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鬼医江湖 【219】通牒

傅莫已经离去很久了。

唐雪从酒柜里面拿了一瓶82的拉菲,盘腿就这样落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身下是柔软的羊毛地毯。她露出的两条白生生的腿,就这样盘着,坐在上面。

她手中拎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流淌的红色液体轻轻旋转,淡淡的红酒香味满溢开来。

唐雪在落地窗前,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俯瞰下面的世界。

她以前以为有钱了,就是幸福,但是现在真的站在这里,却有一种无比空虚且冰冷的感觉。

以前那个为了成功而不断坚持努力的唐雪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唐雪,已经不是单纯的唐雪了。

她微微挪动目光,看着放在一边的那瓶昂贵的红酒。

以前,其实她不喜欢什么红酒的,在老家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家乡的米酒,过年的时候,无论男女,都会喝上一大碗,那种虽然粗糙但是却十分纯朴的味道,是多么珍稀的金卡黑卡也买不来的。

但是,她却亲手将它丢掉了。

跟着爷爷第一次去宴会的时候,她拙劣地抓着酒杯的方式,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因为有唐老这尊大佛在,他们自然不可能出声提醒她,但是他们眼中浓浓的讽刺,还是刺痛了唐雪的眼睛。

于是她开始疯狂地研究红酒知识,爷爷知道了这个,还以为她对红酒很感兴趣,便为她专门请来了一位品酒师教她,那位老师来自法国,底蕴浓厚,在她的认真学习下,不到一个月,她就已经可以跟一个初级品酒师媲美了。

爷爷总是这样,好似在用各种方法弥补她,不论她是对什么东西表现出一点兴趣,他都会竭力支持她,并且非常认真地对待她这一个小小的兴趣念头。

唐雪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淡淡愧疚,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唐雪知道自己的转变是不应该的,但还是无法控制。

“钱啊……钱啊……”她看着下面的芸芸众生,喃喃地念着,心头居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感觉。

“嗡……嗡……”

她的手机再度震动了起来,上面显示的名字,还是苏禾。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五次打来的电话了,唐雪并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只是心里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拒绝了接通这个电话。

但是现在,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唐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喂?”

“唐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和愧疚,总觉得电话那头苏禾的声音,有一点……冷淡。

唐雪故作欢快的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哦?是苏禾吗?找我有什么事吗?哎呀不好意思啊,今天出门忘记带电话,刚刚回来才看到你的未接来电的,正准备给你打过来呢,你就又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苏禾沉默了一下,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叹了口气,又将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最后,苏禾只是说了一句:“唐雪,我要问你一件事情。”

“哦,什么?”唐雪虽然故作镇定,但是声音中还是有难以抑制的紧张。

难道苏禾知道她对傅莫做的事情了?

但是,苏禾口中问出的话,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而且,这句话,也由此揭开了她接下来错乱癫狂的短暂日子。

“唐雪,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唐雪一直在想傅莫的事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迟缓地疑惑问了一句:“哦?什么玉佩?”

“……唐老留给他,亲孙女,的玉佩。”苏禾冷淡地说着,还刻意加重了“亲孙女”这三个字,意有所指。

唐雪呼吸一滞。

“哈……哈哈,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那个玉佩……那个玉佩就是我的啊!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我……”唐雪尴尬地笑着,拙劣地撒着谎。

但是,她岂会不知道苏禾的聪慧?

以前还和苏禾关系不是很好的时候,她无比地嫉妒苏禾的那种聪慧,她那时还不是偷走了唐家千金人生的唐雪,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区贫困学生唐雪。

她看到明明是同寝室的四个人,但是她和另外三个女孩的差距,却是非常地大。

她天天泡图书馆,认真地上课记笔记,下课之后花费无数时间学习,就是为了那份奖学金。平日里为了节约生活费,她天天吃着稀饭咸菜,一天两顿,晚上饿得头晕眼花,也咬着牙按着肚子不断忍耐,而且还要从紧迫的时间抽出一点去打工。

但是同寝室的苏禾他们,天天上课睡觉玩手机,偶尔认真听课就已经非常稀奇了,下了课也从来不会复习,有时间就去外面喝咖啡吃甜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甚至几次百货商店,买上几大包的东西回来,都是衣服鞋子,直接塞满了整个柜子!

每个女孩心中都会有虚荣的梦,唐雪也曾经偷偷翻阅过苏禾她们买的时尚杂志,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她们买的东西?那些大牌的LOGO,她曾经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随随便便一样东西就是上万!但是苏禾和刘黛却买的肆无忌惮!

唐雪在震惊的同时,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嫉妒。

不过刘黛还好,唐雪可以安慰自己毕竟每个人的人生不同,她以后努力的话,也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的。

但是苏禾不一样,苏禾是那种只要期末随便翻翻书,就能够在考试中取得非常好的成绩的人!

那是唐雪拍马也难及的,她怎么能够不嫉妒?

