勉强动几筷子,勉强自己咽下。
只是难受得紧,即便没吃得少,也还是瘦得厉害。
蔓霜进宫来见雪春熙的时候,看着她瘦削的样子险些哭了,回头把自己做的小菜送到宫里来。
雪春熙就着小菜喝了两碗粥,封应然连忙又派人去顾府去要了两坛子回来。
蔓霜使出浑身解数,把各式小菜都弄了一遍,看雪春熙喜欢吃什么就多弄一些,倒是忙碌得很。
其他人也有动了心思,想要送些吃食进宫来的。
只是大部分都不敢动,这是入口的东西,要是皇后吃出个好歹来,那不止掉脑袋,是诛九族的大事。
也就顾夫人这个傻瓜,凭着以前是贴身丫鬟,就大咧咧送吃的进宫。
好在皇上和皇后不在意,不然出什么意外,那可就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蔓霜也不傻,吃食的材料都是她派心腹亲自准备的,送回来还要检查两遍。
做好的小菜用坛子封好,出府的时候检查一回,进宫的时候再检查一次,还是老嬷嬷亲自送去的,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
这天蔓霜带着老嬷嬷送小菜来,见雪春熙脸色好了一些,没那么苍白憔悴,总算是松了口气。
雪春熙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眼看着快要生了,害喜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却依旧厉害。
御医不敢随便用药,雪春熙也不想怀着孩子的时候乱用药。
毕竟是药三分毒,也就忍了下来。
“正好你来了,御花园百花齐放,花儿开得正好,陪我去走走。”御医说了,雪春熙平日也要稍微走动走动,不然肚子太大,腰腿不够有力,生孩子的时候就艰难了。
她也就每天趁着天气好,早上和下午去走一圈。
蔓霜自然是应了,吩咐老嬷嬷歇息,自己扶着雪春熙就去御花园了:“毛毛会翻身没多久,就开始会爬了。可是每天依旧不爱动弹,就躺着不怎么起来,夫君急得要命,觉得他这性子懒洋洋的,以后练武哪里受得了苦,每天都早早把他叫醒,然后拿玩意儿逗弄,好歹让孩子活动起来。”
她想到顾青每天拿着拨浪鼓还有其他玩具,蹲在地上逗弄孩子,毛毛却面无表情看过来,一脸不感兴趣的神色,就忍不住想笑。
“毛毛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一些。”雪春熙想到顾青气急败坏逗弄孩子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孩子还小,顾将军也太心急了一些。”
“谁说不是呢,毛毛还没会站会走,夫君已经琢磨要怎么带着他练武了。”蔓霜想着孩子估计三岁的时候,就必定要每天跟着顾青扎马步,就开始心疼了。
“都说三岁前看大,毛毛性子沉稳,看着就可靠。不像我肚子里的丫头,调皮得紧,每天不翻身踢我几回都不行。”雪春熙话音刚落,扶着肚子顿住了脚步,无奈道:“瞧,这丫头又踢我了,难不成知道我说她的不是了?”
蔓霜抿唇一笑:“这还没出生就如此聪慧,也是个伶俐的孩子。”
雪春熙赞同地点点头,谁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呢?
只是她没多久脸色一变,一手搭着蔓霜的胳膊道:“不好,羊水破了,孩子可能要出来了。”
蔓霜吓了一大跳,幸好后面跟着一串的宫女和嬷嬷,她们早有准备。
有人去禀报封应然,有人准备了车撵扶着雪春熙坐上去,有条不紊的,也没谁慌乱无措。
蔓霜不放心,跟着车撵去了照曦殿,封应然已经赶来了。
看到面色惨白的雪春熙,封应然连忙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没事的,我在这里。”
雪春熙轻轻点头,就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抬了进去。
没多久宫女进进出出,还有端着血水的盆子,让封应然心下不安,几次想要闯进去,都被嬷嬷拦下了。
“娘娘刚刚发动,孩子没这么快出来的,皇上还是先回去歇着?”
封应然哪里敢离开,直接在偏殿坐着,几个宫女兢兢战战在身后伺候,被他阴沉着的脸吓得不敢吭声。
蔓霜不好久留,很快就出宫回府去了。
她在府里来回走动,也是焦虑不安,让人等在宫门前,一有消息就递回来。
这才没多久,就见顾青快马加鞭回来,翻身下马就径直过来告诉蔓霜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刚从宫里回来,皇后娘娘母女平安。”
蔓霜听得一愣,笑道:“这孩子出来倒是快,只怕也是个疼人的,不想让娘娘太受苦。”
“谁说不是呢,”顾青笑笑,梳洗后让人把孩子送来,打发掉屋里伺候的下人,忽然问道:“皇上刚跟我提起,有意让两个孩子结娃娃亲,夫人的意思呢?”
