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赌房子?
陈家没银子了呀!
如今可是真空了,就留了几百两当盘缠,以防万一输了,一大家子得回老家不是。
赌场的人见他这样大手笔,都心惊不已,尤其是庄头,不禁犹豫起来。
旁边有人笑道:“你要送银子给咱们,咱们不能不收。想当王府干亲,你就做梦吧!”
庄头眼见那么一所大宅子押上来,当然动心。他心想那么多人押王府的玉米,反正自己也不亏,怕什么,就收了他的房契,开出凭据来。
收完这一笔,立即就收摊子关门。
干嘛?去看审案哪!
今日审案结果可是关系着万千人的钱财。
七月十五,说艳阳高照那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烈日炎炎。等会到了中午,只怕大街上都能晒得熟鸡蛋。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京城人看热闹的热情,刑部衙门前的大街上人山人海。也不知他们都来干嘛。也不想想,这么多人,刑部不可能都放进大堂的,来了也白来。
果然,人一批一批地进去,根本没老百姓的份,实在太多了。
张家和郑家全部出动,除了老的没来——怕中暑,女眷只来了大房的郑氏和小葱姊妹,其他如紫茄、青蒜、绿菠都不准来。
陈家一家子当然都来了,连老管家和四猫四鬼都进去了,因为他们也要作证。少爷说了,今儿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出来,不用捂着藏着了。
然后是赵家的,赵翩翩哭闹着死活要来。因为这场堂审决定到她未来的命运,赵耘和汪氏拗不过她,就让她来了。
王家也来了不少人,因为王家麻烦大了。
新任户部侍郎白凡带着管家和下人也在场。
其他人家就不一一细数了。总之,这些人挤满了堂下,百姓根本进不来;小葱带来的一干证人都押在刑部后堂,等候传唤。
只见大堂上方。从左至右,顺序坐着大理寺卿张杨、刑部王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冯大人,三人均面容端肃、神情威严。
堂下左上首坐着玄武王及其父母、白虎公、玄武将军,红椒和香荽站在他们身后;右上首则是英王、户部尚书赵耘、户部侍郎白凡、奉州辖下河间知府王统。即已死的混世魔王的姐夫,还有胡钧之父胡敦等
云州云雾山屠杀案一报到刑部,板栗立即上奏皇帝。同时派人去奉州河间府。将王统一家看住,防止他逃跑。
如今安国几乎成了大靖官员的避风港,他当然第一时间防范王统逃跑。
虽然尚无证据证明王统伙同胡镇杀害张家管事庄户,但作为当年的地方官,办地契、杀人,都在他任内辖下发生,他当然逃不脱责任。更何况张家的山林还转到了他王家名下。
皇帝既然如此重视张家认子案,便没有理由拒绝玄武王的要求,何况云雾山屠杀案太惊人了,于是命王统进京。
至此,所有涉案官员都传来了,今日必要做个了断。
因为案情牵涉三司会审中的两位官员——大理寺卿张杨和刑部尚书王令宣,皇帝便派英王亲临刑部监审,可见重视。
堂上阵势俨然,张郑两家的兄弟、田遥、王穷王突等官家子弟,都在堂下站着;百姓们来的早的,就占据了大门口的位置,外面更是人头攒动,一个个被晒得面上流油。
待王尚书把惊堂木一拍,里里外外合计上千人——不包括街上的——顿时鸦雀无声,连街上的人都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
王尚书喝令,带陈离、张离上堂。
两个少年立即被带入大堂。
所过之处,人们都望着他们。
这一看,大家就发现:大苞谷长胖了些、白了些,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对着陈家诸人含笑示意;玉米则瘦了些,有些沉默。大家还发现,这样一来,两人竟然有五分相像,若大苞谷再养白些,猛一看去,倒像双胞胎。
堂上的张杨首先有这感觉,满心狐疑;郑氏更是惊悚,若不是她亲生的,知道自己只生了一个,她可能会以为两个都是了;张槐板栗葫芦等人无不觉得怪异。
其他人则惊叹,这背后主使者太厉害了,竟然找了这么相像的一个人来冒充,难怪张家人会弄错。
大苞谷和玉米上得堂来,也凝神打量堂上的人。
见今日各方汇聚,大苞谷十分满意,也不摆脸子了,对着张家人笑,还对葫芦挤挤眼,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大表哥。
葫芦挑眉,无声道:“死小子,敢骂大哥大姐!”
郑氏见他这副表现,和张槐对视一眼,高兴地笑了。
玉米看见赵耘、赵翩翩等人,不禁一愣;目光转到白凡脸上,更不是滋味了——他到底是不是这个人埋在张家的一颗棋子呢?