在生活品质这方面稳稳压着她就算了,她小小嫉妒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是为什么在最擅长的学习这方面,她对苏禾也是难以超越?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在一位老教授的课上,老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点了她的名字起来回答,她简陋地说了几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教授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让她坐下,接着又点了苏禾的名字。

当时苏禾就坐在她的旁边,正在低头玩手机的苏禾,跟一直埋头记笔记的唐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唐雪却深刻地记得,苏禾当时淡定地放下手机,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进行了一番长篇大论的对答,其中引经据典,说的都是一些非常生僻她甚至都没有听过名字的书,对老教授的问题进行了一番精彩的回答!

老教授顿时瞪大了眼睛,对苏禾进行了一番长达三分钟的赞美,而且其他的同学不需要教授提醒,便自发地鼓起掌来——他们虽然没有听懂多少,但是看苏禾说得十分有涵义的感觉,只会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而从此之后苏禾便成为了老教授最喜欢的学生!但是没有人看到,整张脸都红起来的唐雪,羞愧地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虽然后来经过跟苏禾她们的长时间接触,和她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而唐雪也认识了苏禾她们性格中很好的一幕,但是唐雪仍然将当初的这些事情,深深地埋在了心中,许久没有想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跟苏禾一撒谎,这些场景,便顿时浮现在眼前。

是啊,苏禾是何等聪慧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在撒谎?

唐雪在拙劣地撒谎结束之后,便沉默了。

她知道苏禾看出了她的心虚。

电话那头的苏禾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是长长地沉默。

许久之后,苏禾才叹了口气道:“唐雪,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跟唐老说出这件事情,唐老都是一把年龄的人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你就不会愧疚吗?他只是想找到孙女儿而已,你一定知道唐老的孙女儿在哪儿吧,告诉他,我会跟他好好说说,唐老也不会责怪你的,你只是……一时糊涂,他会理解的。”

苏禾一番长篇大论,却并未惊醒唐雪,她不可控制地露出一抹冷笑——不会责怪?如果她真的将事实说出来,那她才是真的完了!这一辈子都完了!

但是,她没有直接这样说,而是沉默了许久,而这个过程,她一直在酝酿。

片刻,她低低抽泣起来,苦苦哀求冲着苏禾说道:“小禾,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当初我就不应该鬼迷心窍说了误导的话,后来也更不应该沉默地接受这一切!我只是穷怕了啊小禾!我真的不想过那种生活,我想改变,才会动了那种念头的!你能理解我吗?那玉佩是我捡的,我真的不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啊!”

她一边哽咽一边说着。

其实,她说的这也都是实话,所以不用担心苏禾会察觉什么。

果然,苏禾听了这些话之后,语气稍微软了下来。

“不知道也不是你的错,但是唐雪,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还是尽早告诉你爷爷……哦不,是唐老吧。”她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但是苏禾!你知不知道啊,你以为的爷爷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是他对待敌人是多么的残酷你怎么能够不知道?”唐雪有些失控地低声吼道,“如果他知道是我骗了他,他一定会发怒于我的!到时候我就完了啊!我还有养父母,我还有一个妹妹啊!我不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行不行?啊,苏禾?求你了……求求你……我求求你……”

唐雪一边说着,声音一边微微颤抖,里面带着浓浓的恐惧。

这真的不是她作伪,她亲眼见识过唐老对待敌人的残酷,如果他知道自己骗了他,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她不会冒这个险!

电话那头的苏禾沉默了。

唐雪微微心喜——苏禾这样沉默,是不是就代表着事情有了转变的余地?

她虽然不知道苏禾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她可以肯定一点的事,目前她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苏禾,一定不能让她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在漫长的等待中,唐雪还是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唐雪,如果你愿意将一切事实说出来的话,我会保证,唐老一定不会打击报复你,只要你现在将事实说出来。唐雪,你不能占有别人的人生啊,这是偷!”苏禾斩钉截铁地说,显然已经是非常坚定这个决定了,而她也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吧,三天之后,如果你依然没有将真相告知唐老的话,我会亲自与他谈的,希望你好好想想。”

说完,苏禾就挂了电话。

唐雪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忍不住收紧手指,心不断地沉了下去,坠入一片黑暗。

“啪!”

她狠狠地将手机摔了出去!

“贱人!”她失控地骂道。

此时的唐雪已经红了眼,疯了一般从地上跳起来!

“苏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她望着那个已经成为一堆零件的手机,破口大骂道,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淑女风范,“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这算是什么朋友?算什么!好啊,你去说吧,到时候我就拉着你一起去死好了!”

疯狂地大骂一番了之后,唐雪突然沉静了下来,冷冷一笑:“苏禾,你一定不知道吧,之前我狠狠捅了你一刀,本来还有些愧疚,但是我现在觉得,我真是做得太对了。苏禾,我就等着,你和我一样痛吧!”

大骂了之后,唐雪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过幸好苏禾还是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而这三天,她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倒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唐雪突然蹦了起来,冲进房间里面翻出自己的银行卡,她迅速打开电话登录网站,查询了自己卡里面的余额。

因为知道爷爷一直在往自己的卡里面打钱,所以她很少具体知道自己卡里面有多少钱。

看到账号上面那显示的七位数,唐雪抿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钱,三百万……应该够了吧。”她看着电脑屏幕,低低喃道,“苏禾,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三百万,足够让你永远闭上嘴了吧,永远!”

一直温和的唐雪,眼中迸发出残忍的光芒——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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