闻言,蔓霜目瞪口呆:“公主才出生,要那么着急订下娃娃亲吗?”
这事怎么看,对顾府只有大大的好处没有坏处,只是她不由迟疑。
到底是金枝玉叶,两个孩子长大后,谁又知道会如何?
而且雪家只出女儿,这个公主以后怕是要继承大统的,那么顾瑞勇就要像妃嫔一样留在后宫中守着。
光是想想,她就有些郁闷。
虽说雪春熙是通情达理的,未必会束缚着自家孩子。
但是朝臣那么双眼睛盯着,就算是尚公主的驸马也没能得个一官半职,担心扰乱超纲,更何况是女帝的枕边人?
孩子没长大,他以后未必会愿意。
若是个有才能的,怕是更加不乐意就此埋没。
“这事皇上也是先提一提,两个孩子长大也需要时日。”顾青眯起眼,解释道:“皇上的意思是先订下来,以后公主及笄后若是两个孩子都愿意,再对外宣告。”
蔓霜眨眨眼,又问道:“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顾青苦笑,摇头道:“皇后娘娘还没知道,只是皇上有这个意思罢了。”
等雪春熙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小公主已经会翻身了。
她吃惊地看向封应然,有些不解道:“毛毛这孩子我也是喜欢的,看着性子沉静,苗苗瞧着活泼好动,是个坐不住的,两人也算是相配。只是他们还小,长大后未必是这样,早早订了亲,要是没看对眼,可不就让两个孩子为难了?”
苗苗是小公主的小名,雪春熙当初指着几个字念,唯独这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小公主就高兴地拍掌,于是就订了这个名字。
“孩子的亲事都是父母之言,我看着顾家小子不错。总归是私下订了,等孩子长大后再说不迟。”封应然说完,又道:“我打算让苗苗五岁入学,那时候把毛毛叫进宫里,隔着屏风一起进学。”
这样学的都是一样的,足见他对顾瑞勇的重视。
见封应然已经安排好了,雪春熙轻轻点头:“就依了皇上的,端看这两个孩子以后如何了。”
反正还有许多年,他们就算有心撮合两人,也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番外朝来寒雨晚来风(三)
小公主五岁开始启蒙,封应然果真把顾瑞勇叫进宫里来一起进学。
这事朝臣有些异议,不过隔着屏风,又有大名气的老师在,两人尚未七岁,总算说得过去。
顾瑞勇学得又快又好,小公主也是聪慧的,只是有些好动坐不住。
见老师频频夸奖顾瑞勇,她也是卯足劲儿跟上。
两个孩子的努力被老师看在眼内,他颇为欣慰。
封应然有暗示过,以后公主就会继承皇位,这位老师大吃一惊。
历代皇帝里,女帝不是没有过,却只有区区一位。
在小公主出生后不到两年,封应然就对外宣布,她会是自己唯一的子嗣。
这事朝堂上闹得厉害,却谁都无可奈何。
哪个敢向后宫塞人,塞了也是守活寡,没看帝后感情深厚,谁都掺和不进去吗?
原本可以从其他兄弟里过继,奈何新帝三个兄弟都没了,膝下也没留子嗣。
先帝把兄弟直接杀光,旁支也是没有的。
没个过继的人,总不能让封应然随便找个没血缘关系的孩子来继承皇位。
朝臣除了吵闹一番,然后妥协又能如何?
老师刚来的时候也担心小公主顽劣,以后难以担当大任。
就是男子做皇帝也辛苦,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女儿家?
不过小公主极为聪敏,就是有些贪玩罢了,到底年纪小,也没什么。
可惜生在帝王家,又是新帝唯一的子嗣,比起旁人的担子要多得多,自然是不能松懈的。
多得顾瑞勇进宫里陪着,也是个刻苦的,让小公主不至于懒散,让老师头疼。
等两人满了七岁,再也不好同席。
老师就变通了一下,上午给小公主讲课,下午让顾瑞勇进宫来。
虽然累了些,同一个老师说的总是相似,两人的进度也差别不大。
雪春熙心疼女儿每天点着灯到子时才睡下,这天让人炖了汤亲自送了过去。
小公主正在桌前练大字,看见她来脸上带着笑扑了过来:“娘亲来了,好香,带着什么好吃的过来了?”