白凡对他微笑颔首,神情十分亲切。
等二人拜见过三位主审官,王尚书先简单阐述了案情,以及上次审问留下的疑点,说刑部已经往梅县取得人证,接着审理。
正要吩咐带人证,谁知玄武王站了出来。
玄武王来到大堂中央,对三位主审官抱拳道:“各位大人,本王已经认定陈离就是永平十五年张家被狼叼走的玉米,现有重要人证和狗证。”
王尚书一惊,沉声问道:“人证何在?”
板栗对外大声道:“带孙鬼!”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哗然——这就认定了?
这可是玄武王说的话,不仅有人证,还有狗证,真是闻所未闻。
大苞谷更是张大嘴巴——他还没开口呢,还没亮出杀手锏呢,怎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玉米霎时脸色惨白,霍然转向白凡。
白凡却对他安慰地一笑。示意他冷静。
不知怎的,他的笑容让玉米心安,于是镇定下来。
等魏铁带着孙鬼、牵着小灰上堂,大苞谷气呼呼地瞪着大哥——把他的人和狗弄去。算什么本事!
板栗冲孙鬼喝道:“还不跪下!”
孙鬼见堂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官,吓坏了,身上挨板子的地方又疼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叩头哭叫道:“拜见青天大老爷!青天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该死啊!小人没用啊……”
小灰则扑向大苞谷,两只前腿搭在他肩上。用舌头舔他的脸。
大苞谷不住躲闪,使劲推它道:“别闹了!没见这是公堂?一点眼色都不懂。给我坐好了!”
王尚书等人均皱眉。
板栗也是眉头直跳,刚要喝止孙鬼。忽听大苞谷骂完狗又转头骂孙鬼:“老鬼。小爷还没死呢,你就嚎丧?瞧你那点出息!还不给我歇了呢!好好说。再哭我抽你!”
孙鬼一个激灵,忙停下哭声,抬头看向他道:“是。少爷。”遂规规矩矩跪好了。
那狗也乖乖地坐了下来,歪着狗头打量堂上三位主审官,后面尾巴直摇摆。
众人惊掉一地眼珠。
王尚书努力镇定心绪,喝道:“下跪何人?”
孙鬼忙答道:“小人姓孙名鬼。是张家的护卫。”
王尚书问道:“玄武王说你能证明这陈离就是张家丢失的玉米。你可将有关内情一一道来。”
孙鬼忙从头说起,张家被抄后,他如何奉堂哥之命去找三少爷玉米,又如何在溟州遇见三少爷和狗……一一禀明。
右都御使冯大人立即质问道:“当年张家平反,你为何不带你家少爷上京认祖归宗,却任由他小小年纪出海?”
陈老爷便上前跪下,说是自己从玉米日常嘀咕中,得知他就是张家丢失的玉米,因此当他得知张家平反、玄武侯进京的消息,不舍得将儿子还给张家,便将他拐出海去了。
此言一出,张家人都怒视他。
终究还是没有人出声责怪,因为要不是人家,玉米怕是早死了。
孙鬼点头道:“小人那时还不知道张家已经平反了。等知道了,少爷已经出海了。他嘱咐我留在家打听张家的消息。小人打听出来了,少爷又没了,张家又冒出个玉米,小人就不敢上京,怕被藏在暗处的仇家灭口,小人觉得他肯定等着我们上门呢。”
大苞谷低声喝道:“什么没了?是不在!臭嘴巴,说话都不会。”
听了这番话,众人再次惊呆,这陈离是张家玉米确定无疑了。
赵翩翩嘴一瘪,就要哭出来,被赵耘回头严厉地瞪了一眼,遂使劲憋住,无声流泪。
王尚书却猛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孙鬼,既是如此,上次堂审为何不上堂作证?”
孙鬼道:“因为小人那时不在京里。小人奉少爷之命,去云州查证张家山林被霸占一事去了。”
王尚书转问大苞谷:“陈离,你为何进京后不急着认亲,却派人去查张家祖产?”
大苞谷尚未回答,小灰见王尚书对少爷疾言厉色,不乐意了,张开狗嘴冲他“汪汪”狂叫两声,意思你再骂少爷我就咬你。
王尚书顿时面色发黑,堂上众人也都忍无可忍,不知该笑还是怎样,反正这样的堂审是他们从没见过的。
大苞谷慌忙抱住狗脖子,低声喝道:“闭嘴!不许叫!你乖乖的,我等会带你去吃肉包子。”
小灰果然闭上了狗嘴。
大苞谷安抚住忠犬,这才抬头,冷笑道:“因为云州祖产关系到小人顺利认亲,小人当然要查了。不然能怎么办?我能指望谁?张家,郑家,两家子几十人,这么多年了都拿假玉米当真的,我还有什么指望?这老鬼——”他指向孙鬼——“胆子比芥子还小,当年得知张家平反的消息,死活不敢进京找我爹娘,我能指望他?我养父母倒对我疼爱的很,可他宁愿把我拐出海,也不让我认亲。大人想,我自己不操心想法子,我能指望谁?”