“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如此毛毛躁躁的?”雪春熙担心她摔着,把人揽了个满怀,不怎么严厉地提醒了两句。
小公主吐吐舌头,笑眯眯地道:“我不是挂念娘亲,这才心急了?”
父皇总是霸着娘亲不放,就是她每天见到雪春熙的时辰都能数得出来,小公主起初有些郁闷,后来因为学业忙忙碌碌的,也就没空闲想这些,又有顾瑞勇在一旁开解,倒也很快释怀了。
父皇和娘亲感情好,那是该高兴的事。
小公主正喝着汤,一边跟雪春熙撒娇,就见封应然来了。
她嘟嘟嘴,这才没多久,父皇就来接娘亲走了,让人多留一会陪陪自己都不乐意吗?
“蔓霜带着毛毛进宫来了,皇后去见一见?”
雪春熙一怔,起身道:“这事我给忘了,毛毛的生辰快到了,我给准备了礼物。”
她匆匆忙忙走了,封应然打发掉殿内的宫人,正色道:“老师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两年你跟在我身边学习。”
这是把小公主当成继承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了。
小公主大吃一惊,接而欣喜道:“父皇,那我也能上朝了?”
“可以,我会让人在旁边设座。”说完,封应然看着她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也该知道雪家的事。雪家二姑娘已经油尽灯枯,却愿意为皇家做最后一件事。”
“逆天改命,她的能耐只能改一人。是皇后还是你,我想让你来做决定。”
小公主听了,神色并不意外:“父皇莫要忘记了,除了雪家二姑娘,还有六姑娘在。”
两人目光一对,心照不宣。
雪妙彤能够改命,雪丹珍亦然。两人换两命,倒也划算得很。
前者因为之前用了秘术活不久,又对雪春熙有些愧疚,愿意在临死前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至于雪丹珍,她就该为此赔罪的。
养着这位雪家六姑娘多年,也是她该回报皇家的时候了。
那些如水一样送去灵犀山的药材,可不是白白浪费的。
“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事你我知晓就好。”封应然站起身,看着小公主脸上带着笑,眼瞳微微显露出一丝银光来。
她并没有完全继承封应然的异瞳,看着是跟雪春熙双眼一样的乌黑,只有情绪高涨的时候才会露出浅淡的银灰色来。
“父皇放心,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让娘亲知晓的。”小公主看着面前的封应然,又道:“虽然我并没有完全继承娘亲的卜卦天赋,只是隐隐约约在梦里能看见很多事。父皇且放心,娘亲会长命百岁的。”
所以,两年的时间来学帝王之术会不会太短了?
她苦着一张小脸,让人颇为不忍心。
封应然笑着摇头,答道:“我在这个位子上已经有些厌了,朝堂上下这些年来收拾得还算干净,元国因为商户来往,又通婚的关系,渐渐并入来了,起码十年来都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有顾青在,还有毛毛在,你会做得很好的。只是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言下之意,不行也得行了。
小公主无奈,知道封应然已经下定决心,只能拼了命地学,恨不能立刻通通学会。
封应然说到做到,真的只给了她两年的时间。
两年一到,就带着雪春熙出宫云游去了,对外说是得了怪病只能出去寻找神医,把皇位传给公主。
雪春熙是睡着了的时候被他带出来的,她这些天总是昏昏欲睡,经常睡不醒。
偶尔还会一连睡上两天一夜,把伺候的宫人吓得不轻。
若非封应然知情,并没有怪罪下来,她们怕是要吓破胆了。
雪春熙在车厢里醒来,才发现两人离开皇宫十里之外了。
看着车外陌生的景色,她顿时无奈道:“就这么把国事都丢给苗苗,皇上也狠得起这个心。”
“该学的她都学会了,余下的我也没什么能够教的。有顾青和他家小子在,夫人很不必担心,不如想想等会去哪里?”
封应然没让带人,暗卫都留给小公主了。
只留了一个哑仆来赶车,轻省得很。
事到如今,再回宫是不可能的了,雪春熙眼底带着欣喜,她小时候在灵犀山长大,下山后只在皇宫里呆着,从来没去别的地方。
现在终于有机会四处游历,怎能不心动?
封应然看着她暗暗雀跃的模样,就明白自己做对了。
“天下之大,你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用一辈子走遍这河山也没关系,只要雪春熙在他身边长长久久就足够了。
紧紧握住雪春熙的手,能遇上她,能够长相厮守下去,封应然只觉得终生无憾。#####《国师娘娘》的连载正式结束啦,多谢从头到尾一直捧场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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